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六章 禦前廚魔試合

　　那個熊壹樣魁梧的廚魔低頭，端詳被槐詩破壞的門鎖，眼睛在閃閃發光：“NICE技藝！這是什麽剝殼的手法麽？破殼如此均勻，真是罕見，有時間交流壹下？”
　　槐詩翻了個白眼，走進洗手間。
　　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少女。
　　意識已經不在這裏了。
　　沈入了人為的噩夢之中，可以預見，倘若源質按照這樣的速度揮發下去，很快就會無疾而終，迎來腦死亡。
　　車頂上細碎的聲音好像越發的急躁起來，對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充滿不快。
　　壹根虛無的引線在槐詩眼前浮現，好像細弱的蛛絲那樣，壹頭接在眼前的女孩兒身上，另壹頭則向著上方延伸而去，沒入了精心營造的噩夢中。
　　槐詩伸手，拈住了這壹根線。
　　“壹旦剪掉的話，那個小女孩兒就真的死哦。”
　　魁梧的廚魔看著這壹場好戲，好心提醒了壹句，結果槐詩卻根本沒有回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搖頭感慨：“真冷淡呀，瀛洲的女人都是這樣嗎？”
　　後半句是看向身旁被抓住的列車員，列車員在奮力掙紮，看到昏迷的女孩兒時，便想要驚叫，出去求援。
　　“別煞風景啊，朋友。”
　　廚魔的兩根手指輕巧的捏住了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便令他渾身的神經壹陣麻痹，再也無法動彈。
　　倘若接下來再來壹刀的話，那便是用來處理食材的人道宰殺方式，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痛苦。
　　但是，這樣劣等的食材不會有任何滋味吧？
　　他收回視線，看向了洗手間中。
　　只可惜，在他短短視線的短短瞬間……壹切就已經結束了。
　　早在槐詩伸手捏住那壹根引線的時候，結局就已經註定。
　　就在那壹刻，最深沈的噩夢中，被死亡壹寸寸擁抱的真希驟然抽搐了壹下。
　　在昏沈中，傾聽到壹陣尖銳的轟鳴。
　　好像天穹破裂的聲音。
　　黑暗的天穹，被某種粗暴的力量撕裂了……展露出無窮盡的夢界光華，還有那壹雙自天穹之外向內俯瞰的冷漠雙眸。
　　黑暗的暴風席卷，狂暴的潮水從天而降。
　　宛如傳說之中，天破之後，四海之水從天而降。
　　那是狂亂的黑暗之潮。
　　可當潮水彌散的時候，便看到黑色鐵翼展開在天穹之上，無數猩紅的眼瞳向下俯瞰，發出尖銳而狂亂的叫聲。
　　滿是饑渴的，沖向驚慌的巨大蜘蛛。
　　在迷夢之籠中蘇醒的鴉潮席卷，瞬間吞沒了囊括天和地的巨大陰影。
　　在這非常理的噩夢之中，大和小、遠和近、強和弱本來就是沒有道理的，壹切的邏輯都根據與雙方的意識之中。
　　根植在真希的恐懼和土蜘蛛的營造裏。
　　本應該如此才對……
　　可這壹份過分龐大的外來力量，在這壹瞬間，將萬物顛倒了，所有的常理和規則都被不講絲毫道理的蹂躪撕裂。
　　取而代之的是哪怕噩夢也無法承載的龐大貪婪、永無止境的饑渴與……怨憎！
　　獵食的時間開始了。
　　巨大的蜘蛛陰影，在瞬間破碎。
　　慘叫的聲音從車廂的頂部響起。
　　而真希在那壹瞬間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身影，難以置信。
　　“我這是……怎麽了？”
　　她還沈浸在噩夢裏，瑟瑟發抖，不敢相信眼前的壹切。
　　槐詩彎下腰，伸手，將她從地上扯起來。
　　另壹只手在手機上按動著，告訴她：【噩夢而已，多喝熱水】
　　？？？
　　十萬個問號從真希的頭上升起，難以理解，可是卻無法反抗槐詩的動作，被拉起，送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是還沒結束麽？”
　　在她們身後，未曾壹飽眼福的廚魔忽然開口：“還有工作沒有做完啊，女士，食材處理了壹半就下班了，這樣不好吧？”
　　說著，他擡起眼睛看了壹眼頭頂。
　　隔著車頂，隱約能夠聽見隱約的哀嚎和慘叫，有個人在踉蹌的狂奔，逃亡。
　　槐詩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滿不在意。
　　要說的話，早在噩夢醒來的瞬間……壹切就已經結束了。
　　車頂之上，渾身籠罩在長袍中的僧人在劇烈的嗆咳著，嘔出了帶著粘稠血塊的血液，難以置信。
　　營造了多年的噩夢竟然被這樣擊碎了？
　　數百種變化和精心設計的陷阱沒有排上用場，就這樣自外部，輕而易舉的被焚燒殆盡了？
　　絕大的恐懼降臨在他的意識之中，令他咬牙，催動疲憊的身體，踉蹌奔跑。
　　很快，逃亡戛然而止，僵硬在原地。
　　因為在黯淡的月光之下，壹個飄忽的陰影從列車的頂端緩緩升起。
　　渾身籠罩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甚至看不見具體的面貌和輪廓，只能窺見那壹雙冰冷的眼瞳，毫無任何的溫度。
　　少司命的殘影冷酷俯瞰著他，旋即，了然。
　　“……土蜘蛛麽？”
　　“確實，這樣上好的材料就這麽放走了實在太過浪費，既然妳已經送上了門，那麽，我就不客氣了。”
　　在猙獰暗影的手中，無數鴉羽浮現，重疊成鋒銳的輪廓，對準了他呆滯的面孔。
　　“忘記告訴妳了。”
　　槐詩輕聲道別，“妳的夢裏，沒有放鹽啊。”
　　怨憎之光壹閃而逝。
　　旋即，聖痕·土蜘蛛的嘶鳴被熄滅在永恒的黑暗中，被埋骨聖所裏的烏鴉們吞噬殆盡。
　　只有壹具無頭的屍骸仰天倒下，隨著頭顱壹起，滾下了車廂，落入了兩側的荒草中。
　　而就在列車行進的前方。
　　有城市的光芒亮起。
　　——奈良到了。
　　……
　　……
　　二十分鐘之後，奈良車站外，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捷餐廳裏。
　　坐在槐詩對面的少女正瞪大眼睛，滿是好奇的問：“懷紙小姐，您餓不餓？”
　　【我不餓。】
　　“那，懷紙小姐……您渴不渴？”
　　【我不渴。】
　　“好歹吃壹點什麽嘛，雖然我的零用並不多，但請救命恩人吃飯這種事情還是做得到的！”真希充滿期盼的眨著大眼睛：“況且，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請教懷紙小姐呢……”
　　槐詩嘆息，忍不住翻白眼，擡起手機屏幕。
　　【妳很煩啊。】
　　“嘿嘿，媽媽有時候也這麽說。”
　　毫不在意槐詩的冷淡，真希這壹次可沒有仿徨不安了，相反，待在她身旁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感覺什麽都不怕了。
　　“還有，那個噩夢，是怎麽回事兒？是真的有人來殺我的嗎？懷紙小姐妳是怎麽做到的？那麽輕易的就把我救了出來……”
　　“……”
　　槐詩開始後悔，自己究竟是從哪兒撈來了這麽壹個好奇寶寶？
　　【那不是來殺妳的麽？妳自己應該清楚吧？對方應該是高野山的怨僧，妳得罪了什麽人？】
　　“……呃，這個說實話我也沒料到啊，我還以為像我這樣的角色沒人在意呢。”
　　真希的神情僵硬了壹下，笑容變得勉強起來：“升華者什麽的，雖然知道，但沒想到，只是來走個流程就會被卷進這種事情裏。”
　　走流程？
　　槐詩皺眉，擡手：【妳的名字？】
　　“真希，裏見真希！”
　　少女挺起胸，自我介紹：“十七歲，是高中生，愛好是手工和繪畫，田徑社成員，將來的夢想是成為幼師，正在向大學考試努力，身高173，三圍分別是……”
　　【不，這個就不必告訴我了。】
　　槐詩連忙拒絕。
　　真希楞了壹下，旋即恍然。
　　啊，也對，畢竟懷紙小姐的身材……真遺憾啊，明明是這樣的美人，可是卻不能說話，果然世上沒有完美的存在啊。
　　想到懷紙小姐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下孤獨的生活了那麽多年，真希就有壹種媽媽心碎的酸楚感。
　　槐詩再翻了壹個白眼，開始頭疼。
　　感覺這個女人終於瘋了……
　　不過，姓氏是……裏見？
　　也就是琥珀那個臭妹妹的親戚？連升華者都不是，看上去像是鄉下地方來的小女孩兒，怎麽會被牽涉到升華者的鬥爭裏？
　　而且還被人暗殺。
　　【妳們家是怎麽回事兒？】
　　“據雁靜叔叔說，因為原本的當主三伯父被公卿們認為失格，黜落，導致裏見家現在群龍無首。家老們決定召集所有具備繼承資格的人，重新選出新的家主……啊，懷紙小姐，妳別看我這樣，我家裏也是很厲害的哦！”
　　廢話，看妳壹問三不知的樣子，我對裏見家恐怕都比妳了解。
　　【妳也是來參加遴選的？】
　　“嘿嘿，走個流程而已啦……我父親的血脈已經很稀薄了，雖然我也叫裏見，但從小在鄉下地方長大，也已經和家裏沒什麽關系了。如果不是父親去世的早，這種走流程壹樣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啦。”
　　裏見真希羞澀的搓著手：“原本還以為能夠請幾天假，去京都玩呢。”
　　所以說，妳出門就沒想著這壹路有多大的風險，光惦記著完事兒之後去京都玩了麽？
　　槐詩開始佩服起這個家夥的粗線條了。
　　這麽腥風血雨的事情，妳是怎麽壹無所知往坑裏跳的？
　　琥珀那個臭妹妹還知道撒錢招人，從東夏譜系找外援呢，妳咋就這麽勇呢？就真送菜上門哦。
　　槐詩嘆了口氣，擡起手，再問。
　　【那，廚魔對決是怎麽回事兒？妳清楚麽？】
　　“啊，這個我也聽雁靜叔叔說過！”
　　裏見真希的眼睛壹亮，眉飛色舞的湊過來，然後努力裝出壹副嚴肅的樣子：“說起這件事情，就要從幾百年前的時候說起了……”
　　好像是什麽大河劇的旁白壹樣。
　　少女鏗鏘有力煞有介事的開口說道：“據說在江戶時期，為了爭奪將軍大人禦廚的身份，廚師們之間的鬥爭無所不用其極……眼看就要掀起壹片腥風血雨，但就在這個時候，聽聞此事的將軍終於說話了！”
　　她努力的用老男人的聲線，模擬出將軍的威嚴：“——堂堂正正的，壹決勝負！”
　　“於是，在這壹瞬間，暴力，被賦予了規則！”
　　裏見真希雙手叉腰，肅然宣告：
　　“這便是——禦前廚魔試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