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誰是敵，誰是友？

　　李家成從機場坐上被排在霓虹的兒子李炬安排來的車，張口就是淡淡的壹句：“說點新的。”
　　李炬在壹旁點了點頭：“按照計劃，我們現在是被尾上縫哄騙的壹個受害者這個印象，在普通人那裏也不算很受認可。畢竟我們壹開始就是陶生介紹過來的，受到了他現在負面形象的影響。”
　　李家成皺著眉：“普通人的印象不重要。”
　　“……是。”李炬被他安排在霓虹這邊快3年了，變化也不算小，沈穩了許多，“眼下霓虹的財團間聯盟形勢已經很明顯，我們是被劃入陶生這個陣營的。堤會長現在已經到絕境了，金融大整頓的壓力之下，不光是大崎新城項目，整個西武集團的資金鏈都快斷了。”
　　他憂心忡忡，生怕老爸發火。
　　擡頭小心瞥了壹眼，卻看老爸很鎮定。
　　李炬不由心裏壹定，小聲問道：“這次過來，後面是什麽計劃？”
　　李家成沒有回答，繼續問著：“妳在霓虹，有些信息還要從妳得到的第壹手情報佐證。我問，妳答。”
　　李炬點了點頭。
　　之前已經通報過很多次，但這次老爸親自出面，霓虹這邊的事該有個結局了。
　　“和尾上縫合資成立的公司，在司法清算這件事上，尾上縫所持有股份的價格評估，出來發表反對意見的有沒有新角色？”
　　李家當初介入霓虹的生意，就是從與尾上縫的合作開始的。
　　他們和陶知命壹起在香島成立了壹家投資公司，然後入股了尾上縫牽頭的投資公司，進而由霓虹這邊的殼註資了堤義明成立的建築會社。
　　這家霓虹的殼公司，尾上縫占的是絕對大股。如今尾上縫被抓緊去，她的欠款，自然要從她的各種資產中去追回。
　　但這個殼公司，其中壹個大投資可是堤義明的建築會社。堤義明現在混到這般慘狀，這筆錢已經無限接近壞賬。
　　如果要清算這部分股份，原股東有優先購買權。這也是李家成當初被說動的壹大原因：先進入，然後在合適的局面裏抄底。
　　現在是抄底的時候了，但是否順利，要看這壹趟的結果。
　　李炬連忙說道：“當初她拿出500億円投到南丫島，現在這500億円反倒成為我們的籌碼了。反對這邊公司股份價格評估的，目的也都是為了談判，拿到我們拿出現金贖回南丫島那10%股份的條件，好幫他們縮小壞賬規模。新出現的反對者，有長信銀行、第壹勸業銀行……”
　　李家成靜靜地看了他壹眼，李炬心裏打鼓。
　　這件事當初是他惹出來的，但現在看來，似乎還剛好辦對了。
　　欠錢的是大爺，南丫島是拿了尾上縫500億円投資，但李家現在的情況可不比堤義明。南丫島項目雖然沒到回報周期，但這筆錢投在南丫島，看來李家產業經營良好的情況下，那些霓虹銀行恐怕只是在爭奪尾上縫這筆投資的債券。
　　只要爭取到了，這筆錢就不能算是壞賬。
　　李家成繼續問道：“我們在大崎新城項目占了15%，妳不會只在股東會上聽到公開消息吧？堤會長的實情如何？項目貸款現在肯定也是各家銀行在催著，除了妳上回說的，有沒有什麽最新的消息。”
　　李炬連忙回答：“這壹點堤會長倒是沒有隱瞞。現在您過來了，就是他不準備瞞我們的表現。沒有最新消息，但現在那些銀行也拿堤會長沒辦法。大崎新城是個燙手山芋，就算是財團也不肯接手。霓虹的房地產市場現在這個鬼樣，就算將來能好轉，短短壹兩年內也解決不了銀行壞賬的問題。大崎新城現在的應付款，就是壹筆巨大爛賬。”
　　李家成點了點頭，思考起來。
　　過了壹會才又開口：“我們想接手大崎新城項目，必須要有自己的關系網。妳在霓虹這兩年多，已經取得了什麽成績，仔細對我說說吧。”
　　“……爸，您知道霓虹人表面客氣，但很難真正拉近關系……”李炬小心翼翼地先鋪墊。
　　李家成眼睛壹瞪，但並沒說話。
　　“……已經有壹些進展了。”李炬趕緊說，“雖然很多都是陶哥介紹的，但我也沒有閑著……”
　　車子從機場壹路開往目的地，李炬也在車中壹五壹十地介紹著自己的“工作成果”。
　　李家有意向在霓虹抄底搞不動產，要做的前期工作非常繁多。
　　陶知命確實可以為他們提供壹個很完善的關系網絡，但見識過陶知命當初坑堤義明、敲打李家成的戲碼，李家成也不能全部依靠他來做後面的事。
　　好在有壹點是很明確的，堤義明落得如今慘狀，離不開陶知命從中作梗。
　　當初又是介紹銀行給他續貸，又是介紹李家為他註資，壹邊又推動金融整頓、醞釀財團大戰的大環境。能成為前首富的堤義明，怎麽可能想不明白陶知命當初給他的根本不是美酒，而是毒酒。
　　飲鴆止渴，現在毒發了。
　　堤義明想要退出，已經是巨虧之後只能斷尾止損。
　　李炬壹通介紹之後，還是忍不住擔心地問：“爸，真的想接手大崎新城嗎？我在這邊呆得越久，越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那些霓虹財團，哪壹個是弱的？他們這場聯盟大戰，沒個幾年根本分不出勝負。沒有勝負，霓虹房地產就穩定發展不起來，不如等到戰局已定……”
　　“等到勝負已定，還有我們喝湯的時候？”李家成淡淡地瞥了他壹眼，“我心裏有數。而且，今非昔比，這次我也是有備而來。”
　　在香島的那壹場密會，可不是毫無所獲。
　　沒有幾分把握，他又怎麽會趟這渾水？
　　……
　　堤義明的辦公室裏，他聽完了陶知命的計劃，眼神久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陶知命輕松地喝著茶：“這是什麽眼神？這些話，我也不是第壹次對妳說吧？所以妳看，我其實壹直也沒有騙妳。”
　　堤義明無語至極，我信妳個鬼。
　　那壹次，尾上縫被抓之後，堤義明為了應對假賬危機，把最上極樂町的王子酒店、遊艇母港的王子酒店、北海道的洞爺湖和壹堆資產低價出售給了Bravo Sport與最上未來，籌集了不少資金先還了三菱、三井、住友的貸款。
　　建築會社中，西武集團持有的股份也被伊藤忠商事收購了，第壹勸業財團只將自己持有的債權轉變為了西武控股的股權，隨後西武控股又增發了壹部分新股，三菱、住友、三井及知命信托都成為了股東。
　　最後，是李家拿出了500億円，占了大崎新城項目15%的股份。
　　那是壹副各家共同分食西武集團血肉的局面。
　　分食我血肉之後說的那些話，我敢信多少？
　　如今倒被妳拿來作為“妳是為我好”的證據？
　　西內！
　　但陶知命說得也沒錯。當李家成談妥離開後，陶知命確實解答了他的不少疑惑。比如說為什麽第壹勸業財團不要資金縮小壞賬規模反而要股權，因為當時的崛川信彥像陶知命的忠犬壹樣勸他壹起當陶知命的“大將”。
　　陶知命還將橋本太郎帶著壹起，告訴過他李家成把香島的部分利益讓出來，是陶家和米國那些人對他的讓步之壹，還拉著森家的森稔和森章壹起對他講過香島的計劃。
　　堤義明哪敢相信那不是新的坑？
　　隨後就是不動產市場總崩潰，堤義明疲於奔命。
　　如今舊話重提，堤義明忍不住想起當初壹口壹個“大郎大人”，最終卻死無全屍的崛川信彥，於是不寒而栗：“陶會長，為什麽是我？”
　　陶知命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但還是擱下茶杯嘆了壹口氣，似乎不明白：“什麽為什麽是妳？”
　　“……崛川信彥當時既然已經被妳收服成那樣了……”堤義明想說的是，當初第壹勸業財團不就已經和霓虹國際協力銀行壹起，開啟了對香島那邊的投資計劃嗎？還包括後來的那批歐依爾特、萊文石油進口訂單。
　　以崛川信彥的經驗和能力，不比壹個之前從未涉及香島市場的西武集團要更好辦事？
　　“看來崛川信彥的結局，仍舊難以令堤桑釋懷啊。”陶知命笑了笑，收起笑容才認真地說，“崛川信彥不壹樣。第壹勸業財團現在站在我們這邊，妳已經知道了。但是伊藤忠桑之所以肯這樣選擇，絕不僅僅只是因為迫於壓力。實際上，崛川信彥壹直不甘於只做壹個會長吉祥物，暗地裏做了很多準備要將伊藤忠家等幾個家族從第壹勸業財團踢開。”
　　堤義明心中壹震，所以崛川信彥的死，反而是妳們取信伊藤忠家的壹個手段？
　　陶知命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結果在崛川信彥的‘努力’下，第壹勸業財團的董事會先清除了另外兩大家族的影響力，伊藤忠家地位更加穩固了。就算在將來重組後會引入其他的新力量，伊藤忠家的地位和之前變化不大，反而可以在我們的支持下安然度過這次財團大戰，妳說他有什麽不願意？”
　　堤義明麻了，妳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不僅僅只是迫於壓力，那還不是有壓力？
　　不過話說回來，面對眼前的局勢，哪家財團沒有壓力？
　　“至於崛川信彥這個人，野心過大是壹個原因，不擇手段是另壹個原因。”陶知命淡定地說著，“這樣的人，我是不可能信任的。但堤桑就不同了。”
　　堤義明看著他：我且聽妳先忽悠。
　　陶知命笑容滿面：“不說其他的，之前和堤桑的恩恩怨怨，妳不能否認只是非常正常的商業競爭手段吧？因此而失敗，怪罪我的同時，多少也是佩服的吧？”
　　……我呸！佩服？
　　堤義明板著臉，就算是真的佩服到敬畏了，表面上也不能慫。
　　老子畢竟也是前世界首富，大不了壹仗打回二十年前剛接手西武集團的時候，用得著舔妳？
　　陶知命不以為意，笑呵呵地說道：“打不過就加入，不丟人。而且，我對堤桑壹直很尊重的，妳不能否認我現在給出的方案誠意滿滿吧？3%的股份，可並不是將堤桑當做部下來看，而是未來真正的盟友啊，我並沒有要求西武控股的股份什麽的吧？”
　　堤義明長長嘆了壹口氣，妳對老子壞事做盡，現在好話也說盡了。
　　可堤義明無法反駁，陶知命確實沒對他用什麽其他的陰招。
　　當年為了推進大崎新城的項目，做了假賬去拿大額貸款的事，根本怨不得陶知命。
　　殘酷壹點說，當時也投資了大崎新城的陶知命，甚至可以說壹句被他拖累了。
　　那次假賬危機，他也確實為堤義明提供了生機，用壹套“分食血肉”的解決方案，讓堤義明堅持到了現在。
　　盡管現在更慘了。
　　但總不能說，最開始投資大崎新城的陶知命就篤定西武集團存在那麽大的、只有堤義明和財務部長寥寥兩人知道的假賬吧？
　　更不能說，他從那個時候就能料定如今的準確局面吧？盡管如今的局面有他們推波助瀾、慢慢引導的原因，但風雨飄搖的宮澤內閣、身陷壹次次危機的陶大郎本人，也都說明內部、外部的敵對力量實力極強。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也只不過是角鬥場上的壹員，如今只是艱難地站到了最後。
　　就連徹底勝利的歡呼，都還沒有到來。
　　“所以現在的我，終於成為了壹個可以憑借不對稱的信息去算計別人的人了嗎？”許久之後，堤義明只是這麽感慨。
　　陶知命眉開眼笑：“請原諒我，堤桑。不打不相識，妳畢竟是曾登臨世界之巔的男人，我們是無法從壹開始就緊密合作的。如今，不會嫌棄三友財團3%的股份太少吧？但相信我，西武集團只是在過去幾年中不合理地膨脹起來的，如今反而是根基更牢固了！”
　　堤義明滿臉苦笑。
　　什麽叫不合理的膨脹？妳才是不合理的膨脹本脹！
　　但也確實，以彼時的體量，如果真的緊密無間地合作，誰是主，誰是次？
　　如果從壹開始就緊密無間的合作，那麽堤義明就是這個三友財團真正的核心奠基人之壹，怎麽可能只擁有區區3%的比例？
　　然後男子漢之間各憑本事堂堂正正地較量了壹番，敗者只能確認自己的位置在哪。
　　這樣看來，倒真的是壹言不差。
　　恐怕這才是真正的收服吧。
　　這時陶知命認真說道：“事到如今也可以對堤桑直言了！雖然在三友財團只能占有3%，但堤桑當初賣給我的那些資產，將來仍舊可以由堤桑來負責經營。在我看來，還是文旅不動產這個領域，更加能夠發揮堤桑的經驗和實力！”
　　堤義明愕然看著他：什麽意思？
　　陶知命攤開雙手：“我壹手掌握著未來霓虹最具有影響力的漫畫、動畫、影視、高端運動等資源，另壹手掌握著電通、經濟新聞社、東京電視臺等等這些媒體資源，現在只差壹個能夠將這些通過更立體的方式變現的人了。”
　　“但Bravo Sport，不是赤巖君……”堤義明剛說了兩句，就有點恍然，隨後看著他。
　　陶知命眼帶笑意：“陽水那家夥太年輕，本來就做得很吃力。何況，他如今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使命。再怎麽說，雖然放棄了赤巖家主之位，但他畢竟姓赤巖啊。”
　　堤義明目光駭然。
　　這樣的暗示妳也能對我說了嗎？
　　所以妳還想對三菱做什麽？
　　……
　　李家成到了東京，先去見的人卻不是堤義明和陶知命，而是巖崎龍之介。
　　巖崎家中，巖崎橫久侍坐在壹旁，面對李炬的目光巍然不動，只是平靜地目不斜視。
　　巖崎龍之介和李家成正客氣地彼此寒暄。
　　“李先生，雅人君與我聯系過了。”巖崎龍之介笑吟吟地進入主題，“我知道李先生擔心什麽問題，還請放心。”
　　李家成客氣地稱是，想了想還是說道：“聽說這次，陶會長因為妳們的舉動，反應很劇烈。”
　　巖崎龍之介啼笑皆非：“是啊，為此我可是不得不土下座謝罪了呢。”
　　李家成呆了呆。
　　巖崎橫久默默坐著：父親大人已經毫不在意被其他人看輕了嗎？
　　“……陶會長可真是……不是說這件事對大家也都有利嗎？”李家成繼續客套了壹下。
　　“可以理解。”巖崎龍之介反倒壹臉欣賞的模樣，“以陶會長如今的實力，突然被大家壹起算計了壹下，通過這樣的形式讓大家確認他的態度和地位，是應該的。對自己的女人，哪怕是沒有公開名分的情人，也寧願舍棄巨大的利益去宣示態度，令人佩服。這大概也是他能擁有那麽多朋友的原因吧。”
　　李家成心中壹動：“僅僅只是為了女人……真的就放棄了妳們準備做出的利益讓步？”
　　他很清楚，這可是涉及到財團戰爭勝負落定之後的蛋糕分配，動輒是以億米元為單位的利益。
　　巖崎龍之介點著頭：“是啊。這也是某種人格魅力吧，尤其是對壹些女人來說。可惜他始終是對我有戒心，不肯接受我的女兒啊……”
　　李炬心裏古怪無比，再次看了看巖崎橫久這個贅婿。
　　好家夥，霓虹人可真不得了，這是當面刺激嗎？
　　巖崎橫久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閉口不言無動於衷：習慣了。
　　李家成很感慨似地搖搖頭：“這也說明，陶會長並不願意破壞當下的合作局面。巖崎先生，我就直言了。雅人先生其實不太建議我繼續接手大崎新城那個項目，他認為未來數年霓虹的局勢還是會很動蕩。但我已經在霓虹投入了這麽多資金，而且也相信大家壹起創造的局面。之前巖崎先生就承諾過，會認購大崎新城的壹部分商鋪和臨街公寓，不知道這個決定現在還會繼續嗎？”
　　巖崎龍之介點著頭：“當然，只要大崎新城能夠順利全部建成，始終是壹個未來的優質資產。”
　　李家成看著他的眼睛，壹時沒有說話。
　　巖崎龍之介也回看著。
　　“……聽說，陶會長對巖崎先生表達過威脅？”李家成開口了。
　　巖崎橫久眼神微動，擡起了頭看著李家成。
　　突然前來拜訪，真正的目的出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