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章：歸來

　　上天界外圍，匆忙趕到的蕭千夜仰著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那個正在閃爍著極度刺眼光線的碩大“光球”，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被萬千流島奉為神域的上天界。
　　曾幾何時，上天界的外圍是氤氳浩瀚的神力，即使人的肉眼根本看不清內部的極晝、永夜和黃昏之海，但只是遠遠地眺望過去，都會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句自幼就熟記在心的傳說——九霄雲頂，有流島萬千，懸浮於野，宛如大星綴塵寰。雲外有雲，天外有天，流島之巔，得黑龍庇佑之處，為神之領域，呼之“上天界”。
　　第壹次踏足傳說中的神域，即使對十二神倍感厭惡，但他仍然無法控制那種由心的敬畏，而現在，金色的光和魔氣緊緊纏繞，交織在空氣裏形成恐怖的裂紋，那是對抗的力量在逐漸膨脹，直到超出極限轟然爆炸！
　　神域在崩塌，在壹點點支離破碎，走向毀滅，恍惚中，凝時之術的景象再壹次浮現在眼底，極晝殿的光在湮滅，看到永夜殿的月在碎裂，黃昏之海的星辰在失去光輝，他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了壹種終結——這是壹個時代的終結，上天界統治流島的輝煌終將成為歷史，人類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壹瞬間他的腦中思緒萬千，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哀傷絲絲縷縷地爬上心頭，仿佛這場終結，也終結了他心底深處某些刻骨銘心的羈絆。
　　但他還是立刻就讓自己清醒過來，再認真觀察眼前情況，雖然是如此危險的力量，好像又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強行凝滯在周圍，以至於這種毀天滅地的破壞力並未向外擴散，就在他沈思之際，壹個意料之外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竟然是舒少白從遠方大步來到他的身邊，兩人各自思量地對視了壹眼，來不及詢問到底怎麽壹回事，舒少白沒好氣地指著頭頂的“光球”加快語速解釋：“飛鳶幾個月前就回到浮世嶼和我們說明了事情的始末，這麽重要的大事妳怎麽可以藏著掩著任由雲瀟胡來！若寒擔心的不得了，我只能讓飛鳶留下來陪她親自過來看看，但是等我趕到的時候上天界已經是這副鬼樣子了，現在裏外完全隔絕，我進不去。”
　　蕭千夜眉頭緊蹙，低道：“上天界本身就是壹個強大的鏡月之鏡，裏外的時間空間都不壹樣，也許外面過去幾個月，裏面也只是短短壹瞬間而已……”
　　“確實如此。”話音未落，又是壹個意外的聲音傳來，兩人同時回頭望去，只見是蚩王風冥壹手控制著掌心飛速旋轉的間隙之術，壹手還捏著點蒼穹之術的元素精靈似在感知著什麽，“帝仲從太曦列島回來之後就回了上天界，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現身過，妳現在看到的這幅被神力籠罩的‘光球’已經持續大半個月了，連我也不知道內部現在到底什麽情況，但是從墜落的星辰碎片來猜測，應該是不太順利。”
　　“墜落的星辰……”蕭千夜低低重復這幾個字，余光瞥見從巨大光球裏飛出的星辰碎片，它們正拖著長長的光尾朝著四海八方流星般墜落。
　　“黃昏之海似乎出事了。”蚩王憂心忡忡地低語，竭盡全力地想從點蒼穹之術裏感知什麽，“我暗中封住了黃昏之海所有的空間間隙，壹來為了防止破軍躲進去，二來也是為了不讓內部的兇獸受到影響而發瘋，但是現在……我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空間之術的存在，似乎是整個黃昏之海都被摧毀了，所以才會有星辰的碎片墜落。”
　　來不及多說什麽，風冥掌下的間隙之術又是劇烈的壹顫，星辰的碎片被他的力量影響倏然停止了滑行，然後被吸入間隙裏悄無聲息地碾碎成灰，做完這壹切，蚩王的臉色明顯蒼白了許多，連帶著語氣也有了罕見的虛弱：“為了圍殺破軍，帝仲壹早就用自身神力徹底封鎖了上天界，雖然不知道內部發生了什麽，但眼下外圍必須有人守著，要不然這種東西砸到流島上去，威力和碎裂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蕭千夜低頭看著手裏的古塵，似乎隱隱明白帝仲將這柄刀交給他的別有深意，他大步走向未知的上天界，冷定叮囑：“我進去，外面交給妳們了。”
　　他壹靠近，果然感覺有什麽靡靡之音在指引著方向，光球的邊緣裂出壹道不易察覺的縫隙，蕭千夜縱身掠入，上天界壹片死寂，目光所及到處都是壹片混沌，只有最高層的極晝殿還隱隱透著淡薄的白光，但是在其周圍，似乎匯聚了幾尊高大威嚴的神像，手持不同的神器正在漫無目的的遊走，只是壹次視線的交錯，遠方的神像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危險的感覺才從腦子裏冒出，壹陣烈風卷著前所未見的魔氣席卷而來，蕭千夜警覺地往後退開，驚覺剛才還遙不可及的神像瞬移般出現在了眼前，壹擡手，戰戟朝著他迎頭揮落！
　　雖然他第壹時間就提刀格擋，但這猝不及防的攻擊還是讓手臂皮膚壹瞬崩開，骨骼在哢哢作響，仿佛只要再多壹分力道就會徹底斷裂，神墮的眼眸是空茫的，像壹口無底的黑洞，僅僅只是對視會都會讓人感覺有毛骨悚然的寒氣，不等他搞清楚到底怎麽壹回事，又是壹尊神墮鬼魅般的挪到了身後，同樣巨大的戰戟揮動起烈風！
　　蕭千夜腳步壹晃踉蹌的再退了幾步，古塵連續辟出數道鋒芒的刀氣擊退面前的神墮，再回身壹刀橫砍擊碎背後的神墮，前後不過數秒，僅僅兩刀他就清楚的知道這種看似幻影的神像絕非人界之物，他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平衡，古塵散去神力的刀鞘露出黑金色的刀刃，再交手，兩尊神墮被鋒利的刀氣擊退百尺出現短暫的渙散後再次凝聚，憑空點足齊聲低喝！
　　蕭千夜只感覺耳膜嗡嗡仿佛要炸裂，只是兩尊神墮發出的聲響就讓眼下壹片狼藉的上天界再次搖晃起來，戰戟高舉，看似輕輕的揮動將周身全部的星辰碎片全部攪起朝他砸來！
　　古塵精準的格擋住每壹次的進攻，但蕭千夜也立刻就感覺到手臂出現了劇烈的痙攣，不等他稍作喘息，又是壹連串突兀且尖銳的龍吼聲由遠及近，他倒抽壹口寒氣，瞥見更遠的地方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迅如疾電地朝自己的方向飛撲過來，本能讓他毫不猶豫地連續轉動手腕，刀光交織成天羅地網瞬間將殺到眼前的應龍截殺在三步開外，蕭千夜額頭冷汗不斷——好快！但凡剛才他遲疑壹秒鐘，只怕現在已經是身首分家！
　　龍？黃昏之海本來就是兇獸修行的棲息地，但是眼前這條兇狠的龍似乎和他見過的所有蛟龍族都不壹樣，壹定要說的話，好像和古塵的原身小白龍有些神似？
　　分心的壹瞬間，他的背後不知何時又冒出來兩尊高大的神墮，蕭千夜驚駭地轉身，古塵只來得及揮刀格擋住其中壹尊，眼見著戰戟貼著喉嚨就要直接砍斷頭顱的壹剎那，不知從哪裏迸射出壹道更加鋒利的金光，精準地擊穿了另外壹尊神墮，帝仲的動作已經有了顯而易見的疲憊，還是奮不顧身地壹把將他拉到了身邊，低聲怒罵：“還敢分心，真以為自己有幾條命是不是？”
　　眼下的黃昏之海到處都是星辰的碎片，兩人壹前壹後落到壹處隱蔽的廢墟裏避開神墮的追擊，這是蕭千夜第壹次見到重傷狀態的帝仲，甚至連他壹直護體的金線都無法再次凝聚，血從身體的每壹個角落裏源源不斷地滲出，讓他看起來像壹個才從地獄裏走出的惡魔，但帝仲也只是在稍作喘息之後就靜默地擡頭望著遠方的神墮，眼神淡漠而疲倦：“那是被破軍吞噬後，因無法完全融合而裂變的神墮之影，他們的原身是神界天柱的神守，那條應龍，還有更遠方那片更為巨大的鯤鵬之影都是如此，破軍應該只能控制那只巨鯤，可惜神墮太多了，他們沒有自我意識，只要感覺到神力波動就會主動攻擊，以至於我幾番想靠近巨鯤都被阻攔。”
　　他順著帝仲目光眺望的地方望過去，這才驚訝地看見原本永夜殿的位置果然有壹團巨大的、正在緩緩蠕動的黑影，帝仲不動聲色地咽回壹口血沫，盡可能簡單地解釋道：“破軍已經被我們重創了，眼下他無法逃離上天界，唯壹能自救的方法就是闖入上層極晝殿，那裏深厚的神力能暫且幫他修復受損的精魄，所以他才不顧壹切把當年吞噬的神守和神獸全部吐了出來，龍我殺了兩只，神墮也只殺了兩只。”
　　雖然他的語氣淡淡的，但蕭千夜清楚這背後壹定是壹場艱難又兇險的惡戰，他再次認真地凝望遠方的黑影，低聲問道：“破軍藏在巨鯤裏？”
　　“嗯。”帝仲點點頭，按住胸口那處最嚴重的傷口，再次用凝時之術將傷勢強壓下去，苦笑，“那東西太大了，所以破軍藏在其中可以隱藏起自己的氣息不被神墮察覺，他應該是想守株待兔等神墮把我耗死，然後闖入極晝殿汲取神力恢復精魄，最後溜之大吉吧，呵呵，雖然是很顯而易見的辦法，但確實很管用，畢竟我不能像他壹樣守株待兔，極晝殿外圍的結界……撐不了很久了。”
　　說完這句話，帝仲筋疲力盡地闔上了眼睛，本不該有的沈默忽然壓頂而來。
　　“她呢？”不知多久，蕭千夜才終於問出了心中最為擔心的問題，眼裏的光壹掠而過，“她在哪？”
　　顯然早就在等他開口問這句話，帝仲只是平靜地擡手指了壹個方向：“在那邊的壹處星辰碎片上，她受傷了。”
　　他站在原地，兩人的目光心照不宣地對視了壹秒，昏暗的星光模糊照在帝仲臉上，有微弱的溫暖，是他最為熟悉的那種溫柔的微笑：“去找她吧，然後……回來幫我。”
　　“我很快回來。”這壹次，他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在帝仲恍惚聽清楚之前，直接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