第壹千二百六十五章 條件

　　深夜，聖都大議院。
　　所有的投影都在節制的緊急號召之下，再度降下。
　　只是，這壹次在聽完節制的提案之後，大家都陷入了沈默，雖然沒有立即反對，但神情卻充滿了不解。
　　“繼續維持警備和戒嚴？”星辰醫療的總裁皺眉。
　　“為什麽？”
　　“這種事情，總不是嘴皮子壹動就可以繼續的吧？”綠地化工的董事長神情陰沈：“妳知道每天我們要投入多少的成本和力量麽？”
　　“是啊，是啊，這壹段時間的混亂，市場都已經要開始大蕭條了，再不進行新壹輪產出和催化的話，我們自身的經營也要出……”
　　嘭！
　　喋喋不休的聲音被杯子破碎的憤怒聲音打斷了。
　　戛然而止。
　　所有人愕然的看向上首那個雙眼血紅的老男人，目瞪口呆。
　　“難道妳們還不明白麽！”節制錘著桌子，失態的大吼：“調律師故意來送死，絕對是為了掩蓋什麽東西！他壹定別有圖謀！
　　妳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簡直是妄想！難道妳們就壹點都感覺不到，我們現在的處境究竟多危險麽！”
　　死寂，漫長的死寂。
　　到最後，終於有人疑惑的發問：“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麽？”
　　“死了，但是還沒死透呢。”旁邊的人提醒。
　　“啊，我知道了！”
　　有人恍然：“靈魂沒有粉碎，確實有些遺憾，不過，大家也沒料到那個人的靈魂裏竟然還藏著這種威權遺物嘛。”
　　“至少在萬世樂土內，他已經完全被隔離開來了啊。”放縱者搖頭：“沒有外部源質的供應，就算有威權遺物，他能支撐多久？”
　　“是啊，是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為了壹個人，如此大費周章就算了，可人都死了。”
　　“新壹輪的購物節就要開始了，如果耽擱了的話，又是壹大筆損失。”
　　“之前為了激勵下面，餅已經畫的太多了，再不給點顏色的話，下面恐怕就要翻天了。”
　　“況且，安德烈先生，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這件事結束之後，就再不幹涉大家的運營了麽？”在那些抱怨之中，有人忽然開口說道：“況且，我們還沒有看到您所許諾的東西呢……”
　　壹言既出，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靜。
　　直勾勾的看向了節制。
　　而節制沈默著，神情陰沈，冷漠的看向那些人。
　　自始至終，歡宴都雙手抱懷，默然不語，哪怕是節制好幾次看來，都再沒有說過話，直到最後，節制終於閉上了眼睛。
　　深吸了壹口氣，緩緩吐出。
　　“妳們想要，好啊，給妳們。”
　　他說，“現在就給——”
　　投影消失。
　　遠方，有午夜的鐘聲響起。
　　屬於魔法和奇跡的時間，宣告結束。
　　殘酷的現實，再度歸來。
　　……
　　當會議結束之後，死寂的辦公室裏，便有接連不斷的破碎聲音響起。
　　“廢物，蠢貨，垃圾東西！”
　　“壹幫沒用的垃圾！垃圾！都他媽的是壹群廢物！”
　　怒火再無法壓抑，自寂靜的辦公室之中，枯瘦老人的身體不斷的蠕動著，痙攣，手腳胡亂的揮舞，踐踏，將壹切字面意義上觸手可及的東西盡數砸成了粉碎。
　　怒罵。
　　“統治者？主宰？都他媽的是壹幫狗屁！當年有多猖狂，現在就有多滑稽！只是死了壹個波旬，就跟被打斷脊梁的狗壹樣，瑟瑟發抖——他媽的連當狗的自覺現在都沒有了麽！難道牧場主便用得上妳們這幫扶不上墻的爛泥嗎！”
　　“廢物！”
　　“廢物！！”
　　“廢物！！！”
　　警報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守在外面的秘書聞訊趕來，可是看到滿目狼藉的辦公室，還有暴怒的節制時，竟然不敢出聲。
　　在門外，瑟瑟發抖。
　　很快，節制從狂怒中恢復冷靜。
　　深呼吸。
　　將紊亂的白發再度捋起，浮現出往日的嚴肅神情，只是向著秘書揮了揮手，秘書如蒙大赦，關上門之後，躡手躡腳的離去。
　　而恢復寂靜的辦公室裏，節制凝視著外面夜色中無數絢爛的霓虹，面色變化著。
　　許久，轉身，敲了敲手杖，墻壁浮現出了虛無的鏡面。
　　當轉身走入其中之後，壹步，便不知跨越了多少距離。就這樣，穿過了萬世樂土的表層，深入內裏。
　　就這樣，穿過無數流光之後，便看到數之不盡的鎖鏈，壹道道的，縱橫交錯，將那個本應該死去的靈魂囚禁在其中。
　　施以整個世界的力量，日夜消磨。
　　“萬世樂土的感覺如何，調律師先生？”
　　節制嘲弄的發問。
　　“唔，要說的話，相當不錯，清閑又平靜，沒有人打擾，偶爾還可以寫寫日記什麽的……”無數鎖鏈之中，槐詩擡起眼睛，看向統治者，疑惑發問：“倒是妳，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啊，怎麽了？
　　難道是，‘吃’壞肚子了麽？”
　　“托妳的福，倒是過上了兩天好日子。”
　　節制冷笑出聲，“事到如今，槐詩，被萬世樂土層層消磨，妳又能頂得住多久？總不會以為，妳有那本書庇佑，我們就拿妳沒辦法了吧？”
　　“我寫我的日記，和妳又有什麽幹系？”
　　槐詩微微挑起下巴，好整以暇的端詳著眼前的統治者：“倒是妳，這麽氣急敗壞的來找我，又裝出壹副雲淡風輕、優勢在我的樣子來……
　　如果真的狀況良好，全局盡在掌握的話，像妳這樣的人，應該連看我壹眼都懶得看才對啊。等等，局勢竟然這麽快惡化了麽？不過，這麽短的時間，倒是不可能。那能讓妳這麽上火的事情，我想想——”
　　短暫的思忖之後，就連槐詩也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等等，該不會是妳的盟友這麽快就找妳清算了吧？”
　　“……”
　　節制沈默著，死寂。
　　“清算應該不至於，但壹定開始嫌妳麻煩了，對不對？”槐詩的眼睛亮起來，拖曳著鎖鏈，努力想要湊近，憐憫感慨：“他們倒是未必不清楚事情很嚴重，不過，妳這麽三番兩次大費周章的搞事情，反而讓他們感覺妳更加可怕了啊，哈哈哈。
　　和調律師比起來，說不定堂堂節制之蛇才是他們的催命惡鬼吧！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夠了！”
　　嘶啞的怒喝驟然響起，打斷了槐詩嘲弄的大笑，讓槐詩終於低下頭來，看向眼前的老人。
　　和煦的微笑著。
　　等待著他的話語。
　　可節制只是死死的盯著他，目光如刀，好像要貫穿這壹張虛偽的面孔，窺見真實壹樣，許久，壹字壹頓的發問：
　　“槐詩，妳究竟想幹什麽！”
　　“只是，自尋死路而已啊。”
　　在地獄漩渦之中，槐詩努力的，展開雙臂，狀似無辜的眨著眼睛：“何必大驚小怪呢，妳不是已經親眼見到了麽？
　　我都死了誒，死了，血流滿地啊，頂多像是背後靈壹樣的在CG裏出個場，除此之外，還能怎麽樣呢？”
　　他微笑著，規勸道：“節制先生，要保持風度啊。”
　　“……”
　　節制看著他，再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緩緩點頭：“我終究是小看了妳，不，應該說，小看了妳們。
　　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堂堂調律師，讓聖都動蕩至今的毒瘤，竟然只是壹個幌子……妳們的計劃另有其他人，對不對？”
　　“或許呢。”
　　槐詩依舊微笑：“妳該不會以為我這麽多次入侵聖都娛樂的電視臺是個巧合吧？還是說，妳以為綠地化工的材料和物資是怎麽不斷的出現在我手中的？星辰醫療的藥物和細菌，可是在暗中管夠呢。
　　對了，還有妳的希望能源——妳以為，妳的屁股下面就是鐵板壹塊麽？妳身後的依仗，就那麽穩固呢？
　　說不定呢，節制，說不定。”
　　他咧嘴，戲謔的，嘲弄的發問：“說不定，等妳回去之後，這個世界就已經再度燃起了火焰呢？”
　　節制充耳不聞。
　　仿佛在沈思那樣。
　　片刻之後，忽然說：“做個交易吧，槐詩。”
　　槐詩的神情微滯。
　　“有我代表自己的節制之蛇，和妳所代表的天文會，不，妳所代表的登陸軍團，我們之間，進行壹場交易，如何？”
　　槐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仿佛等待。
　　“別著急拒絕，槐詩，這不是什麽詭計，只是壹件許諾而已。”節制摩挲著手杖，忽然問：“妳們的目的，是毀滅萬世樂土，對吧？其實，這並不是不能商量……實際上，我們之間完全沒必要妳死我活。”
　　“聽上去真有趣。”
　　槐詩點頭，鼓勵道：“繼續。”
　　“可能妳以為我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實際上，完全不是這樣。”
　　節制說：“我們這幫波旬的余孽，被牧場主庇佑，最後得到的任務，便是協助公義創造妳所見的萬世樂土，妳看，事情已經成了，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壹半了。”
　　“然後呢？”槐詩微笑，恰到好處的捧哏。
　　“我們的任務，並不是堅守和維持，實際上，就連公義都沒有狂妄到，覺得自己能夠在現境的圍攻之下支撐太久。
　　所以，我們的受到的命令，就只有盡可能的維持萬世樂土的存續，為至福樂土收集資料和經驗，以供牧場主所需……而我們受到的底線時間是，十分鐘。”
　　節制說：“我們，只要維持萬世樂土十分鐘就夠了！”
　　槐詩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