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狗說汪汪

　　眼看著自己露出那壹副傻樣，槐詩頓時有壹種照鏡子的錯覺。
　　可當他低頭看到了自己銳利的雙爪，回頭看到如刀鋒壹般的鱗片和尾巴，再撓了撓鼻子，擦出了壹大片熾熱的火花之後，槐詩終於恍然大悟。
　　——媽耶，我又變成狗了！
　　啥玩意兒啊！咋回事兒啊！怎麽整的啊！
　　槐詩整個人都不好了！
　　莫名其妙的變成狗就算了，可問題是狗變成我了啊！
　　現在就在槐詩的眼睛前面，高塔上，蹲在鑄日者的禦座上，擡起腿來掃著耳朵，愜意的打了個哈欠之後，就伸出舌頭舔起了骷髏的腦殼來。
　　夠了！大哥，夠了！
　　妳他娘的不要再舔了！
　　槐詩看著自己的形象迅速崩壞，急得狗頭上眼淚都快出來了，心酸。
　　“彤姬救我啊！！！！”
　　“啊這……”
　　彤姬楞了半天，幸災樂禍的看著他和狗，忍不住笑的打滾：“傻仔，我也愛莫能助啊。”
　　“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啊！”
　　“這不就是地塊的規則麽？”彤姬擦著眼角的眼淚，“【得失逆轉】，原來是這麽壹回事兒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
　　“別賣關子了好嗎！”
　　槐詩發出狗叫。
　　頓時，對面的‘槐詩’也狗叫了起來，它好像也在罵人……
　　“好吧，簡單來說，妳好像……又中彩票了，哈哈哈哈。”彤姬笑得停不下來：“三岔路，迷宮，黑夜、秘密和門戶，我大概是知道怎麽回事兒了——槐詩，這是道路和巫術女神赫卡忒的神殿！”
　　赫卡忒，希臘神話中的隱秘存在，十二主神之外罕有人知的女神。
　　實際上，來頭卻大的驚人。
　　有不少學者和煉金術師懷疑這位女神只不過是另壹個神系的大佬的馬甲，向上追溯和向下分析的話，就能夠發現，這位女神壹度占有天空、大地和海洋的威權，甚至隱約在地獄中也具備著龐大的影響力。
　　“哎，現在回憶起來，真是個難搞的女人啊，雖然是個社交恐懼癥的自閉患者，可是在溝通起來的時候反而變成了麻煩，怎麽說都不聽，簡直是究極偏執狂，後來知道她死了我還同情了好壹陣呢。”
　　彤姬似乎壹不小心又丟出了什麽重磅消息，但變成狗的槐詩已經不想聽那些了。
　　“所以，這和我變成狗了有什麽關系！”
　　“雖然說來話長，但我們還是長話短說。”彤姬想了想之後，愉快的解釋道：“妳知道眾神為何要聯合起來麽？”
　　“嗯？什麽意思？”
　　“簡單來說，為什麽要組成神系呢？槐詩，妳有沒有想過這壹點？”彤姬說：“想象壹下，假如妳是壹位神明，生來具有力量，不食人間煙火，壽命雖然有所極限，但依舊在短時間內漫長的看不見盡頭……有那時間好吃好喝不行，幹嘛閑著沒事兒和人搭夥幹活兒呢？”
　　“閑得慌？”槐詩撓頭，爪子和狗頭摩擦，發出壹陣尖銳的聲音，可很快，便察覺了那個答案：“天命？”
　　“沒錯，想象壹下，妳，槐詩，是壹個幼兒園阿姨，每天要照顧小孩子，可妳同時還是幼兒園的保安，根本無暇分身……這時候有壹個人上門來找妳，跟妳說，我可以幫妳保護幼兒園，但妳得把我家孩子帶壹下，妳會怎麽想？”
　　“妳是說，合則兩利？”
　　“bingo！”
　　彤姬用小翅膀打了個響指：“倘若神明們之間有社會史這種東西存在的話，那麽這大概就是神系萌芽的雛形了。大家各有所長，各取所需，為了完成自己的天命，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求，選擇了彼此聯合。
　　壹個廚師、壹個幼兒教師、壹個保安、壹個雜活兒阿姨聯合起來，大家組成壹座幼兒園，去和其他的幼兒園搶生意……”
　　彤姬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神靈之間的競爭也是相當激烈的哦，大家有壹段時間真是內卷嚴重啊……這就扯遠了，總之，但凡譜系的存在，都是以神明之間的聯合作為基礎的。
　　就好比奧林匹斯，大家各有分工，同時內部鬥爭激烈，從壹代到二代，二代到三代，壹直到三代才徹底建立起了穩定的構架。
　　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之後，宙斯聯合波塞冬同自己的倒黴兄弟哈迪斯達成協議，宙斯作為天空之主，具備無上權威。波塞冬吃到了最大的肥肉，統領海洋，而倒黴的哈迪斯只能聯合尼克斯，壓制卡俄斯的復蘇，去了地獄之後，成為給神系幹臟活兒的黑手套……
　　簡單來說，宙斯成為了奧林匹斯集團的CEO，波塞冬管財務，哈迪斯負責風險控制和內部肅反、審計部部長赫拉、設備部部長兼倉管赫菲斯托斯、信息主管赫爾墨斯，命運三女神負責人事……而技術研發部的部長，則是宙斯的姐姐赫斯提亞掛名，實際上的掌控者，就是這位隱秘女神赫卡忒女士。”
　　彤姬終於揭露了謎題：“在奧林匹斯，赫卡忒和赫斯提亞所掌控的，乃是舊時代的巫術和魔法，放到現在來說，便是煉金術的源頭之壹……”
　　槐詩聽了，陷入漫長的呆滯，許久，許久，忍不住大怒：“可是這和我變成了狗有什麽關系！”
　　“就快說到了，妳就不能等壹下麽……”
　　彤姬淡定的揮舞著小翅膀：“赫卡忒所掌握的威權，乃是犧牲和奉獻，倘若以煉金術的名詞進行置換的話，那麽便是現代煉金術的底層規則之壹。
　　——有得必有失！”
　　“她所擅長的，便是降低損失提升成果，或者通過成倍的損失達成原本無法達成的效果——這就是得失逆轉的含義啊，槐詩。”
　　彤姬似笑非笑的說：“有的時候，重要的不是妳得到了什麽，而是妳失去了什麽……”
　　槐詩傻了，低頭看著旁邊鏡子裏的狗頭。
　　我失去了什麽？
　　人性嗎！
　　可緊接著，他的神情僵硬了壹下，看了看對面壹臉傻樣的自己，隱隱心中驚覺。
　　“妳是說……那破狗，是我失去的代價？”
　　“從煉金術上來說，這是成立的哦，槐詩。”彤姬輕笑：“如今的妳，難道不是諸多犧牲所成就的麽？
　　每壹個人想要成長，都必須經歷挫敗和傷痛，都會放棄壹些東西。
　　所謂的大人就是這樣。
　　用煉金術的角度來看，難道不是通過命運的爐火淬煉，舍棄了曾經的天真之後，鑄就了如今的自己麽？
　　在妳的源質武裝中，貝希摩斯所代表的是苦痛，結合了妳的本性之中野獸的那壹面，所代表的是妳凝固之後的姿態，可以說是妳獸性的化身沒錯了——雖然妳的獸性和妳本人壹樣總是傻的可愛，哈哈哈哈。
　　如果是其他煉金術師在這裏的話，頂多會發現自己的煉金術所付出的代價要成倍增加，煉金術也變得不可控。可匹配到這壹片場地的偏偏是妳……不，應該說，正因為是妳，所以才能匹配到這壹地方吧？
　　在如今神前對決的秘儀中，所有因果都會被千百倍放大——妳或許受到了赫卡忒的神性鐘愛也說不定呢。
　　‘壹切都是命運的壹環’，不是麽？”
　　這就是，【得失逆轉】！
　　煉金術的成果和代價之間實現了對調。
　　作為成果的槐詩，和作為代價的貝希摩斯之間實現了不可思議的置換！
　　槐詩心中好像隱約抓到了什麽。
　　可是自己去想，卻想不出來。
　　但心裏也忍不住松了壹大口氣——充其量這只不過是場地所帶來的限制影響而已，壹旦對決結束之後，就自然會換回來。
　　但現在的問題是……
　　怎麽打？
　　槐詩擡起頭，正好對上了‘槐詩’的雙眼。
　　同貝希摩斯雙眼中的猙獰和殘酷壹樣，鑄日者的禦座之上，‘槐詩’的眼瞳中浮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濃郁的戰意從雙塔之間升騰而起。
　　攪動雲霄。
　　那壹瞬間，戰爭，戰爭開始了！
　　……
　　二十分鐘後，戰場之上，樂園護衛隊咆哮，向著近在咫尺的蜥蜴巨人怒吼。蜥蜴巨人揮手，粗重的喘息，在它身後，萬軍陣列奮力嘶鳴。
　　“聖哉！”（搶地主！）
　　“聖哉！！”（不搶！）
　　“聖哉！！！”（加倍！）
　　“聖哉！！！！”（超級加倍！）
　　只有坐在中間壹臉懵逼的骷髏看著手裏的牌，撓著自己莫西幹金發，臉上早已經被貼滿了錫箔紙條。
　　——這遊戲好復雜，究竟怎麽打？
　　就這樣，在緊張刺激的第五輪赫利俄斯鬥地主大賽再度開始。
　　在旁邊，閑的發慌的憤怒化身趴在地上，看了壹眼身旁的悲憫，甩了個眼神，好像在問：傻逼嗎？
　　悲憫的白鹿啃著腳下面的毒草，想了想，點頭。
　　有壹說壹，確實挺傻逼的……
　　“我感覺有人在罵我？”
　　巨龍高塔上，槐詩擡起爪子撓著狗頭，百思不得其解。
　　可緊接著，動作卻停頓在原地，感受到席卷了整個赫利俄斯劇震。
　　大地轟鳴！
　　恐怖的巨響伴隨著烈光，從遠方的迷霧中沖天而起，將壹切撕裂之後，湧上了天空。
　　那無數血色的光芒像是燃燒的火焰，彼此匯聚，化為了壹只蠕動的抽象大手，向著宇宙的原暗伸出。
　　壹點壹點的，向著高懸的日輪發起再度的挑戰！
　　異象在瞬間籠罩在整個赫利俄斯之上。
　　劇變，突如其來。
　　槐詩擡頭，目瞪狗呆，舌頭甩了出來。
　　“媽呀，彤姬，快出來看上帝！”
　　彤姬沒有說話。
　　只是，神情漸漸微妙起來。
　　這算是什麽？
　　應該說……不愧是大宗師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