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棒槌

　　在出發回文昌圍前，南易收到電報，上面就倆字——回電。
　　艱難的撥通了電話，對面就傳來冼耀東的聲音：“柯紅星的父母來了，他們想見妳壹面。”
　　“人還在大隊？”
　　“不在，去城裏住招待所了。”
　　“兩人都叫什麽名？”
　　“柯紅星的父親叫柯鑒真，母親叫孫沐汐，身上看起來有股特別的味。”
　　“什麽味？”
　　“過去有錢人家少爺小姐的味，看著就知道讀過聖賢書。”
　　“廢話，柯紅星的檔案妳不是看過麽。”南易啐了壹句，又說道：“馬上回來。”
　　南易之前就隱隱覺得柯鑒真和柯紅星之間有聯系，都姓柯，又都是滬海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等南易回到文昌圍，見到柯鑒真和孫沐汐兩人，對兩人心生好感。
　　兩人身上的派兒太正了，南易見到了深邃的思想、獨立的思考，民國正經文人身上的傲然正氣襲面而來。
　　“南先生，謝謝妳料理小女的後事，老朽感激不盡。”柯鑒真彎著腰，給南易鞠了壹個七十五度的躬。
　　南易並沒有假客套的虛扶，這壹躬他受得起，也必須接著，不然，柯鑒真心裏過不去。
　　等柯鑒真禮畢，南易才說道：“柯老先生，直接叫我南同誌，或者直呼其名，您這壹聲先生我可當不起。我和柯麗雅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也是熟人，她的事，我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兩位在這裏稍坐，我去弄點茶水。平時都在京城，這裏也沒人，要臨時燒水，失禮了。”
　　“不必麻煩，我和沐汐不渴。”
　　“渴不渴都得喝點，不然就是我怠慢妳們，有違待客之道，稍候。”
　　南易說著，就往廚房走去。
　　先往鍋裏倒了壹點點水，把水燒開燙燙鍋，涮洗幹凈，才又添上半鍋水。等水開，南易舀壹點到熱水瓶裏，晃壹晃、涮壹涮，反復兩次，才把熱水瓶裝滿。
　　壹手拎著熱水瓶，另壹手掐著三個茶杯的把子，走到八仙桌，把茶杯、熱水瓶放下，從壹隅的架子上踅摸出壹罐茶葉。
　　加茶葉，第壹泡倒掉，等第二泡，南易才把茶杯放在柯鑒真和孫沐汐的邊上。
　　“請茶，鳳凰單叢，本不該這樣泡，寒舍條件簡陋，兩位多包涵。”
　　柯鑒真端起茶杯呷了壹小口，復又把茶杯放下，“好茶！已經多年沒喝到這麽好的茶了。”
　　“那就好，我這人就是東施，附庸風雅，其實並不懂茶。”
　　“南同誌自謙了，觀屋而知其人，這宅子，妳打理的井井有條，端莊中不失生氣。”
　　“謬贊了。”
　　這之後，三人並沒有談什麽實質性的話題，在牛棚呆太久，柯鑒真兩人都有點木了。
　　禮節性的聊了將近壹個小時，柯鑒真兩人也就告辭離開。
　　南易也並沒有挽留，更別提說什麽古董的事情。還不到說這個的時機，現在說，有壹點挾恩圖報的嫌疑。
　　而且，也顯得對人家不夠重視。
　　等年後，南易打算提上點心再去柯家登門拜訪，把禮給做足。
　　兩人走後，南易就去找了葛翠竹，去她那裏登記壹下，讓墾殖大隊的拖拉機幫自己拉兩車黃泥。
　　墾殖大隊的拖拉機不需要耕地和拉貨的時候，大隊誰家要用，都可以過來借。只要在葛翠竹這裏登記壹下，交上柴油費就行。
　　南易沒去找拖拉機手，自己去了墾殖大隊修在田野間的倉庫裏，在駕駛位的座位下面找出壹個特霸氣的Z型車鑰匙。
　　哢噠哢噠，手在方向盤的位置擺弄了幾下，變速桿掛到空檔，把油門手柄扳到起始位置。
　　走到車頭，把車鑰匙塞到鑰匙孔[曲軸]，左手按著減壓手柄，右手握著鑰匙把開始轉動鑰匙，慢慢的加快轉動的速度，隨著加快，左手迅速放松減壓手柄，鑰匙繼續轉，直到突突突的聲音響起。
　　南易把鑰匙拔出鑰匙孔，查看壹下機油壓力指示閥是否升起，傾聽了壹會柴油機的聲音，又看了看排煙是否正常。
　　壹切正常，南易就站在拖拉機的邊上抽煙，讓柴油機運行壹會，等水溫上升到40－60度。
　　壹根煙抽完，水溫也差不多了。
　　南易坐到駕駛位，不握轉向手柄，左右擺弄著方向盤[手扶架]，直到擺不動，就扒拉壹下變速桿，檔位調到壹檔，壹拉離合器，扣到合的位置。
　　拖拉機突突突的就往前滾去。
　　先開到武庫，把自己的槍給領出來，又領了個彈夾，把槍掛在脖子上，才又開著拖拉機往鐵絲網開去。
　　鐵絲網邊上有壹個小土坡，這個土坡由黃泥堆砌而成，南易就是來這裏拉黃泥的。
　　突突突，拖拉機壹抖壹抖，要不是握著扶手架，人搞不好都飛起來。
　　手扶拖拉機的避震功能，幾乎小於等於零。要是剛好在憋尿，尿也會給妳抖出來。
　　嘎吱吱，拖拉機停在土坡旁，南易下車，本想登上高處先看看邊上有沒有逃塂的人，誰知道剛好壹個邊防往這邊走來。
　　“南易。”
　　“維宗，今天輪到妳巡邏啊？”
　　陳維宗，出自粵省第壹大姓貴嶼陳氏，海丯下面的碣石鎮。
　　“是啊，輪到我，妳過來運什麽連細[東西]，把拖拉機也開來。”陳維宗走到南易面前，拍了拍拖拉機的拖鬥問道。
　　“過來運黃泥，打算在院子門口弄出壹個地坪出來，方便放曬墊曬東西。”
　　“要不要幫忙？”
　　“不用了，妳還在執勤呢，改天有假，去我那裏玩，我給妳弄點好吃的。”
　　“行啊，不和妳講了，我繼續巡邏。”
　　“好。”
　　看著陳維宗的背影，嘴裏嘀咕著“大宗維翰、長發其樣”，陳維宗他爹到底叫陳宗什麽來著。
　　拿著鐵鍬，站到土坡上壹陣挖，把挖出來的黃泥揚到車鬥裏。
　　突突突，運回去壹車，然後又來挖壹車。
　　蹬蹬蹬，挑著糞箕，去學校工地那邊整了壹點熟石灰還有壹點沙子；哢哢哢，跑到廚房在鐵鍋裏下了三分之壹鍋的糯米，壹邊煮，壹邊攪動，最後弄出壹鍋糯米糊糊。
　　東西弄齊全，南易來到黃泥堆旁，化身大廚，熟石灰加裏頭，沙子加裏頭，糯米糊糊加裏頭。
　　用寬鋤頭把黃泥先攪拌攪拌，然後再片成壹片壹片，復又攪拌，再片，如此反復幾次，也就被攪拌均勻。
　　南易把黃泥均勻的攤在想要弄平整的地坪上，把其他東西收好，走回院子，到廚房裏搬了壹張矮板凳，從洗手臺上拿了洗衣服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