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盛春成說完

　　盛春成說完，輪到了孫紅，孫紅說：“其實，我的經歷，還挺簡單的。”
　　盛春成問：“妳不會離開學校，到了杭城之後，就再也沒談過戀愛吧？”
　　“不會，但那個，不是戀愛。”孫紅說。
　　“那是什麽？”盛春成追著問。
　　孫紅沒有吭聲，兩個人都沈默著，過了壹會，孫紅嘆了口氣，她說：
　　“其實，做我們這個，要想有個家，有正常的生活，還蠻難的。”
　　“妳是說，因為當了女行長？”盛春成問。
　　“不僅僅是當女行長，就是當個女信貸員，要想有個美滿的婚姻，都很困難。我到現在沒有結婚，壹是恐婚，二是對男人很失望，還有就是，其實對自己也蠻失望，不看好自己。”孫紅苦笑，“我覺得自己，註定不配有什麽正常的婚姻。”
　　“為什麽？”
　　“現在每家銀行，女行長不少，但就我認識的，成家的沒成家的，沒有壹個不是跌跌撞撞的，湊在壹起的時候，說起來都是淚，沒有人相信，看看我們外表光鮮，還以為我們是矯情，其實真不是。
　　“沒成家的，大多像我這樣，各有各的苦衷，半斤八兩。已經成家了的，好像也沒有壹個婚姻是美滿的，不是在冷戰，就是在熱戰。我們行裏，就我說過的，那個原來的‘西湖小姐’，我進行的時候面試過我的，老公都打到單位裏來，那場面慘不忍睹。”
　　孫紅苦笑著搖了搖頭，問盛春成：“妳知道為什麽都這麽不堪？”
　　盛春成說：“不知道，為什麽？”
　　“這個，我還真的想過，結果是越想越怕。”孫紅說，“妳想想，像我們這樣，平時打交道的，都是些什麽人，到支行行長直接和他打交道，不管是來貸款的，還是存款的，生意肯定都不會小，我們不會說去和壹個個體工商戶打交道，妳說對吧？
　　“和我們打交道的這些人，按世俗的標準，基本都算是成功人士，天天和成功人士打交道，那個眼界，自然而然就會高。再看自己的老公或男朋友，怎麽看也都是不成功的，心裏就會輕視，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時間長了，這種想法自然而然就會有。
　　“女行長哈，在外面，天天和那些成功人士壹起吃飯壹起玩，逢場作戲也好，虛情假意也好，他們對妳，總是會說些奉承的話，妳聽著很受用，也會飄飄然。
　　“妳每天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回去，人都快累得半死，還難受得要命，結果回到家裏，看到那個不成功的男人，不僅水不知道給妳倒壹杯，還擺出壹張臭臉給妳看，嫌妳壹天到晚在外面，不回家，嫌妳地也不拖，飯也不做，小孩學習也不輔導，妳會不會無名火起？
　　“去妳媽的，要是家裏這些都我做，可以啊，我也可以早九晚五，可以每天接送小孩上學放學，每天按時回家，把飯菜都做好，可以。那買房的錢妳去賺，小孩輔導班的學費妳去賺，身上穿的名牌妳去買，還有家裏吃的用的，妳去賺回來，妳賺得到嗎？
　　“壹個大男人，屁本事沒有，只會在家裏耍橫，羅裏吧嗦的，老娘我在外面，成功的男人見得多了，回來還要受妳這個鳥人的氣，滾妳媽的蛋。
　　“就是這麽個心路歷程，大同小異，妳想想，家庭生活怎麽可能幸福？越不幸福，她就越不想回家，反正不回家也有地方去，以工作的名義也好，不以工作的名義也好，身邊反正從來都不缺男人，不缺奉承她的人。
　　“家裏那個，如果是個慫貨，忍氣吞聲，什麽都不說，把所有的不滿都放在心裏，那就冷戰，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和體面。要是碰到心眼小的，懷疑女的在外面，每天和這個老板那個老板，這樣那樣的，那就熱戰，打得不可開交。
　　“我這樣說，妳可以理解了吧？妳說，我是要給自己，開辟個冷戰的戰場，還是熱戰的戰場？”
　　“妳也未免太悲觀了。”盛春成說。
　　“不是悲觀，是現實如此。”孫紅說，“我對這個，從來就不抱奢望。所以也提醒妳，這個女人碰不得，小心為上。”
　　盛春成哈哈大笑，問：“那我要是碰了呢？”
　　“那就是自討苦吃。”孫紅在黑暗中扭過頭來，看著盛春成說：“剛開始的時候，妳可能還能忍受，覺得不回來就不回來，醉倒在樓下，妳還會下去把我扛上來。但相信我，撐不久的，這樣的日子過不久，就會過到頭的，要是妳不自己騙自己的話。”
　　盛春成想了想，要是自己的老婆，真的每天都是這樣，這樣的日子，自己還真的不要過，這樣的家，也肯定不像壹個家。
　　只是，“妳這麽清醒，不是自己在給自己找麻煩？”盛春成問。
　　孫紅說是，那也總比把壹個人的麻煩，變成兩個人的強。
　　“麻煩是躲不了的，我們是朋友，妳是個好人，為了朋友，我哪怕壹次次地麻煩妳，妳都不會嫌麻煩。但我要是妳女朋友或者老婆，這就不是麻煩，而是災難了，妳看著就會厭煩，妳承不承認？”孫紅問。
　　“我記得，這個問題，我好像第壹天就問過妳，那時妳就給了答案，很誠實。”孫紅又補了壹句。
　　盛春成說：“妳說的有道理，但是，妳其實並沒有妳自己說的那麽可怕。”
　　“不可怕？”孫紅冷笑壹聲，“妳是說我清醒的時候，說現在？現在這個樣子的我，還有點可愛，讓妳還會有沖動吧，我說對嗎？”
　　盛春成點點頭說是。
　　“但會消磨掉的，所有好的壹面，妳覺得可愛的壹面，時間長了，都會被消磨掉的，壹個女人，哪怕她再漂亮，爛醉如泥的時候還可愛嗎？妳以為都是史湘雲，可以醉臥芍藥叢，還憨態可愛，那也只是小說。”
　　孫紅說著，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問妳，要是妳在地鐵上，邊上坐著壹個長得像我這樣的漂亮女生，靠過來，就像我現在這樣，把頭靠在妳的肩膀上，妳會怎樣？妳壹定會心跳加速，自己和自己說，握草，今天交了什麽桃花運，會不會，妳說妳會不會？”
　　盛春成笑著說：“好吧，會。”
　　“然後她突然壹張嘴，‘哇’地壹聲，吐了妳壹身呢？”
　　“我去！”盛春成叫了壹聲。
　　孫紅咯咯笑了起來，她說：“看到沒有，這就是妳最真實的反應。時間會消磨壹切的，把我在妳腦子裏所有的好印象，都消除掉，最後留下的，就是咬牙切齒地罵，‘這個醉婆’。”
　　盛春成晃了壹下腦袋，問：“妳這樣作踐自己，是不是很過癮？”
　　孫紅點點頭說是，“多想想這個，至少自己就沒什麽想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