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回歸（三）

　　前所未有的妖力凝聚，憤怒的相柳已經沒有了人型時的理智，有的只是摧毀小鎮的念頭，於是相當於它妖力總量二成的妖力，被它不斷地壓縮成壹個灰白的光球，光球方壹成型，那妖力的威壓便引得大地輕輕地搖晃起來，諸多細小的雜物，都紛紛地浮上了半空，呈現無重力的狀態。
　　馬嘯風知道現在並不是追問自己的師父為什麽會身具天地惡氣的時候，他快步來到黑袍人身邊，在後者驚訝的眼光中，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前輩，妳怎麽樣？”馬嘯風眼睛看向相柳，但嘴裏卻說著關心的話。
　　黑袍人眼中神芒電閃，他突然翻過馬嘯風的手，用兩根指頭切在他的手腕上，馬嘯風嚇了壹跳，但良久不見黑袍人有什麽舉動，也就任由他握著，片刻後，黑袍人驚訝地說：“妳體內的傷勢已經全愈，而且靈力比之前還精進了不少，好，很好！”
　　馬嘯風不由苦笑：“就算厲害了壹些有什麽用……那家夥，竟然凝聚了讓大地也為之震動的妖力……”
　　“不，我說的好並不是指妳變得厲害壹些，而是指，妳有了更好的逃命資本。”黑袍人說出了讓馬嘯風完全感到意外的話，但面具下的眼睛卻神色依然：“不管妳怎麽想，馬上帶著妳的同伴離開，有多遠跑多遠，這麽大規模的妖力凝聚，我……也沒有信心能夠全數阻擋，最多只有1分鐘，這是我最大的把握，所以，妳趕快走吧！”
　　說完，黑袍人把馬嘯風往後壹推，但馬嘯風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這讓黑袍人很氣憤：“我叫妳走妳沒聽到嗎，現在可不是呈英雄的時候，妳還年輕，同時又是我神宵決的傳人，我斷不可讓妳毀在這裏，如果妳聽得懂人話，就快滾，滾得越遠越遠好。”
　　可是馬嘯風依然壹付不為所動的樣子，相反，他漸漸釋放著自己的靈力，這差點沒氣得黑袍人當場吐血，自己好心好意讓這小子離開，他倒好，完全當耳邊風了，還擺出壹付要開打的樣子，就在黑袍人氣得要壹巴掌拍死這不知好歹的家夥時，馬嘯風卻說出讓他意外的話。
　　“或許……比起相柳來，我的力量確實不怎麽樣，但是，那些呱吵的家夥們，其中卻留下壹種相當有用的技巧，我想想，那種直接攻擊對方靈魂的技巧是……極兵？”馬嘯風用手指輕輕敲著腦袋，當想到“極兵”這個名字時，有關於這個技能如何運用和操作的方法，瞬間便烙印在他的腦海中，也不知道是第幾代破軍星主留下來的遺產，現在卻成為了馬嘯風保命，甚至用以克敵的奇招。
　　“那麽……開始吧，給我出來，破軍星力！！”伸出壹手，用力握緊了拳頭，硬是把和靈力糾纏在壹起的破軍星力全數集中到右手之上，馬嘯風的右手臂頓時籠罩在壹片暗紅的光芒之中，隨著破軍星力的出現，他的腳下，地面裂開如蛛網般的裂痕，那是承受不了星力的表現，手上的暗紅之光，把馬嘯風映照得如同血人壹般，這壹刻，馬嘯風的臉顯得格外猙獰。
　　“破軍星力……怎麽可能，世上怎麽可能同時存在兩個破軍星相入命者？”黑袍人全身劇震，壹向遇事波瀾不驚的他，卻在看到馬嘯風的破軍星力時，無法克制來自內心深外的震動，只是現在全神凝聚在破軍星力上的馬嘯風，並沒有註意到此刻黑袍人所說的話。
　　五指極限大張，只見馬嘯風手臂上的破軍星力全數遊向了他的掌心，然後在掌心外延伸出紅色的條狀物，如同水壹般的扭動著身體，這條狀的紅光漸漸有了輪廓，形成了上尖下寬的長刃模樣，接著，在馬嘯風頭頂上都浮起青筋的時候，這紅色的光刃越來越清晰，隨著馬嘯風壹聲暴喝，壹把長壹米五，手掌的寬度，在兩邊的刃身上飄浮著九百九十九個符錄的長劍，便這麽虛空飄浮在馬嘯風的掌心外。
　　馬嘯風大口地喘息著，而頭頂上，相柳發出震天的蛇鳴，那是超凝聚的妖氣團即將釋放的前奏，馬嘯風不敢怠慢，顧不得休息，像投擲標槍的運動員壹般，右手虛抓著暗紅的光劍，馬嘯風把手極力地拉後，然後壹聲吶喊，腰身後仰，略向前跑上幾步，然後壹腳重重踏上地面，把地面踏得向下陷去，借由壹腳生出的力道，馬嘯風腰身壹擺二度發力，最後才牽引著右手朝著相柳白色巨頭的雙眼眉心處狠狠壹揮。
　　只見馬嘯風手上紅光壹閃，極兵的暗紅光刃直接在空氣裏開出壹條真空隧道，隨著紅色光刃掠過，數秒之後，新的空氣才填進直空隧道之中，發出有如飛機引擎發動時的轟然大響。
　　超越了音速，極快的速度讓紅色的光刃在空中拉出壹道虛線，在相柳還沒來得及釋放嘴中的妖氣團時，紅色的光刃沒入了相柳白色巨蛇的眉心間，和它那巨大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的幼小光刃壹閃而沒，在這壹刻，世界安靜了下來，連風似乎也停止了，馬嘯風和黑袍人皆看向相柳，等待著即將會發生的事情。
　　“……怎麽，會這樣？”不解的話發自相柳的嘴中，然後大蛇發出恐怖的尖叫聲，巨大的身體不斷的抽搐著，而凝聚在嘴中的妖氣團失去相柳的控制後，巨大的妖氣團呈不穩定狀態而扭曲了起來。
　　壹點點的灰色光芒從相柳的眉心處溢出，那是相柳的靈魂，在不存在於現實層面的世界裏，人型的相柳正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在極兵入體的瞬間，相柳的靈魂受到了重創，就連大妖也對這種直接對靈魂進行攻擊的技巧無從阻止，於是只能任由被極兵所傷的靈魂質子散出了體外。
　　但重創之下的相柳，在無法控制妖氣團之時，妖氣團本身卻發生了可怕的變化，那超凝聚的妖氣沒有相柳控制之後，已經出現了不穩定狀態，其中的能量不斷地自我撞擊，讓不穩定加速到快要爆炸的階段，當察覺過來的時候，相柳也無法阻止妖氣團的爆炸了。
　　如此當量的妖氣團，已經等同於十萬噸黑火藥壹起爆炸的量，瞬間產生的熱能沖擊，將會把整個小鎮化為烏有，而無法及時釋放妖氣團的相柳，也會受到極嚴重的傷害，認識到這壹點之後，相柳生出了魚死網破之心。
　　“……如果我死了，我也要妳們陪葬！！！”
　　憤怒的相柳直接被妖氣團綻放的光芒所淹蓋，無法控制的妖氣團在相柳刻意加入更多的妖氣後，加速了爆炸的進程，灰色的妖氣團先是往中心壹縮，然後猛然炸開，弱水鎮的上方，氧氣在瞬間被抽幹，然後填充它們的則是光和火。
　　在面對大毀滅的時候，妳的反應會是什麽，是放棄生的希望，坦然面對死亡；亦或是用自己卑微的力量，對死神進行最後的反抗？
　　低低的嘆息，黑袍人放下了手，雙眼閉上，他，選擇的是前者？
　　而馬嘯風呢？
　　“不要！”
　　瞬間，馬嘯風想到的是，小鎮上的母親、年幼的自己、重傷的姬冰心和朱厭，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們，盡管他壹直自認自己不是什麽救世主，壹直以來都是堅持自己保命至上的原則，但在這壹刻，在這片大地上有他不得不保護的人時，馬嘯風拋開了壹切顧忌，身體中所有的靈力像不要錢似的往體外傾泄，只求稍微阻擋那毀滅的光。
　　沒有任何技巧，只是純粹的靈力處放，銀白色的靈力甚至沒來得及轉化為雷能，就給馬嘯風全力轟向那不斷綻放的白色光蓮之中，這個場景，似乎又回到了當梼杌引發元丹自爆時的情況，只是不同的是，此刻沒有姬冰心在旁邊協助。
　　靈力的註入，猶如螳臂擋車壹般，根本無法阻止妖氣團的爆炸，光和熱沒到，那掀起的狂風有如二十級的颶風，吹得馬嘯風身體搖擺不定，更吹得小鎮上的建築像小孩的玩具般不斷地粉碎……
　　“……不要，不要啊，給我回去，給我回去！！！”
　　絕望的大吼，馬嘯風身上的衣物已經開始自燃起來，體內的靈力在瘋狂傾泄之後，也快到枯竭的程度，但他還不想放棄，如果放棄了，那麽他將會失去的，將會是許多許多的東西。
　　或許感應到了馬嘯風的心情，在他快要枯竭的靈力中，又滲入了新的能量，那是自眉心處，壹絲壹毫泄露出來的破軍星力，當暗紅色的星力混合著靈力轟向那團不斷墮下的光團時，光團卻像被引爆了般，從最中心的位置爆發出壹股不能目視的光芒。
　　瞬間，馬嘯風下意識地扭過光，不去望那強烈的白光，但卻看到，在回頭的剎那，黑袍人臉上的面具被強風刮開，然後馬嘯風看到壹個意想不到的臉孔。
　　那是壹張威嚴的國字臉，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雙眼閃爍著精光，嘴唇緊抿，透著嚴肅的氣質，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是馬大風，也就是馬嘯風父親的臉！
　　“老頭子，怎麽會是妳？”馬嘯風驚叫出聲，然而下壹刻，強光淹沒了所有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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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蕩蕩，輕飄飄……這是，死了的感覺嗎？
　　馬嘯風問著自己，他像是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精神雖然算是“醒”著，但卻無法動壹下手腳，就像死了壹樣。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馬嘯風聽到“啪啪”的聲音，再過片刻，他只覺得似乎有人在打他的臉，壹下壹下的，拍的不輕也不重，而且非常有節奏，最後，他聽到了壹把聲音。
　　是姬冰心的聲音。
　　“餵，醒醒……”
　　於是馬嘯風像是從壹場惡夢中醒來壹般，他睜開了雙眼，看到的是藍藍的天空，悠閑飄浮著的白色雲朵。
　　“是夢？”馬嘯風用手把自己從地面上撐起來，然後他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清澈的河自遠方的山處流來，潺潺河水中，不時有小魚躍起；在河的兩岸，建著清末的風格建築，但偏是這些古色古香的建築上，卻安著壹塊塊現代的招牌；壹道三孔的石橋橫旦在江面之上，供人們來往於河的兩岸……這壹切，都是那麽的熟悉，這多麽像，弱水鎮的模樣。
　　突然，馬嘯風跳了起來，擰頭朝著橋後望去，果然，壹所赤紅色的大院映入了他的雙眼，他全身輕輕地顫抖，回過頭來，看到的是壹臉不解的姬冰心。
　　馬嘯風突然抓住了姬冰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臉，說：“妳幫我捏捏，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姬冰心也沒客氣，咬著牙捏得馬嘯風怪叫壹聲，引得河岸邊過往的路人紛紛註視著這對年青男女。
　　馬嘯風摸著自己的臉壹屁股坐在河岸的綠菌上，吡牙咧嘴地說道：“好痛……不過，好像不是在做夢啊，難道說之前的事情才是在發夢，我記得相柳無法控制的妖氣團產生了劇烈的爆炸，怎麽壹會兒又變成現在這付模樣，真是奇怪，奇怪。”
　　姬冰心也坐在了馬嘯風旁邊，然後從地上捧起壹只小動物，那是壹只白色的小猴子，只是小猴子的身上現在正綁著布條，看姬冰心的上衣壹邊袖子沒了的模樣，大概這布條還是從她身上取下來的。
　　“看看，這是朱厭啊，妳當真以為是在發夢啊，那它身上的傷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我們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年代？”馬嘯風接過朱厭，對於這只在危險關頭卻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妖怪，馬嘯風決定以後就是讓它白吃白喝，也要養著它了。
　　“雖然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回來的，但我可以肯定這是我們原來的世界，我可比妳早醒了壹個多鐘頭了，壹睜開眼睛，就發現我們躺在了河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鎮上沒有人發現我們是突然多出來的壹樣，我見叫妳不醒，就替朱厭料理了壹下傷口，便到鎮上去轉了壹圈，那，妳看，這是當天的報紙。”姬冰心從後褲袋裏摸出壹疊報紙扔給了馬嘯風，果然，上面的日期是馬嘯風消失的七天後。
　　“時空雖然不同，但時間的流逝卻是壹致的，當真古怪。”馬嘯風嘀咕著，但腦子裏想的卻是另外壹件事情，那就是如果回到過去不是壹個荒唐的夢的話，那麽也就是說，自己那相處了五年的所謂師父，竟然是自己的父親，那個在自己十七歲時突然死去的老頭子？
　　那麽，這個時空的師父，又會不會是自己的老頭？
　　突然間，馬嘯風只覺得自己的父親變得如此的陌生起來，壹身高深的修為，能夠以天地惡氣為已用，這樣充滿神秘色彩的人，竟會是那個整天動不動就壹巴掌甩過來，脾氣臭得像頭驢的死老頭子？
　　“餵，妳別呆著，看看這是什麽。”姬冰心神秘的壹笑，然後在口袋裏摸索了壹件，結果她的手掌壹攤開，馬嘯風差點又要跳起來。
　　因為在姬冰心的手掌中，有壹顆核桃大小的黃色晶體，那裏面流轉的是……相柳的土之力！
　　“這是，剛巖之蛇的晶核？”馬嘯風用兩根手指把黃色晶體夾起來，有些不敢確定。
　　“應該是了，它剛好就掉在我們的旁邊，也不知道……那個時空中的相柳死了沒……”姬冰心看向天空，眼睛似乎要看穿時空。
　　“……大概還沒死吧，說到底，它畢竟是修行了數千年的大妖怪，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掉，不過應該在百年之內，也無法出來興風作浪了吧……”把剛蛇晶核還給了姬冰心，馬嘯風大致可以想像得到，必是那妖團大爆炸之時，為了保存壹命的相柳幹脆犧牲了看起來已經奄奄壹息的剛蛇，用剛蛇的全部力量保護了自己，所以剛巖之蛇掛了，然後那晶核才會出現在這裏，不過在那種情況之下，剛蛇的晶核還會蹦到自己這壹邊，還連同自己兩人穿越了時空，這運氣真是好得不壹般啊。
　　“那，現在我們要去哪？”終於，姬冰心說出了重點，眼下兩人這付模樣，至少應該先找個旅店落腳。
　　馬嘯風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嗯，是時候回家看看了……”
　　弱水鎮中，回到原來時空的馬嘯風兩人，正朝著赤紅的大院走去，而弱水鎮外，天陽山的腳下，壹群小獸卻像受到了什麽驚嚇，都從山裏跑了出來，如果現在有人經過這時在，必會嚇了壹跳。
　　再看小獸奔跑的來處，在松軟的落葉之下，竟然側躺著壹具女人的裸體，不著壹縷的身體在這個時候微微壹動，然後那青絲掩臉中，露出壹雙美麗的眼睛，眼睛裏，滿是迷離的色彩，然後，漸漸為憤怒所代替，赤著身體的女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握成拳頭朝地面壹捶，咬牙切齒地說道：“臭小子，竟然讓我犧牲了剛巖之蛇，等同剝奪了我壹千年的功力，這個仇，我記下了……”
　　片刻之後，女子似乎留意到了現在身處的環境，她想從地上站起來，但身體壹搖晃，卻又跌回了地面，只見她壹付臉青唇白的樣子，正恨恨地自語：“竟然重傷了我的魂魄，讓我靈元不整，好小子，只是壹擊，就逼得我不得不靜養百年……那樣子的話，等老娘傷愈，這小子不是早就入了棺材？”
　　壹時間，林間的女子恨恨的詛咒著那重傷他的人，害得她現在想報仇都報不子，但突然之間，她又停住了動作，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為什麽……我感覺到了和我壹模壹樣的氣息……難道這世上，有兩個我？”
　　她擡起頭，透過重重密林，看向了山的高處。
　　而同壹時間，壹個幽暗的地穴中，黑暗的空間裏亮起了兩點星芒，那是壹雙眼睛。
　　“奇怪……竟然是和我壹樣的氣息，莫非這世上，還有另外的‘相柳’！！”


第六集 刺客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