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六章： 甘结事件 一
　　林则徐接到上谕后并没有急着到江宁就任两江总督一职。他认为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完成。
　　他要洋人具结甘结合同。
　　林则徐拟好甘结合同后派广州知府余保纯前去办理。但是洋人们阅读完合同的全部条款后却全都不愿意具结。
　　费洛蒙·克拉伦斯说：
　　“余大人，其他条款都没有问题，我们基本可以接受。但是互联互保这一条款我们不可能接受。”
　　余保纯问：
　　“为什么呢？”
　　费洛蒙·克拉伦斯说：
　　“因为钦差大人要求我们保证在将来的来华贸易活动中，不但要保证我们自己不夹带鸦片，而且还要保证别人不夹带鸦片，否则所有互保的人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货物被官府没收，人全部被官府处死。”
　　余保纯说：
　　“对呀，天朝所有百姓都是这样五户互保的。你们洋人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做呢？”
　　费洛蒙·克拉伦斯说：
　　“恕我直言，钦差大人这样做，严重地违背了公认的法制原则。我只能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能对别人的行为负责。就是说，我可以保证我自己以后不再贩卖鸦片，但是我不可能保证别人不贩卖鸦片。所以你们的这项条款我不可能接受。”
　　杰克森·史密斯说：
　　“还有，中国政府官员在执法过程中普遍使用的威逼招供的办法也无法保证执法的公正性。”
　　兰斯录·颠地说：
　　“是的，据我所知，一旦进了你们的审讯室，哪怕是一头河马，在连续几天酷刑的折磨下也会承认自己是一头公猪的。”
　　其他洋人也纷纷表示这个条款无法接受。
　　余保纯想了想，对查理·义律说：
　　“义律先生，你是贵国政府派遣的驻华商务总监，要不就这样，其他商人可以不签，你就代表这些商人把这份甘结合同签了也可以。我们这个事情到这里就算了结了。”
　　查理·义律说：
　　“我也不能签。”
　　余保纯问：
　　“为什么？”
　　查理·义律说：
　　“除了我和这些商人一样不能接受其中的部分条款外，我也不能代表这些商人签署这份甘结合同。因为，我没有这个权力。”
　　余保纯不高兴了：
　　“义律先生，你这样骗我就不对了。你身为贵国的官员，被贵国政府派遣来华管理你们的商人。你怎么会没有权力代表他们签署一份甘结合同呢？你看我们的钦差林则徐大人，他想让那些行商披枷戴锁在你们这商馆门前下跪示众，他们就得在这里下跪示众，钦差大人想让他们跪多久他们就得跪多久。如果政府要用钱了，钦差大人想让他们捐款他们就得捐款，而且想让他们捐多少他们就得捐多少。要是那天钦差大人不高兴了，把他们抓几个过来杀了，他们也没有办法。而你，现在却告诉我说你代表贵国的商人签一个字都不行，你这个官是怎么当的？”
　　查理·义律说：
　　“根据英格兰的法律，不但我没有权力签这个字，就是我们英格兰的国王陛下在这里，她也一样没有权力签这个字。”
　　余保纯怒不可遏：
　　“大胆。你存心推诿不想签字你就说不想签字，还胡说连国王也不能代替这些商人签字。国王是什么？国王是一国之主，整个国家都是他的，他还不能代替几个商人签个字？如果让你们的国王知道了你说过这句话，那是要掉脑袋的。”
　　查理·义律说：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在我们英格兰，我这样说话是没有任何危险的。自从《大宪章》签署以来，六百多年了，国王的权力一直被严格地限制。她只是国家的一个象征。”
　　余保纯终于明白了：
　　“原来你们国家六百多年来一直是奸相专权，国王只是一个摆设。怪不得你们会这样可怜，漂洋过海七万多里来我华夏讨生活，却原来是被奸相专权误国所害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可怜归可怜，但也不能为了几个钱就贩运鸦片来我天朝害人呀。甘结合同这事没有完，你们早晚都得具结。待我将你们的情况回去禀告以后，让钦差大人再做定夺。
　　面对林则徐的高压，特别委员会打算接受甘结合同。为此他们召开了一次会议，并且邀请查理·义律参加。
　　杰克森·史密斯说：
　　“虽然钦差需要我们承诺的甘结合同中互联互保的条款非常荒谬而且令人痛苦，但是从技术性的原则来说，我认为我们可以接受。原因很简单，如果我们拒绝接受，我们就无法和他们开展贸易，甚至现在我们都无法走出这个商馆。而如果我们接受了这份甘结合同，我们和钦差的一切冲突就到此结束了。下面开始的就是新的愉快的贸易合作。至于合同的执行，先生们，你们告诉我，中国人对哪一项法律条款或者合同文本真正有效地执行过？”
　　兰斯录·颠地说：
　　“钦差不可能永远留在广州，他就是留在广州也不可能关注到我们的每一个贸易环节。将来只要我们的贸易活动能够给中国官员带来令他们满意的财富，不管我们以前签订过什么协议，在他们的眼里都只不过是废纸一张。我亲爱的杰克森，您这是狡猾的东方人的典型思维方式。不过，我支持。”
　　费洛蒙·克拉伦斯说：
　　“这虽然是一个诱人的权宜之计。不过，先生们，我认为这依然存在巨大的风险，要是他们中有一个官员认真地执行了这份甘结合同呢？我们不但可能将因此而失去财产，而且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另外，我们还将从此成为贪得无厌的中国官员最好的敲诈勒索的对象。但是，如果商务总监能够代表女王陛下的政府签署这份烦人的甘结合同，那么我们将可以争取到一个安全的回旋空间。”
　　查理·义律说：
　　“我不明白这位钦差为什么要拿这么一件荒唐无聊的事情来折磨我和折磨他自己。但是，要我以大英帝国女王陛下政府代表的名义在一份如此荒诞不经的文件上签字，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做是对现代法制原则的羞辱，这将会让整个大英帝国的臣民都感到深深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