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六章： 甘结事件 五
　　为了加固炮台和购买洋人兵舰的事，林则徐将十三行商人叫到钦差大臣行辕谈了一次话，主题就是：捐钱。
　　伍绍荣一回来便匆匆找父亲商量。
　　伍绍荣说：
　　“爸，这次钦差要我们十三行捐钱加固沿岸炮台和让我们联系购买洋人的兵舰，你看怎么办？”
　　伍秉鉴说：
　　“加固炮台要多少钱？”
　　伍绍荣说：
　　“钦差说加上购买大炮总共要十万块银元。朝廷一个铜子不出，全部由我们捐献。”
　　伍秉鉴说：
　　“加固炮台的钱我们可以尽快地给他，但是联系购买洋人兵舰一事要积极去办，慢慢地拖。”
　　伍绍荣没有听懂：
　　“这是为什么？”
　　伍秉鉴说：
　　“这林则徐，虽然是一个汉人，但是说到底他毕竟还是满清皇帝的钦差。从本质上来说，他和洪承畴，吴三桂一样，都是满清的走狗和奴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兄弟第一个要灭的，除了满蒙贵族以外就是这些汉奸了。另外，你说说，现在这洋人在尖沙咀的洋面上和他林则徐顶着，没吃没喝的，他们为什么不回英格兰去呢？”
　　伍绍荣说：
　　“难道这洋人是在等什么来着？”
　　伍秉鉴说：
　　“兵舰。除了兵舰，他们还能等什么呢？如果洋人的兵舰真的到来，他们和朝廷一旦打起来，首先遭殃的就是我们这些商人。到那时我们不但不能顺顺利利地做生意，还要出钱给朝廷打仗，而且我们的家业都可能要毁于一旦。洋人在这广州经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对我们十三行的垄断经营恨之入骨，希望现在就马上取消；况且多年来他们对朝廷的虚实早就已经摸了个透，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既有开战的心，又有开战的胆。一旦战争真的打起来，如果洋人打赢了，我们十三行垄断经营的日子就到头了。但是，如果朝廷加固了沿岸的炮台，那就未必是这样了。只要洋人不敢打，他们就得老老实实上岸具结甘结合同，一切就都还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伍绍荣说：
　　“明白了，爸。不过，这联系购买洋人兵舰的事为什么要积极去办，慢慢地拖呢？
　　伍秉鉴说：
　　“炮台是固定的，是死的。只能用来打从海路来的敌人。谁敢从海路来侵犯广州？除了洋人还会有谁？而兵舰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在海上开来开去，可以想打那里就打那里，想打谁就打谁。如果他打完了洋人再打天地会的兄弟呢？再说了，一条洋人的兵舰可不是十万块银元就可以买下来的，到时候朝廷依然不出一个铜子的话，这钱全部还得我们出。另外，我们就是有钱，一口气买他十条八条的，组成一个舰队，英国人他就害怕了？也许这几条船在人家的眼里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伍绍荣说：
　　“我明白了。”
　　伍秉鉴说：
　　“你要特别小心，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个事情惹恼了钦差。所以我们可以先尽快地把船找到，告诉他，让他先高兴高兴。但是一条兵舰要买回来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要先维修船体，然后加装大炮。可能几年也做不完。到时候钦差走了，这事也就可能不了了之了。”
　　伍绍荣说：
　　“这钦差他会走吗？他早就说了，这鸦片一日不绝他就绝对不走。”
　　伍秉鉴说：
　　“这钦差走不走可由不得他。他不想走，皇上要他走，他也得走；他要是想走，皇上不让他走，他也走不了。走，还是不走。他说了不算，而是只有皇上说了才算。”
　　伍绍荣说：
　　“爸，您是说这钦差可能要走了？”
　　伍秉鉴说：
　　“现在这广州市面上一箱鸦片批发价是多少银子？”
　　伍绍荣说：
　　“六百五十块银元。”
　　伍秉鉴说：
　　“我记得传说钦差快要来广州的时候，那时鸦片的批发价是五百二十块银元一箱。前几个月洋人上缴鸦片的时候批发价是一千七百五十块银元一箱。这鸦片的批发价已经快跌回去了。”
　　伍绍荣恍然大悟：
　　“对呀，爸。我听说钦差刚刚收缴鸦片的时候，福布斯的助手安德带着二百四十箱鸦片逃到了新加坡。当时新加坡一箱鸦片的批发价已经降到了三百六十块银元。安德将他带去的鸦片按一箱二百八十元的价格叫卖。新加坡的鸦片商都非常奇怪，问他为什么卖这么便宜。安德说，现在广州的鸦片贸易没有办法做了，钦差天天在杀人，谁都不敢贩卖鸦片，也没有人敢吸食鸦片，他们老板想把这剩下的一点货快点处理完，从此不做鸦片生意了。结果新加坡的鸦片商一片恐慌，全部都降到一箱二百八十块银元以下的价格抛售，结果市场上到处都是价格级底的鸦片没有人要。安德便悄悄地买了四千箱存放在槟榔屿。后来内地的鸦片涨到一千七百多块银元一箱的时候，许多浙江，福建，广东人都去他那里批发回来卖。”
　　伍秉鉴说：
　　“这福布斯做生意还是很精明的。”
　　伍绍荣说：
　　“现在鸦片生意就是这样做了：洋人把鸦片运到新加坡或者槟榔屿，我们内地的水客去那里接货。水师，绿营和八旗的兵丁前一段时间没有鸦片商送钱上门可穷坏了，现在大家又有钱收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鸦片生意和以前一样好，吸食鸦片的人也和以前一样多。现在除了钦差还在禁烟之外，好像这广州城已经没有人禁烟了。钦差大人这次来广州禁烟的事其实已经失败了。我想皇上也真的可能快让他回去了。”
　　伍秉鉴说：
　　“我想起来了，购买洋人兵舰的事，我看福布斯旗昌洋行的商船‘剑桥号’就非常不错。它的排水量近一千一百吨。有七八成新。可以加装三四十门新式加农炮。而且它归福布斯的旗昌洋行所有，将来到底该怎么弄我们好控制。如果钦差实在催得紧，我们被迫按时交船，那也不能让这条船太好使用。”
　　伍绍荣说：
　　“知道了，爸，这事我去办。”
　　伍秉鉴说：
　　“办事特别要小心。现在的形势是，朝廷和钦差我们不敢得罪，洋人和天地会我们不能得罪。”
　　伍绍荣说：
　　“知道了，爸。我会把握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