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章：驻华商务总监 一
　　正如托马斯·斯当东预料的那样。阿美士德使团回国后，英国人在广州的贸易并没有受到中国政府的打击。当然，也没有变得更好。
　　英国商人在广州遵循的依然是两广总督李侍尧一七五九年颁发的《防范外夷规条》。其中主要的内容是：
　　一，洋商必须经过中国行商采买或者销售货物。
　　二，禁止洋商在广东过冬，贸易季过后要么回国，要么到澳门居住。
　　三，洋商在广州期间，必须居住在洋行中，由与其有贸易关系的中国行商负责稽查和管束该洋商的行为。
　　四，禁止中国商人向洋商借款或受雇于洋商。
　　五，禁止洋商雇佣华人做仆役。
　　六，禁止洋商雇佣华人为其打听商业行情。
　　七，洋人商船进泊黄埔港，必须接受中国政府的弹压和稽查。
　　八，严禁洋人携带家眷或任何洋妇在广州居住。
　　由于以英国商人为主体的所有洋商都深感中国政府这些条款的严重束缚。所以强烈要求政府派遣使团通过政府渠道解决问题。但是，随着英国使团的无功而返，通过政府渠道解决问题的大门被彻底关上。
　　对于洋商的要求，中国政府的态度则非常明确，你们这些洋商要么接受这些条款，要么立刻离开中国。
　　洋商当然不想离开。于是他们便私下里想采用闯关的方式，企图一点一点地突破中国政府的规范。这其中影响最广，最有名的就是珀斯事件。
　　一八三0年十月四日，英国东印度公司新派驻广州的总经理珀斯先生乘货船“克拉尼号”来到广州上任。这本来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内部一次非常正常的人事变动，和中国政府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问题就出在，当天和珀斯先生一起走下船的，还有他风情万种的夫人。
　　当珀斯夫人走出“克拉尼号”船舱，挽着珀斯先生的手，在两位女侍的陪侍下花枝招展地迈下舷梯，顾不得接船的行商伍受昌和在场其他中国人惊呆的目光，乘上东裕洋行司事谢治安提供的轿子，留下一路香风直往商馆而去后。整个广州沸腾了。
　　两广总督李鸿宾得报后大惊失色，他一面紧急草拟奏章，派五百里快马飞报道光皇帝，一面让行商伍受昌传令给珀斯：
　　“所有洋妇，必须立即还回澳门，否则中国政府将强行驱逐。”
　　珀斯先生说：
　　“这是我的夫人和她的两个女仆，不是来路不明的女人。”
　　伍受昌哭丧着脸说：
　　“先生，按朝廷规定，就是您的夫人也不可以留在广州啊。”
　　珀斯先生说：
　　“如果我让她们留下来会怎么样？”
　　伍受昌哀求说：
　　“还是让夫人回澳门去吧。刚才总督大人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如果您硬要将夫人留下，总督大人将派兵前来强行驱逐。”
　　珀斯先生说：
　　“那就请伍先生代为回秉总督大人，我们希望总督大人能够以他自己经常提倡的仁德之心来管理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这样的话大家就都可以相安无事。否则，如果总督大人对我们只知道一味地苛求凌虐，不断地滋生事端，那么我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测的变故。”
　　得到洋人拒绝将洋妇送走的消息，整个总督衙门都炸开了。总督李鸿宾的幕僚们更是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廖振祥说：
　　“《防范外夷规条》是在乾隆二十四年由当时的两广总督李侍尧制定后奏请朝廷批准而施行的。现在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这其中的很多条款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比如禁止洋商雇佣华人做仆役这一条。现在事实上已经有很多华人在洋人的家中做看门、挑水、担货、买菜、做饭等杂役了。前几任总督也曾经想过对此严禁，但是，如果我们不让洋人雇佣华人做这些事情，那么洋人就会雇佣黑鬼奴来做。而那些黑鬼奴大多性情暴躁而愚蠢。如果任由其大量来华，恐怕他们会和广州百姓不断地发生争扰，滋生事端，如果那样就更加得不偿失了。因此对这些事情也就只好听之任之。现在来华的洋人，全都年轻力壮，从天理人伦方面来看，需要洋妇陪伴，携带家眷来华，其实也并不为过。依我看，总督大人不如将《防范外夷规条》依照实际情况加以修订，然后奏请朝廷实施。”
　　徐荣说：
　　“大人，这样万万不可。先不说这样做朝廷是否批准，单就允许洋妇赖在广州不走一事来说，这就严重地有违我华夏礼法道统。这洋妇，广州人都称她们为番鬼婆。据澳门人说，这些番鬼婆，一是着装行为非常怪异，坦胸露乳，不伦不类；二是经常公然地和男人肩并肩，手拉手地在街上行走，而且有时还旁若无人地搂抱亲嘴，简直不堪入目；三是洋人风俗荒谬怪诞，哪怕是先奸后娶也不以为耻；四是很多洋人，在他们的洋妇面前低眉顺目，俯首帖耳，宛如奴仆一般。如果允许她们赖在广州，人数一多，渐成风习，不但广州风俗败坏，而且我中华礼法道统，三纲五常也将荡然无存。到那时便真的国将不国了。”
　　李九叶说：
　　“大人，徐荣说的很有道理。以前也有洋妇滞留广州，不过她们都是偷偷摸摸地来的。而这一次，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乘轿而入。她们如此目中无人，无视朝廷颁布的《防范外夷规条》，这是对天朝政府的内政，对总督大人您的权威的公然挑衅。还有，如果严禁洋妇赖在广州，那么，那些洋人也就不会长期赖在广州了。如果广州没有了这些洋人，不管是官府衙门还是平民百姓都不知道要清静多少。皇上知道了也一定非常高兴。”
　　李鸿宾说：
　　“行，就按你们说的办。再让伍受昌去一趟，让他对洋人严词训斥，如果那个洋妇依然还是赖着不走，立即派兵包围商馆，撤走中国仆役，断绝食物和淡水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