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七章： 林维禧事件 一
　　有一个问题林则徐苦苦想不明白：鸦片缴完以后，这美国人和其他洋人早就开舱做生意了，可这英国人他们既不具结甘结合同进港做生意，又不愿意起锚回国，他们就这么的在这海上漂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梁廷枏想了想说：
　　“他们总不会是在等英国政府派军队来和我们打一仗吧？”
　　林则徐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想了想说：
　　“不可能。这英国和我华夏远隔七万里，就算他不怕波涛凶险，敢犯劳师远征的兵家大忌。他一个蛮夷小国，偏僻荒凉，满打满算出兵五六千人，就算顶破天，算他一万人。我天朝上国有百姓四万万之众，一百二十多万精锐之师，他洋人难道不知道这些？他区区一万洋兵到我天朝上国来干什么？来送死吗？”
　　梁廷枏也搞不懂：
　　“这洋人还真就是奇怪了。”
　　就在林则徐和幕僚冥思苦想的时候，新安知县梁星源前来禀报：
　　“钦差大人，我们新安出人命了。”
　　林则徐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梁星源说：
　　“昨天有村民禀报，尖沙咀村的村民林维禧被洋人打死了。我得报后立刻前去察看。进村后只见林维禧已经装棺入殓。不过他的老婆，儿子和其他家人都对我说，林维禧不是被洋人打死的。他儿子林伏超还拿出了一张字据给我看，这字据上说：林维禧是前天外出讨账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几个洋人，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不小心被其中一个洋人碰了一下，结果林维禧跌到地上刚好又碰上一块大石头，这样就碰死了。这事死者家属承认和洋人没有关系，不过他们苦苦哀求洋人帮个忙。这几个洋人当时见他们可怜，于是就出了一点银子让他们将林维禧抬回家好好安葬。”
　　林则徐说：
　　“你看过尸体了吗？”
　　梁星源说：
　　“看过了。正是因为我看了尸体，才觉得这事可疑。因为我在死者身上看到了有好几处棍伤。而且这些棍伤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如果他只是因为和洋人身体触碰不小心跌到地上再碰上石头而死，那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处棍伤呢？后来我派人暗中打听了一下。实情是这样的，那天一群洋人来尖沙咀村喝酒，喝醉后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和几个村民打了起来。结果林维禧在打斗中受了重伤，抬回家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前天早上，就死了。”
　　林则徐说：
　　“这么说是村民和洋人想把事情瞒下，不想报官？”
　　梁星源说：
　　“是的。我听说事情发生后，那几个肇事的洋人凑了一笔钱给了林家，于是林家就答应不告官，而且还给洋人写了我看到的那份字据。昨天午饭以后，洋官查理·义律又去了一趟村子里，给了死者家属一千五百块银元，后来听说为了防止被人勒索就又再多给了四百元。另外还给了在打斗中被打伤的村民一人一百元。给了当时在场的几个证人每人二十四元。”
　　林则徐勃然大怒：
　　“这些洋人，竟敢如此藐视王法，真是胆大妄为。那些村夫，为了区区几两银子，竟然也敢和洋人狼狈为奸，实在是狗胆包天。你赶紧回去，叫那查理·义律立刻将凶手交出来，由天朝官员依照天朝王法加以惩处。”
　　梁星源说：
　　“我这就去办。”
　　梁星源找到查理·义律后，对方回绝了他的要求。
　　梁星源问：
　　“为什么？”
　　查理·义律说：
　　“因为目前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梁星源说：
　　“你把凶犯交给我们，天朝政府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查理·义律说：
　　“在法庭没有对他们作出有罪判决之前，他们还不是凶犯。只能说是案件的嫌疑人。”
　　梁星源不想在这方面和他纠缠，改口说：
　　“那你就把这个案件的嫌疑人交给我们。”
　　查理·义律说：
　　“不行。”
　　梁星源说：
　　“为什么？”
　　查理·义律说：
　　“理由刚才已经说过了。目前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梁星源说：
　　“你把这个案件的嫌疑人交给我们，我们很快就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查理·义律鄙夷地说：
　　“我理解你所说的很快。因为就是一个最清白的人，只要他进了你们的审讯室，在经过几天的酷刑折磨之后，他也会承认所有你们对他的指控。哪怕是面临被处决的结果。因为审讯比死亡更使人无法忍受。”
　　梁星源说：
　　“你这是对天朝政府的诽谤。”
　　查理·义律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就算是这样，这个案件你们也没有权力过问。”
　　梁星源生气了：
　　“为什么？”
　　查理·义律说：
　　“因为根据滑达尔《万国公约》的规定，一个人不管他在哪一个国家触犯了法律，都应该由这个人所在国的法庭对他进行审判。所以他们应该留在英国等待审判，而不是把他们交给你们。《万国公约》是所有国家都必须遵照执行的一个国际公约，我想天朝这样一个文明的国度应该不会不遵照执行吧？”
　　梁星源有点懵了：
　　“有这样的一个国际公约吗？”
　　查理·义律说：
　　“当然，不相信你可以回去向钦差大人请教。”
　　但是，梁星源回来向林则徐禀报后，林则徐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国际公约。不过他想起一个人来——伯驾。
　　林则徐初到广东时曾经得过一次疝气，正在难受之际有人推荐了伯驾。
　　伯驾是美国人，今年三十五岁，早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是美国纽约长老会教堂的传教医生，一八三四年十月受美国基督教会的派遣来到广州，现在十三行街的新豆栏开了一家“新豆栏医局”。
　　当时伯驾听说钦差派人来找他看病，非常热情地说：
　　“钦差大人随时可以过来，不需要预约。”
　　来人说：
　　“钦差大人不能亲自过来。”
　　伯驾说：
　　“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时间，我上门去看望钦差大人。”
　　来人说：
　　“您也不可以上门去见钦差大人。”
　　伯驾有点为难了：这钦差不能过来，他也不能过去，两人不能见面，这个病该怎么看呢？不过伯驾很快想了一个办法，他用一种治疗疝气的疝带让来人带回去帮钦差绑在肚子上，不久钦差大人的病就好了。从此钦差就记住了伯驾这个洋人医生。
　　现在林则徐又想起伯驾来，觉得洋人肯定知道更多洋人的事情。果然，伯驾回复林则徐派去的人说：
　　“是有这么一个滑达尔《万国公约》。不过里面的相关条款是这样说的：一个人如果在国外触犯法律，他应该受到他犯罪所在国法律的惩罚。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在中国犯了罪，他就应该受到中国法律的惩罚。”
　　林则徐这一下火了，他立刻会同两广总督邓廷桢和广东巡抚怡良发出一份措词严厉的告示：命令查理·义律马上交出凶手。并宣布停留在尖沙嘴洋面上的洋人，所有物资不得自行购买，须得通过他指定的翻译和买办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