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正式開始

　　柔軟的布袋被擰的像是壹根鐵棍，當頭劈下。
　　周屍就像是接住從樹上飄落的花瓣壹樣，伸手壹捧，灰藍色的布棍被他手掌撫過，立刻變得松弛起來，扭轉擰緊的紋理紛紛解開，回復了原本柔軟的樣子。
　　吳廣真身體仍在前沖，見狀手腕壹抖，布袋被抖得劇烈晃動，從周屍手中抽離出來，像是孔雀開屏壹樣，抖散張開，飛速旋轉。
　　粗略壹看，就好像是壹面圓形的灰藍色屏障，高速旋轉著，隔在兩人之間。
　　這灰藍色的屏障，下方邊緣抵到膝蓋的位置，上方過頂，周屍眼前壹暗，已經看不到對方上半身任何動作，兩只眼睛裏只剩下那壹片起伏旋轉，晃動不休的灰藍色。
　　他兩眼往下壹垂，壹記直拳打出。
　　嘭！
　　仿佛是巧合，周屍的拳頭擊打的位置，剛好是吳廣真在布袋的另壹面揮掌擊打的位置。
　　拳掌壹擊，吳廣真手肘向後壹沈，宣泄了力道，掌心壹彈，五指大張，掌上的皮肉乃至於五指的骨骼，都以壹種如同棉花壹樣柔軟的態勢打出，但是速度卻快的像是炮彈。
　　此是綿張短打。出拳收拳的距離較短，而節奏極快，出手的時候大松大軟，才能把速度提到極致，而在真正打中對手身體的時候，又會在反作用力的刺激作用下，自然而然的令肌肉緊繃，剛硬如鐵。
　　有著布袋旋轉在前遮掩，吳廣真的這種高速連打的手段，本來該是最難以提防的攻擊，可是，布袋另壹邊的周屍，好像每每都能料敵先機。
　　他雙手握拳，動作剛勁樸實，直來直去，有壹種古拙的意味，每壹次拳頭變向發力的時候，都是選擇了最短的直線，把吳廣真的攻擊全部截斷，無壹遺漏。
　　壹連串爆竹壹樣的響聲，在壹眨眼的時間裏面傳出了接近三十多聲，如果旁邊站著的不是湯彩雲，而是耳力稍微差壹些的，恐怕會誤以為那只是響了壹聲。
　　這樣的頻率和爆響，著實讓人難以想像那是人類的雙手碰撞的聲音。
　　現在他們兩個四手並出，根本沒有誰再舞動那口布袋，但是來自兩個人、四條手臂、千變萬化的力度總在這口布袋上碰撞，使得這口布袋仍然懸空不落，甚至旋轉的更加劇烈、快速。
　　布袋切割空氣，發出嗤嗤嗤嗤的響動，夾雜在爆竹壹樣的碰撞聲中，充斥在白霧已散去的這片區域的每壹寸角落。
　　有地面上的石子被兩個人腳下的勁力震蕩彈射到半空，竟然被這口布袋邊沿直接斬成兩半。
　　吳廣真本來有些疑惑，不知對方為什麽總能料到他的動作，此時註意到那顆石子，心中當即掠過壹抹明悟。
　　‘原來是看腳。’
　　大齊各家各派的拳法武術，都講究要力從地起，無論是著重腿法的北方拳，還是看重上半身變化的南方拳，要是真心想練武的人，入門的時候都至少要站樁三年，日日不輟。
　　早在七百年前，就有大拳師說過，站樁的功夫是萬拳之母，是百家拳術的根本。
　　壹個人就算身體其他的部位全部被遮擋住，只要他想發力，站在地面上的雙腳就會出現對應的變化，腳掌側重的部位不同，腳掌到腳踝的方向變化等，當人體力量夠大的時候，這種腳上勁力的變化反而顯得更加明顯。
　　既然知道了癥結所在，吳廣真立刻換了壹套招法。
　　周屍再次壹拳打在布袋上的時候，之前那種鐵板壹樣跟他對拼的手掌，忽然軟化內陷，而四周偏斜穿插過來，布袋上突顯出了五根手指的痕跡，擦過了他的拳頭，鎖向他的手腕。
　　高速旋轉的布料跟那五根手指摩擦，溫度幾乎驟然提升到了足以點燃枯葉的程度。
　　周屍的手腕仿佛已經感覺到了壹圈烙鐵的靠近，他忽然變了壹個手勢，拳頭變作勾，仿佛狹窄汙穢的蘆葦泥沼之中，忽然有壹只純白的仙鶴張開雙翅掃開蘆葦，迅猛而輕巧到不似凡俗，叼中了水下的壹只蝦。
　　吳廣真的虎爪被這壹下啄中了掌心，手臂向後壹縮，另壹只手則如同鐐銬包裹過來。
　　通過對於腳下的觀察，確實是可以看出上半身發力的方向，但是不可能判斷出手腕以下的五指會是什麽樣的動態。
　　“這是擒拿？”
　　周屍又笑了，他的額頭有青色的血管凸顯出來，微微跳動著，好像有被塵埃掩蓋了壹百五十年的黃金，正在大腦中被血液沖刷顯現出來，觀察腳下無用，他幹脆擡眼。
　　他眼皮子掀起來的壹刻，剛好是被剛才的擒拿弄得停止了旋轉的灰藍色布袋摔落下來的壹刻。
　　灰藍色的布袋又收束成了壹根長繩般的形狀，而吳廣真的雙手恰好如同長繩兩端的鐐銬，形成了壹副完整的鎖拿刑具，把周屍的雙手小臂套了進去。
　　周屍的雙手小臂被約束，並不硬扛，反而順勢往內壹收，兩只手掌尖端壹起夾住了吳廣真壹根手指。
　　“嗯？妳拿不住我！”吳廣真手臂迅速向後壹收，從肩部到指尖，整個的扭動起來。
　　他的手指此時就好像被兩面銅墻鐵壁死死的夾著，這壹下的扭動，簡直是要把骨頭扭斷，甚至把整個手指從手掌上撕扯下來。
　　可是他以指帶肩，在扭動的壹瞬間，手指的指節，手腕的關節，手肘，肩頭，全部脫臼，那些沒辦法分成更多節段的骨頭也軟的像是老鼠的耳朵壹樣，簡直把整條手臂變成壹匹布，分攤了所有的傷害，從周屍掌間抽了出來。
　　嗖！
　　吳廣真跟周屍的距離本來已經不及兩尺，這壹退，又退出十步不止。
　　布袋還捆在周屍的小臂上，他兩只手掌向小腹的位置壹翻，布袋壹松，從他小臂上脫落。
　　灰藍色的布袋浸潤了地面的露水和碎草的枝葉，顯得顏色更深。
　　周屍沒有追擊，兩只手掌擡起來，以食指點著自己的左右太陽穴，微微搖晃著自己的腦袋。
　　有更多寶貴的、熟悉的東西，在外部的壓力之下，加快了揭開那層迷霧的速度。
　　“不健全的海皇就有這樣的實力嗎？”
　　吳廣真發出滋味莫名的感慨，鼻翼壹縮，已看出了對方的狀態，壹種面對著強者的虔誠令他神情肅穆，宛若身處於千年古剎，八百座神佛塑像的註視之下。
　　“周屍！”
　　周屍晃頭的動作停止，註視著十步之外的男人。
　　吳廣真左臂抖動了壹下，然後左邊的肩頭也塌了下去，手臂的長度好像增長了三寸不止，原本合適的衣袖袖囗現在都快要接近手肘的位置。
　　他兩只手的所有關節已經全部脫臼，卻沒有壹絲痛苦，只靠著身體的輕微晃動甩起了那兩條手臂。
　　雙手高舉，猶如即將向著佛祖叩拜的赤誠僧侶。
　　“周屍。”他莊嚴的重復著這個名字，剛染了壹人鮮血的叢林，帶上了幾近於寺廟碑林的氣氛，“接下來，是我花了三十年時間，完成的作品。”
　　百米以外的霧氣還沒有變薄多少，距離安無聲死亡到現在，還不足八十次呼吸的時間。
　　吳廣真在剛剛降落了不足八十個呼吸的陽光之中，如此正告初見的對手。
　　“未來的我尚未可知，但過去的人生幾乎已可濃縮在這壹擊之中。”
　　“請，品鑒。”
　　佛經壹樣的低頌聲遠遠的傳出，然後，高舉著的兩條手臂“嗚吱”扭轉。
　　湯彩雲捏著劍柄的手指壹緊。
　　不遠處那個男人，從肩膀到手掌的位置，從下而上，左臂左轉，右臂右轉，全都在壹瞬間流暢自然驚悚恐怖的轉過了七個三百六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