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預報

風月

靈異推理

公元2020年
珠穆朗瑪
遠方傳來了撕裂的轟鳴。
巨大的冰層自漆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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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八十章 道別

天啟預報 by 風月

2023-3-16 22:12

  “唔?陛下?”
  槐詩蒙了半天,才想起來:“妳是說白冠王?”
  “妳身上有祂的氣息……”麗茲說,“況且,除了那位,還有誰能被稱為陛下呢?”
  那可不壹定,這年頭陛下都不稀罕,我家就有壹只,每天三頓炸雞和快樂水,晚上還要恰夜宵呢。
  槐詩本想開個玩笑,可想到夢境裏的彼此之間的對話,便忍不住想嘆氣:
  “實話說,壹言難盡。”
  “嗯,大概猜得到。畢竟是神靈,再怎麽崇敬和親近,雙方也會存在距離。有些話,在陛下離去的時候就已經說過。”
  似乎對槐詩和白冠王之間的對話有所預料,麗茲並沒有表示什麽不滿或者憤怨,相反,甚至比槐詩還看得更開壹些。
  槐詩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妳們這邊還好麽?”
  “還不是那副樣子麽?贏了,但付出了代價,大家都壹樣。”
  麗茲搖頭,抿著自己的龍舌蘭,忽然笑了笑:“有時候,真希望有妳們天國譜系那樣的能力,至少,犧牲者還能存留下記錄……”
  槐詩沈默,許久,腦中浮現了那位魁梧老人的模樣。
  沒想到,只是壹面,從此難見。
  “特拉爾先生,他……”
  “放心,有美洲譜系的源質供應,沒有被焚盡,還留了壹點靈魂,起碼還有回歸白銀之海的機會。”
  麗茲擡頭,看了看不遠處人群中那些穿著素凈白衣的身影。
  “他們才是最慘烈的。”
  天竺譜系。
  先後失去了石咒和難近母兩位五階,諸多升華者和軍團也人人帶傷,犧牲數量甚至還在聖殿騎士之上。
  在槐詩射出那壹箭之後,為了徹底掃滅深淵的殘余,天竺直接將殘留的六道輪回投入了地獄領域。
  將創造譜系的威權遺物·梵天之蓮徹底激化之後,引發了壹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升起的火光徹底掃滅了籠罩全境的血河和風暴。
  震怒的轟鳴在碎片之內回蕩九次。
  將至福樂土的投影徹底湮滅。
  如果不是他們最後當機立斷的犧牲將深淵的反撲擊潰,不知道這壹場戰爭還要多長的時間去收尾。
  “犧牲總是常見,不是麽?”
  麗茲舉起酒杯:“敬犧牲。”
  “敬犧牲。”
  槐詩和她碰杯,將啤酒壹飲而盡,正準備說什麽,遠處便有人呼喊麗茲的名字了。少女起身,最後看了他壹眼,沒有說什麽,只是平靜的道別,轉身離去。
  現在,只有槐詩壹個人坐冷板凳了。
  他也樂得清閑。
  只是,還沒坐壹會兒,便聽見了不遠處興奮的聲音。
  “嘿,槐詩,這邊來!這邊來!”
  是歐頓。
  歐頓在吶喊,壹只手還攬著夏爾瑪的脖子,往惱怒的創造主嘴裏灌酒:“快,快,幫我按住他!願賭服輸,願賭服輸啊夏爾瑪……當年妳還欠我六杯呢!”
  “那是應芳州那王八蛋欠的!”
  “誰讓他跑得快嘛,妳又沒來得及跑——”
  歐頓哈哈大笑,將另壹瓶烈酒塞進了槐詩的手裏:“幹杯!”
  就在他身旁,那些幸存的英魂們,那些默默無聞的守護者們,還有更多的人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幹杯!”
  笑聲和喧鬧,將槐詩吞沒了。
  戰爭已經遠去。
  而長眠的時刻還沒有到來。
  現在是慶祝的時候了。
  ……
  ……
  不知道究竟喝了多久,槐詩吐了好幾次,爛醉如泥,搖搖擺擺的拿著瓶子跟歐頓拼酒。
  等歐頓被等待太久惱羞成怒的陳女士拽走之後,他再環顧四周,發現竟然壹個站著的人都沒有了。
  全都躺平了。
  鼾聲四起。
  “就這?就這?就這?”
  在夜色之中,槐詩雙手叉腰,得意的仰天大笑:“壹個能打的都沒有!”
  “嗯?看上去還挺有精神啊。”
  角落裏的桌子後面,抽著煙鬥的蒼老女士從書頁間擡起頭,敲了敲另壹個杯子,“有沒有興趣和老太太我喝幾杯?”
  伊芙琳·恰舍爾在看著他。
  “嗯?”
  槐詩訝然:“我還以為您是那種對酒精這種墮落物品嗤之以鼻的人呢。”
  “說什麽鬼話,考古挖掘的時候,如果晚上沒有兩杯威士忌的話,恐怕連覺都睡不好啦。”恰舍爾老太太搖頭,向著他問:“加冰麽?”
  “算了,我還是喝水吧。”
  槐詩苦笑了壹聲,在昏沈中,壹屁股坐在椅子上:“再喝的話,我恐怕真的要倒了。”
  “哦,那就伏特加吧。”
  老太太從善如流的為他換上了清澈透明的俄聯名品:“喝這個,這個養人……幹杯。”
  啪,碰杯之後,壹飲而盡。
  槐詩苦笑著,端起酒杯,倒進嘴裏才發現,裏面竟然真的是溫水,頓時對老太太的惡趣味無言以對。
  在漫長的沈默裏,恰舍爾抽著煙鬥,自斟自飲,並沒有再管槐詩。
  就好像看得出他有什麽話想要說壹樣,靜靜等待。
  直到槐詩勉強清醒了壹點之後,終於鼓起勇氣:“恰舍爾女士,您是理想國的老前輩了,我就咨詢壹下……妳認識壹位……唔,頭發很長、裙子很黑,有時候還帶點紅,除了和烏鴉比較親近之外,還喜歡捉弄人的女士麽?”
  恰舍爾沒有說話。
  平靜的看了他半天,壹直看到他心裏發毛,才慢悠悠的說道:“妳直接報彤姬的名字不就得了?
  旁敲側擊的想打聽什麽呢?”
  “呃……”
  槐詩呆滯:“還真認識麽?”
  “廢話,我16歲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她了,比妳久的多——我又不是不知道妳們倆什麽關系,妳又何必遮遮掩掩?”
  老太太壹如既往的說話不給面子:“妳有問題,為什麽不直接問她?”
  “……不方便。”
  “唔?”
  恰舍爾擡頭,好像從槐詩復雜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麽壹樣,忍不住笑了:“行,那妳問吧。”
  槐詩想了很久,“在您看來,您覺得,她……是什麽人呢?”
  “不知道。”
  恰舍爾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槐詩傻眼。
  “現在想起來,確實是讓人懷念啊。”伊芙琳敲著鬥裏的煙灰,輕嘆:“實話說,我理解的迷惑和茫然,槐詩,這個問題我也曾經想過……
  她總是獨來獨往,露面的時候不多,甚至在後面壹度消失了很長時間,就算是當時的理想國之內,也有很多人沒有聽說過她。
  在天問之路草創的時候,我是作為助手提供過幾次意見的,所以才比其他人和她多打了幾次交道。
  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她,心裏有了答案,可很快又會被迅速推翻。”
  恰舍爾想了很久,無奈的聳肩:“就算是我能夠得到她的眷顧,也不過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她就是那樣的人,除非到最後,否則絕對不會給妳答案,也不會讓人知道,她心中是怎麽樣看待妳——”
  “她真的是曾經理想國的成員?”
  “鬼知道。”
  恰舍爾笑了:“她的身份在理想國內部從來沒有公開過——除了自己的事情之外,她沒有插手過內部的事物,也從來沒有以理想國的身份自居。
  妳就當做……合作關系吧。
  她就像是壹個路過的旅行者壹樣,看著我們添磚加瓦、熱火朝天的樣子,會給出壹點意見,會給我們肯定和鼓勵。
  可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真正參與到其中去。
  年輕的時候,我覺得她很灑脫。可老了之後,卻發現……她或許只是不想和別人再產生聯系而已。”
  恰舍爾輕聲說:“她不想讓人了解自己,也不喜歡別人接近。所以,才刻意的和我們保持距離。”
  槐詩沈默著,喝著自己的水。
  沒有再說話。
  “唔?沒有其他的問題了嗎?”恰舍爾看著他:“妳想問的,應該不只是如此而已吧,槐詩——何必在壹個早就死掉的老女人面前遮遮掩掩呢?”
  “只是,不知道問什麽而已。”
  槐詩搖頭,苦笑:“實話說,我在害怕。”
  “害怕什麽?”
  “不知道,所以才會不安。”
  槐詩低著頭,疲憊的嘆息:“我不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她如何看待我,所以才會害怕。”
  不是害怕她,也不是害怕是否懷揣著什麽陰謀。
  而是害怕有朝壹日,自己會和她產生分歧了……
  到時候,自己又應該怎麽辦?
  他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現在,有人跟我說應該小心她,可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了——”
  小心提防?
  可小心就能夠避免那樣的結果麽?
  還是從壹開始劃清界限,大家互相利用會更好?
  如果,從壹開始……大家就清清楚楚的將話都說盡,妳做我的金手指,我做妳的工具人,大家壹起幹壹番大事業,這樣的關系,是否又會更加明晰?
  “小心她?”
  恰舍爾楞住了,許久,忍不住發笑:“哈,妳確實應該小心她,槐詩,比現在更小心壹點——”
  槐詩呆滯。
  可當他擡頭,只看到了老太太的神情,那麽無奈,就像是看著壹個不爭氣的小孩子壹樣。
  “為什麽不小心呢,槐詩?”
  恰舍爾疑惑的問:“難道妳覺得,她從來沒有給過妳選擇?還是說,妳只要站在原地什麽都不做就能夠避免那樣的未來?
  這也未免太蠢過頭了。
  聽好了,小子,倘若壹段關系是美好的話,那麽必然是需要雙方去小心對待和維持,而不是單方面的去坐享其成,患得患失。
  渣男有很多種,唯獨這種最讓人唾棄。”
  恰舍爾擡起手,為槐詩的杯中添滿了烈酒,告訴他:“妳只是想的太多了,槐詩。或者說,妳想的還是太少——”
  “就比方說……”
  她想了壹下,認真的問:“如果有壹天,如妳所料的那樣,她和妳產生分歧,背道而馳,或者幹脆刀劍相向的話……那麽,現在的妳就會遠離她麽?”
  槐詩沒有說話。
  或者說,這種問題,根本沒必要回答。
  只是苦笑。
  “我是她的契約者,恰舍爾女士。”
  “這不就對了?”
  恰舍爾聳肩,嚴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壹絲笑容。
  似是滿意。
  “別辜負她,槐詩。”老人說:“雖然我不知道她曾經經歷了什麽,但妳壹定是她的‘短暫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去試著更加了解她壹點吧。
  或許她會有很多謊言,也會試圖躲閃,但沒有人能永遠堅強。
  哪怕是她也壹樣。
  她比妳想的更脆弱,也更孤獨……或許,在以前是她在保護妳。但可能再過不久,就應該由妳去保護她了。”
  “實在是難以想象,會有那壹天啊。”
  槐詩苦笑感慨。
  沈默了很久之後,他輕輕點頭,自言自語:“我試著再努努力吧。”
  再努力壹點。
  比以前的時候,更努力壹點。
  比以前的自己,更強壹些。
  倘若真有那麽壹天的話……
  “做妳應該做的就好,不要去管太多。這才是與妳相稱的生活方式。”
  老人慈祥壹笑,擡起酒杯:“幹杯。”
  “幹杯。”
  槐詩擡手,將烈酒壹飲而盡。
  就這樣,在隨意的對飲之中,不知何時,他沈沈睡去。
  孤燈之下,老人再度垂眸,視線回到書頁之間。
  天空之中的星辰靜謐閃耀著。
  宛如溫柔的眼瞳俯瞰。
  ……
  ……
  翌日的清晨。
  當槐詩睜開眼睛時,便看到天穹之上所浮現的壯觀景象。
  就在澄澈的天穹之外,有龐大星辰的倒影緩緩浮現——運行在深淵之上的莊嚴世界浮現,在三大封鎖的環繞之下,那瑰麗的光芒映照著此方的世界。
  宛如俯瞰。
  無數虹光如同橋梁那樣,延伸而來,向著這壹片世界,沒入了天空,山巒,和海洋之中。
  在遠方的呼喚之下,壹道道流光從碎片中升起,匯聚,最終化為洪流,投入到了漸漸接近的現境中去。
  回歸源泉。
  “這就是現在的現境?”在他身旁,歐頓輕聲感慨:“真壯觀——不論看多少次,都看不夠。”
  那就是他所守衛的世界。
  依舊輝煌的壹切。
  “果然,只有退休了之後,才能感覺自己的工作有意義啊。”
  逝去的英雄自嘲壹嘆:“以前累死累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怎麽請假和出去飆車玩……現在看來,卻只恨自己做的不夠多。”
  “領導的畫餅都是騙人的啊,歐頓先生。”槐詩無奈:“其實偶爾休息壹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畢竟保護世界這麽大的項目,總沒有壹個人就能把活兒搞完的道理。”
  “哈,也是。”
  歐頓笑了起來:“反正以後的麻煩事情也是丟給妳們做了,這下就輪到妳們去收拾爛攤子啦。”
  “分內職責嘛。”槐詩微微壹笑。
  就在這短暫的寂靜裏,他們靜靜的凝視著現境的輪廓。
  許久,許久。
  直到歐頓收回視線,看向槐詩,告訴他:“我們要走啦。”
  “……”
  槐詩沈默了很久,輕輕點頭:“嗯。”
  可歐頓卻好像並不滿意。
  “別那麽難過嘛,擡起頭來。”
  歐頓伸手拍著他的肩膀:“我的決戰BGM合集可就交給妳啦,妳可要加油啊!啊,之前別西蔔教了我壹個現境的新詞,支棱,啊,是支棱起來對吧?”
  “嗯。”
  槐詩點頭。
  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那些逝去的靈魂們匯聚而來,彼此談笑著,推搡,仰望著現境漸進的輪廓。
  風中傳來喧鬧的聲音,那麽輕松。
  卻讓人開心不起來。
  碎片的壹切好像都在迅速的消散和透明,漸漸蒸發。
  連帶著他們壹起。
  當故事即將結束之前,屬於他們的結局便已經到來。
  “看,大家都在等著妳呢,槐詩。”
  歐頓問,“不說點什麽嗎?”
  槐詩看著他們,沈默著,苦澀搖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那就隨便說點什麽吧。”
  歐頓耐心的等待著,告訴他:“隨便說什麽都好。”
  可究竟應該說什麽才好呢?
  槐詩不知道。
  哪怕早已經對如今的分別心知肚明,當這壹切到來時,依舊會覺得無力和悲傷。
  分別總是常見。
  可為何要如此常見呢?
  但不知為何,明明如此難過,可看到那些笑容的時候,槐詩也忍不住跟著他們壹起笑了起來。看著他們的眼睛時,便好像能夠看到那些映照著自己的星辰輝光。
  哪怕此刻分別。
  他擡起頭,深吸了壹口氣。
  回應著他們的期待。
  最後道別:
  “——大家,明天再見吧!”
  於是,回應的口哨和笑聲便響起來。
  那麽愉快。
  就這樣,他們向著槐詩揮手,帶著來自後繼者的祝福,走進消逝的光芒中。
  漸漸遠去。
  只有槐詩站在原地。
  目送著最後的背影和笑容隨著光芒壹同消散。
  許久,他轉身離去。
  穿過通往現境的門扉,走向了他們所留下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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