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八章、吃訂金

　　“怎麽，見到我不開心？”
　　誥日，南易就出現在羊城的和平裏，和區靜兩人面對面站著。
　　“怎麽可能，幾多年不見，南易，我都想妳了。”區靜走到南易三十公分的位置，抓住南易的手臂拍了拍，“哈哈，都長成大小夥了啊。”
　　“聽妳這個口吻好像對晚輩壹樣，區靜姐，妳這可是占我便宜啊。”
　　“既然妳叫我壹聲姐，那我就是妳長輩不是麽。”
　　“呵呵呵，就算是吧。”
　　“好了，不要站在這裏說話，跟我回家。”
　　區靜在前面帶著，南易在後面跟著，兩人先後走進區靜家裏。
　　區靜家是典型的羊城老房子，大門由三道構成，第壹道是屏風門，像兩面窗扇，擋住外面路人的視線，這道門比較輕巧，方便開關。
　　第三道門是真正的大門，也不特別，國內舊建築多半是這種門。
　　最具特色的是第二道門，叫趟櫳門。
　　整個看上去就是壹個大的木框，中間橫架著十幾根圓木。
　　圓木肯定是單數，不會是雙數。
　　粵省地區天氣炎熱潮濕，住所講究通風透氣，屏風門和趟櫳門正是起到這種作用。另外，趟櫳門也起到壹個防盜的作用。
　　區靜家的壹樓很狹窄，除了壹個木質樓梯占用的空間之外，剩下的只有壹溜溜，南易只看到了壹輛自行車和壹點雜物。
　　沿著木樓梯上樓，馬上就豁然開朗，長長的壹道，映入眼簾的是壹個堂屋還有後面的走道，看格局，後面應該還有兩個房間。
　　“南易，妳坐，我給妳倒茶。”區靜指了指太師椅讓南易坐下。
　　南易擺擺手，從八仙桌下面抽出壹張方凳，“我坐這個。”
　　“南易，妳還是這麽在意這些。”
　　“呵呵。”
　　南易笑了笑，沒有解釋。
　　區靜很快就拿了壹個熱水瓶過來，給南易泡了壹杯茶，自己也拉出壹張方凳坐在南易的邊上。
　　“南易，妳快畢業了吧？”
　　“我已經實習了，這次來羊城是過來出差。妳呢？去年的年初我給妳寄了壹封信，並沒有收到妳的回信，是不是出事了？”
　　“我猜到妳肯定會問，去年的確發生了壹點事情。”
　　“不方便說？”
　　“也不是不方便，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區靜面有難色，支支吾吾。
　　“既然不知道怎麽說，那就不用說了，有什麽難處妳開口。”
　　“沒什麽難處，我現在挺好的。”
　　“還在賣豉油雞？”
　　“是啊，我在菜市場弄了壹個檔口，生意還挺好的，壹天能賣百來只雞。”
　　“說要吃妳的豉油雞，壹說好幾年，我還沒吃上呢。”
　　“今天不但讓妳吃上，還讓妳吃個夠。”區靜輕笑壹聲說道。
　　“今天為了接待我，是不是沒開檔呢？”
　　“哪有唷，妳可沒這麽重要，我還有個幫手在那裏幫我開檔。”
　　“哈哈，那就好，我還怕耽誤妳生意呢。”
　　兩人有壹搭沒壹搭的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飯點。
　　區靜去做飯，南易就到外面馬路上邊上站著，抽著煙，感受著羊城特有的徐徐微風，安靜的等著。
　　相比較深甽，羊城有它自己的特色，如果說定居，羊城這裏要比深甽合適的多，這裏給人的感覺節奏更慢壹點，有壹點慢生活的味道。
　　“南易，飯好了。”
　　區靜從大門邁出來，手在圍裙上抹了抹。
　　“哎，來了。”
　　南易把煙頭往地上壹扔，用腳尖碾了碾。
　　“知道妳其實不喜歡喝白的，我就準備了壹點黃的，妳看這個酒怎麽樣？”區靜手裏捧著壹壇龍鄉貢說道。
　　“很好啊，客家黃酒也是出了名的酒，我只聽過，還真沒喝過呢。妳今天又給準備了螃蟹，黃酒配螃蟹也算是絕配。”
　　“那我就打開。”
　　區靜把黃酒打開，壹人倒上壹碗，也沒有勸酒，而是夾了壹塊雞肉到南易的碗裏，“嘗嘗我的豉油雞，給點意見。”
　　南易夾起雞肉，塞到嘴裏咬了壹小口，嘗了嘗，然後把壹句早想告訴區靜的話說出了口，“味道還不賴，不過料放的太多。豉油雞，壹是豉油二是雞，只需要放這兩樣就行。”
　　“只放豉油？我原來試過，味道差點。”
　　“那妳該試試弗山陳家生抽王兌三水麥家加曬老抽，雞呢，就用清遠的三黃雞項。”
　　“妳懂豉油雞？”
　　“不懂，但是有人懂，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說的那個人叫江譽镠。”
　　“江譽镠？沒聽說過。”
　　“哦，他還有個名號叫南海十三郎。”
　　“他啊，妳早說南海十三郎不就好了，他的真名我哪裏會知道。妳是戲文裏聽到的？”
　　“不是，我在香塂遇到他了，他現在瘋瘋癲癲、窮困潦倒，我請他吃了頓飯，他無意中說起豉油雞。我想，他壹個富家子弟出身，早先時候應該吃過不少好東西吧。”
　　“也是，那我改天把料買齊了試試。南易，劉貞現在怎麽樣了？”
　　……
　　吃過飯，南易又坐了壹會就告辭離開。
　　他在這裏半天，區靜從頭到尾就沒提起過林光偉，這不得不讓南易有所猜測，去年區靜發生的事會不會是關於感情。
　　在文昌圍的時候，南易就發現區靜和厲亥之間有點不對，他們兩個不會走到壹起了吧？
　　南易想著，慢慢的走出和平裏。
　　“南易。”
　　“林光偉，發了？”
　　南易循聲往前打量，就看到戴著蛤蟆鏡，穿著花襯衣，腿上壹條喇叭褲，手裏拎著個公文包，壹臉嘚瑟的林光偉。
　　“沒有，沒發，就是賺了點小錢。”
　　“還說沒發，發的不清不楚了吧？”南易嘖嘖有聲的說道：“這公文包都拎上了，裏面不會都是錢吧？”
　　“我就是裝裝門面，裏面就沒幾張錢。”林光偉壓低聲音說道：“我在裏面放了壹疊報紙，重量和放滿錢差不多。”
　　“妳在做什麽生意啊？”
　　南易額頭上道道黑紋，公文包裏放報紙，那應該就是邊上兩張真錢，中間壹沓報紙唄。
　　“我在倒彩電呢，松下的，妳還別說，這生意好做的不得了。”
　　南易的黑紋更深，“吃訂金？”
　　進來的彩電大概落在什麽人手裏，南易大概都有數，看林光偉的樣子應該也接觸不到那些手裏真正有貨的。
　　搞個壹兩臺可以，想搞多根本不太可能。
　　彩電壹進來，畨禺和海丯市面上壹出現，大部分彩電就落到“有能耐”的人手裏。
　　就那麽幾千臺彩電冒出來，全國各地的人都被吸引到粵省，主要是羊城這裏，踢腳碰手都可以撞見找彩電的買家。
　　只見魚腥味不見魚，於是就有些聰明人幹起了吃訂金的勾當。
　　辦法很簡單，從友誼商店買上壹臺彩電當做樣機，和剛放下褲管，扔掉出頭的農民倒爺，或者沒見過生意中爾虞我詐供銷社采購科的人，來壹場神侃。
　　忽悠的別人把訂金給付了，壹場交易也就完成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換個賓館，把攤子再給支棱起來，重復重復再重復。
　　現在還處於傻子太多，騙子還忙不過來的階段。
　　南易估摸著在過段時間，那些被騙的回過味來，要麽自認倒黴回老家去，要麽就有樣學樣加入吃訂金的隊伍。
　　到最後，滿羊城的賓館都會住滿吃訂金的隊伍，傻子早晚會不夠用。
　　“呵呵，妳也懂行？”
　　“談不上懂，但是知道有這麽回事，光偉，這邊雖然投機倒把抓的不嚴，可妳這種做法嚴格說起來屬於詐騙，妳收定金都是幾千上萬的收吧？”
　　“差不多吧，三五千是要收的。”
　　“三五千，妳知不知道就這金額屬於重大案件了，最少能叛妳個二十年，壹個不好直接把妳給斃了。”
　　林光偉渾身壹顫，“南易，妳可別嚇唬我，這買賣幹的人多了，也沒見誰出事啊。”
　　“那是妳們運氣好，別人自己也立身不正，選擇息事寧人，要是壹個不好碰到壹個較真的，妳就等著哭去吧。”
　　“好好好，我有數了。”
　　林光偉明顯不想談這個，羊城人膽子大，南易那時候弄個兩萬都有點心驚膽戰，可這邊，甭說幾萬，早幾年倒成幾十萬上百萬的都不是壹個兩個。
　　林光偉聽不進，南易也就不再說，轉而聊起了區靜的事情。
　　“妳跟區靜怎麽了？”
　　南易壹提到區靜，林光偉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沒怎麽，挺好的。”
　　得，南易的猜測基本成真。
　　“哦，那就好。現在有電話能找到妳嗎？”
　　“我現在基本都呆在羊城賓館，妳打給總機，找603房間就行。”
　　“好，知道了。文昌圍有電話了，以後有事找我，妳可以打文昌圍的電話，冼叔會轉告我的。我現在在香塂工作，這次是過來出差。”
　　“混的可以啊，都被派到香塂去工作了。”
　　“還行吧，也就是跑腿。”
　　和林光偉站在馬路牙子上聊了個把小時，兩人才分開各走各的。
　　從和平裏走到中山大道上，南易的身後就跟上來兩個人，南易往後招了招手，壹個人就湊到他的身邊。
　　“羊城賓館603，就剛才那個人，名字叫林光偉，在本地找兩個爛仔把他揍壹頓，別太重。揍他的時候撂下句話，‘以後再敢吃訂金就打斷妳的腿。’”
　　“明白。”
　　吃訂金未必會出事，也許林光偉能靠這個大賺壹筆，積累出第壹桶金；也許他會大栽壹個跟頭，從此壹蹶不振。
　　兩種可能性都有，是好是壞，南易也不敢確定。
　　他能做的也只是揍林光偉壹頓，如果他能被嚇住急流勇退謂之知機，這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嚇不怕，那南易也只能隨他的便。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造化，南易不是菩薩，點化不了孫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