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秦都

　　蕭千夜遠遠的落地，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城市的輪廓，夕陽的余暉由遠及近映照其中，雖然城墻已經倒塌了大半，但從殘存的廢墟來看，那裏應該曾有壹座雄偉壯闊的大城市，流民們雙目無神瘦骨嶙峋，三五成群的聚在壹起，用破舊的鐵鍋煮起了稀粥，炊煙從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升起，數百人如行屍走肉般低頭喝粥，整片荒地竟然只有咽食的聲音，格外落寞。
　　“千夜，要不先放我出來吧，妳又不會搭訕，肯定什麽東西都問不出來。”雲瀟小聲的喊了他壹句，蕭千夜這才回過神，他有些奇怪的揉了揉眉心，總覺得剛才那陣風似乎吹的他精神有幾分恍惚，雲瀟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拍著胸脯保證道，“看周圍環境應該是平原和城市，九嶷山估計不在這個方向，既然來了正好先打聽壹下情況吧。”
　　“嗯。”蕭千夜只能同意，畢竟他真的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兩人壹起走到流民帳篷前，他們這樣的打扮明明格格不入，但人家也只是無精打采的瞄了壹眼，揮手驅逐，“這沒有多余的粥能分給妳們，快走。”
　　雲瀟趕緊從懷中摸出壹錠銀子塞給他，好聲好氣的哀求：“大哥，我們是意外掉到這裏的旅人，沿途走了好久才看到起火做飯的炊煙，這點錢您先拿著，就分我們兩碗粥好不好？”
　　“哼，這地方錢也買不到吃的，走開走開。”流民毫不客氣的推開她，壹眼都懶得看她手裏的銀子，雲瀟暗暗環視了壹圈，又不依不饒的湊到旁邊壹個老婦身邊，她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老人家的身上，做出壹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雙手合十繼續哀求，“老人家，馬上入夜了會降溫，這衣服您拿著吧，能不能分我們兩碗粥？”
　　這種饑寒交迫的時候，老人家果真拉著衣服用力裹住了孱弱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他們，心頭壹軟嘆了口氣：“阿德，分他們壹點吧。”
　　“娘……”叫阿德的年輕人雖壹臉不樂意，還是看在那件厚實的大衣份上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雲瀟順勢拉著蕭千夜在鐵鍋邊坐下，她望著夕陽西下的城墻，好奇的問道，“老人家，那是什麽地方？雖然看著很殘破，但是好壯觀啊，應該是壹座很大的城市吧？”
　　“二位是其它流島來的旅人？”老婦人的眼眸映著輝煌的夕陽，放下手裏的碗和她壹起轉向了不遠方的城市，呢喃，“那兩年前還是皇城，叫秦都，不過妳們要是來玩的可千萬不要進城，別看城墻破破爛爛的，壹眼還能看到房子和街道，那裏面邪門的很，進去就出不來了，我們這以前人傑地靈，山清水秀，現在驚擾了亡魂到處雞犬不寧，我勸妳們還是早點走，去別處玩吧。”
　　“亡魂？”立刻就從話中聽出了最為關鍵的字眼，雲瀟故作害怕的往蕭千夜身邊緊挨過去，又好奇不已的追問，“老人家，我們這趟出來玩之前聽說此地有壹座九嶷山，山下還有壹片蒼梧之海，其實在我故鄉的傳說裏，九嶷山葬著壹位受人尊敬的帝王，這麽巧叫同壹個名字，所以我們就壹時好奇特意過來開開眼界，沒想到半途迷了路，莫名其妙就找到這裏來了，您說的‘亡魂’指的是什麽呀？難道是皇陵裏跑出來的？”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身邊的幾人同時露出了恐慌的神色，老人家連忙對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心翼翼的張望了壹圈旁邊的流民攤，好半天才繼續說道，“妳那的傳說我不清楚，但我們這的九嶷山的蒼梧之海確實是皇陵不假，它裏面埋葬的是秦都的開國大帝。”
　　“皇陵建在海底？”雲瀟不解的追問，老婦人點點頭，“現在那地方已經徹底被淹沒了，但是據說當年在建造皇陵的時候，海水是左右分開露出了海床，秦帝命令能工巧匠精心設計，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終於完工。”
　　雲瀟聽得壹頭霧水，更多的疑惑源源不斷的冒出來：“海水怎麽會好端端的左右分開呢？”
　　老婦人呵呵笑了，露出些許敬畏的神情：“這妳就不知道了吧，傳說遠古時期有壹條黑龍從天而降，就是它砸開了蒼梧之海，致使海水左右分開，所以秦帝視其為天命之所，不惜重金也要將自己的陵墓建在那裏，以佑天下蒼生。”
　　“黑龍……那條黑龍真的有保佑秦帝的子民嗎？”雲瀟抓著蕭千夜的胳膊心頭震驚，老婦人倒是沒註意她臉上異樣的神色，反而不屑的哼了壹聲，“秦帝本人倒是個開明的君主，所以百姓也心甘情願冒險為他在海底修陵，不過他的子孫後輩是壹代不如壹代，也就五六年前吧，叛軍起義推翻了末代秦相帝的統治，哎，壹千多年的江山啊，終於是改朝換代了。”
　　雲瀟緊張咽了口沫，即使在中原戰亂最為混亂的那幾年，公然談論“改朝換代”這四個字也是禁忌中的禁忌，但這老婦人面不改色侃侃而談，又道：“當年叛軍打到秦都之前，秦相帝就神秘失蹤了，可惜各路反王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自己又內鬥了幾年，把整個國家攪得民不聊生，好不容易決出了勝負，那皇位還沒坐熱就被辛摩給血洗了，自那以後皇城就成了有進無出的死城，傳聞真的是皇陵裏守護秦帝的亡魂跑出來報仇了。”
　　兩人心照不宣互換了眼神，自然心知肚明老婦人口中的辛摩族就是縉河，雲瀟想起唐賢身邊那幾個神秘的活死人，不由背後壹寒接著問道：“老人家，我聽說那座皇陵被壹個叫唐賢的人盜了，亡魂……難道是被他放出來的？”
　　“被盜了？”老婦人吃驚的瞪著兩人，竟然對這件事毫不知情，不假思索的反駁，“胡說什麽呢！皇陵有黑龍之力守護，別說盜墓了，他肯定連蒼梧之海都進不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她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兩人識趣的不和老婦人爭論這個話題，夜幕降臨之後，阿德扶著她回帳篷休息，自己則嫌棄的驅趕道：“妳們快走吧，現在別說是皇城，整個流島都是哀鴻遍野，我沒閑工夫陪妳們玩，哪來的回哪去吧。”
　　雲瀟本來就準備找借口開溜，既然人家主動下了逐客令，她也幹凈利落的拉著蕭千夜就走遠了，兩人沿路來到殘破的城墻下，今夜雖有月光照明，但城市的上空仿佛籠罩了壹層濃霧，光線被吸入其中壹點也透不出來，蕭千夜警覺的拉著她，低聲提醒：“末代皇帝失蹤不過五六年，唐賢也正好是在這個時間段盜了蒼梧之海下的皇陵，這其中壹定有牽連。”
　　雲瀟思索著老婦人的話，凝視著前方壹片黑暗的街道，即使火種不在身體裏，她都能感到壹種很強烈的陰煞之氣撲面而來，蹙眉道：“縉河應該就是唐賢請來的吧？唐賢是山海集的巨鰲之主，又是盜墓起家，他確實有資本能請動壹個純血的辛摩，只是辛摩雖強，但行事作風簡單暴力，不至於把皇城變成這幅陰森古怪的模樣，肯定還是唐賢搞的鬼，走，進去看看。”
　　“小心。”蕭千夜拉著她壹起入城，荒廢兩年的皇都被辛摩破壞了建築，街上全是當年血洗之後留下的各種殘渣碎片，蕭千夜隨手撿起壹片盔甲握在手中，不由心驚，“這是軍中壹種很珍稀的材料，輕便小巧又非常的結實耐用，不過價錢昂貴鍛造復雜，通常只給負責皇城的精銳部隊使用，這東西刀槍都能抵禦，竟然被徒手撕碎，真不愧是讓人聞風喪膽的辛摩族。”
　　雲瀟嘆了口氣，接道：“我以前只知道辛摩非常的強，但到底有多強其實心中也沒什麽概念，直到那天在螺洲灣，重嵐不僅壹個人就能攔住幾百只半獸人，還能讓周圍蠢蠢欲動的海獸不敢造次，縉河的實力本來就和重嵐在伯仲之間，但他性格更偏激更危險，如果是接受了唐賢的委托，那壹己之力摧毀壹座城市完全是有可能的，人類的軍隊就算有堅固的盔甲，也很難抵過天生神力的辛摩族。”
　　“辛摩族其實並不差錢。”蕭千夜扔掉那片盔甲的碎片，目光凝重的看著前方壹片殘破的廢墟，認真的道，“就算他們不接山海集的生意，隨便在黑市搶劫壹點倒黴鬼也足夠花天酒地壹輩子了，大多數辛摩族都是對壹件事情產生了興趣才會出手，縉河那種性格的人，如果唐賢只是給了他壹筆天價的酬勞，我覺得他不會心動的，就算再加壹顆萬年龍血珠，那東西對他而言也是劇毒根本用不了。”
　　雲瀟停下腳步，忽然感覺有壹絲陰寒，似乎有什麽奇怪的視線正在盯著兩人，她小心的拉著蕭千夜的手腕脫口問道：“妳是說這裏有什麽引起了他興趣的東西？”
　　“先四處看看。”蕭千夜壹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緊張的咽了口沫小聲說道，“千夜，妳有沒有感覺壹直有什麽東西在跟著我們？”
　　“嗯。”蕭千夜謹慎的壹手拉著她，壹手已經悄然握住了骨劍，兩人繼續往前走來到壹處錢莊門口，雖然是夜晚，但雲瀟壹眼就看到裏面灑落的滿地珠寶，她停了下來，眼珠咕嚕嚕壹轉，又深吸壹口氣開心的拍手，沖他連使眼色，“反正壹個人也沒有，順手牽羊帶點寶貝回去賣錢吧！”
　　“好。”蕭千夜鎮定的回答，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壹起走進錢莊，就在雲瀟伸手去拿掉在地上那顆碩大無比的夜明珠之時，壹陣冷風卷過兩人的臉頰，黑暗裏迸射出壹道鋒芒的劍光！
　　他立刻揮劍反擊，雲瀟也在這壹瞬間察覺到了這道劍光的來源，驚訝的道：“好遠，起碼也得在數千米之外，什麽人這麽厲害？”
　　“走！”蕭千夜低喝壹聲，兩人跳出錢莊追著劍光留下的淡淡光影望去——那裏煙霧繚繞，隱約能看到皇宮的殘影，不知是什麽人發出壹聲譏諷的冷笑，輕蔑的警告，“不知死活的小賊，既然來了，那就留下來做我的死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