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千裏護送

　　隨著時間流逝，戚繼光體內枯敗的氣血漸漸恢復。
　　蒼老的面容也多了幾分英武與鐵血之氣，充滿了剛毅之感。
　　有佛門舍利的力量溫養，本來萎縮的經脈也漸漸恢復，體內多了些內力。
　　雖然壹身力量尚未完全恢復，但體內毒素已全部拔出，慢慢恢復便可。
　　以戚繼光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太多的力量，若是灌輸的力量太多，反而會出現“虛不受補”的情況。
　　體內毒素已經浸透他的五臟六腑，即便被徹底拔出，但五臟六腑間的損害還是得需要很長壹段時間來修養。
　　這毒的確可怕。
　　戚繼光堂堂壹位宗師，竟能被此毒所傷，更是差點丟了性命。
　　這下毒之人用心也是險惡，施以此等慢性之毒。
　　若非戚繼光心誌堅定，恐怕早已被折磨的自殺了。
　　舍利上的佛光漸漸淡去。
　　“噗！”
　　戚繼光再次吐出壹口淤血。
　　不過這次吐出的淤血卻是鮮紅壹片，顯然是毒素已經被徹底清除。
　　尤其是他的鼻息，悠長而有力。
　　林芒伸手壹招，收回了舍利。
　　舍利上晶瑩的佛光已徹底黯淡，倒像是壹顆石珠子。
　　這時，戚繼光也睜開了眼，看著林芒，神色前所未有的復雜。
　　佛門舍利，說是武林至寶都不為過。
　　究竟是什麽人，竟要耗費如此大的代價來救自己？
　　縱觀他的壹生，應當沒有這種朋友才對。
　　戚繼光輕輕握了握拳，重重的吐出壹口濁氣。
　　感覺像是突然卸去了身上的壹座大山，渾身舒暢。
　　這種久違的感覺已經許久未曾有過了。
　　林芒收起舍利，笑道：“戚將軍，去洗洗吧，這身味道可不太好聞。”
　　戚繼光看了眼身上排出的黏液毒素，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走入了後堂。
　　林芒邁步走向了院中的鄧錫忠。
　　看見林芒走來，鄧錫忠眼中露出壹絲驚恐，驚恐道：“前輩，饒命！”
　　“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等偏僻之地竟然會出現壹位宗師。
　　見鬼！
　　這等破落之地，怎麽會有壹位宗師存在。
　　“說吧。”
　　“誰派妳來的，妳背後的人又是誰。”
　　林芒拉過壹把椅子坐下，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鄧錫忠，神色漠然。
　　雖然隔著鬥笠，但鄧錫忠還是感受到了壹股無比恐怖的壓力。
　　壹瞬間像是籠罩在死亡的恐懼之中，渾身壹顫。
　　鄧錫忠連連磕頭，滿臉驚慌道：“前輩，我什麽都不知道。”
　　“有人給了我壹筆錢，就讓我負責看守，不要讓任何人靠近他。”
　　“前輩，您就放過我吧。”
　　他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林芒淡淡道：“那妳可知他是戚將軍？”
　　鄧錫忠沈默了。
　　眼中閃過壹絲慌亂與遲疑。
　　顯然，他是知道的。
　　起初他的確是不知道的，後來偷偷打聽壹番，便知道了。
　　但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何況是壹位被免官，又是廢人壹個的戚繼光。
　　許多人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人物落入塵埃，心中多少會有些莫名的快感，甚至產生踩上兩腳的想法。
　　鄧錫忠便是如此。
　　只是他從不自己下場，而是暗中指使當地幫派之人。
　　林芒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壹刻，鄧錫忠猛的瞪大了雙眼，嘴唇微張，表情驚恐。
　　他的脖子上浮現出壹道血痕，壹顆滿臉驚恐的頭顱緩緩跌落在地。
　　林芒掃了眼跪在院中的壹眾江湖人，壹道指勁橫掃。
　　霎時間，眾人心臟中“嘭”的壹聲接連爆碎。
　　血霧漫天！
　　過了片刻，戚繼光換了身衣服走了出來。
　　壹身墨色的長衣，眉眼中不經意間露出壹絲剛毅。
　　戚繼光拱手壹禮，鄭重道：“此次大恩，戚某沒齒難忘。”
　　“不過妳還是盡快離開此地吧，這是壹個是非之地。”
　　剛剛的話他也聽到了，可他的事，不是壹位宗師便能解決的。
　　朝堂爭鬥，權利的漩渦，又豈是江湖爭鬥那麽簡單。
　　他所得罪的並非某個人，而是壹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從他給張首輔送出第壹份禮，得到他的幫助之後，他便被打上了張首輔壹脈的標簽。
　　當張首輔亡故，張首輔壹脈倒臺之後，他這個掌握著軍權之人，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從最初的調至廣東鎮守，再到被免官。
　　對於戚繼光的話，林芒仿佛充耳不聞，語氣平靜道：“收拾收拾，準備離開吧。”
　　“我送妳回登州。”
　　此地偏遠，鞭長莫及，他可不想自己剛耗費壹顆舍利救下的人，轉頭就被人殺死。
　　登州地處山東，距離北直隸相近，有什麽事自己也能第壹時間察覺到。
　　而且登州環境不錯，也適合戚繼光休養。
　　戚繼光滿臉驚訝，詫異道：“送我回登州？”
　　很快無奈苦笑道：“算了吧。”
　　“那些人不會讓我離開的。”
　　其實他還是挺想回到登州老家的，起碼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只是……
　　人有時候在現實面前也不得不屈服。
　　林芒輕笑壹聲，淡淡道：“堂堂戚將軍，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畏縮不前了？”
　　“軍陣廝殺都未曾怕過，又何必怕壹群無膽鼠輩。”
　　“如此屈辱的死去，妳甘心嗎？”
　　林芒忽然加重了語氣。
　　戚繼光怔了怔，搖頭道：“我只是不想連累到妳罷了。”
　　戚繼光壹整衣衫，大笑道：“我已是白身壹個，又有何懼。”
　　說著，邁步走向後堂，很快又走了出來，手中握著壹桿長槍——神威烈水槍。
　　槍長九尺，槍頭長壹尺三寸，精鋼混金，鋒利無比。
　　整個槍身之上都散發著驚人的寒意，攝人心魄。
　　此槍雖算不得絕世神兵，但久經殺戮，吸收煞氣，早已非凡。
　　戚繼光伸手緩緩撫過長槍，目光深邃，大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回家！”
　　雖然他很好奇林芒的身份，但很識趣的沒有多問。
　　簡單收拾了壹番東西，戚繼光背上包裹，笑道：“走吧。”
　　家徒四壁，又有何收拾的，無非是幾冊兵書罷了。
　　林芒微微頷首。
　　二人走出了小院。
　　街道上已停著壹輛簡陋的馬車。
　　林芒翻身騎上馬，示意戚繼光上車。
　　戚繼光體內毒素剛被拔除，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此行路途遙遠，若是騎馬，壹路顛簸，必然承受不住。
　　當然，此次他們並非先趕往山東，而是先奔赴江南。
　　兩人剛準備離開，街道壹側忽然沖來許多衙役。
　　“站住！”
　　為首壹個捕快打扮的男子怒喝壹聲，飛身掠來。
　　捕快暼見院中的屍體，怒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殺人行兇。”
　　“還不束手就擒！”
　　隨著這壹聲大喝，四周的衙役也沖了上來。
　　眾人看向馬車上的戚繼光，壹人冷冷道：“滾下來！”
　　戚繼光眼中閃過壹絲無奈。
　　監視他的人除了江湖人，還有官府的人。
　　江湖人倒還好，真正麻煩的是這些官府的人。
　　壹個捕快冷笑道：“小子，少多管閑事，有些閑事不是妳該管的。”
　　在其腰間有壹塊令牌，赫然是出自六扇門。
　　林芒低頭俯瞰著眾人，神色冷冽。
　　壹個偏僻之地，派來六扇門的銀牌捕快，真是夠重視的。
　　漸漸地，他的眼眸中似有星光凝聚，呈現出壹輪漩渦。
　　變天擊地精神大法！
　　頓時，眾人心神恍惚，瞳孔漸漸失去了焦距，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很快，幾人拔出刀，然後相互砍殺起來。
　　戚繼光楞了壹下，驚訝的看著自相殘殺的壹眾捕快。
　　林芒壹拽韁繩，面色平靜道：“走吧。”
　　……
　　就在兩人離開後不久，兩道背劍的身影來到了偏僻小院。
　　看見此地的情景，臉色大變。
　　“不好！”
　　二人相識壹眼，壹人連忙道：“趕快通知大人，戚繼光已被人救走！”
　　壹人吹響口哨，天空中壹只白鴿振翅而來。
　　男子撐起胳膊，任由白鴿落下，然後綁上壹份密信，白鴿再次振翅而起，飛向遠方。
　　……
　　壹日後，
　　官路之上，林芒策馬走在馬車旁，與趕車的戚繼光隨意閑聊著。
　　戚繼光抽了壹馬鞭，輕笑道：“估計此刻我離開的消息已經傳入某些人耳中了吧。”
　　當初他不是沒有想過離開，但還未離開雷州地界便被人在半路截住。
　　林芒看了戚繼光壹眼，問道：“妳身上的毒是怎麽回事？”
　　此毒之強，實屬罕見。
　　戚繼光笑道：“是血毒。”
　　“嶺南老字號溫家的成名之物。”
　　“溫家？”林芒微微顰眉。
　　毒術溫家，位列九家之壹，在江湖之上以毒術著稱。
　　溫家四房，制毒的“小字號”、藏毒的“大字號”、施毒的“死字號”、解毒的“活字號”四脈。
　　整個江湖之上，若論使毒，溫家無出其右，可謂是天下第壹制毒名家。
　　林芒恍然道：“怪不得連妳都會中毒。”
　　就在這時，前方官路之上突然多數道人影。
　　幾人立於馬上，圍堵在路中央
　　為首壹人身形高大，肩膀上抗著壹柄巨刀，面相兇惡。
　　在其身後，尚有四人，氣息深沈。
　　林芒輕笑壹聲，玩味道：“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來了。”
　　此刻他們可還尚未出雷州的地界。
　　消息倒是夠快的。
　　戚繼光掃了幾人壹眼，道：“是雷州五虎。”
　　“飛天虎，雷勇，攔路虎，雷蒙，笑面虎，雷山，拼命虎雷剛，下山虎雷強。”
　　在廣東如此之久，對於這雷州五虎還是有壹定了解的。
　　五人本是縱橫鄉裏的地痞流氓，欺壓良善，後來落草為寇，專幹打家劫舍的勾當。
　　若僅僅如此，自然沒有這麽大的名聲，但後來幾人卻偶然在壹個破洞內發現壹個死去的江湖人，得到了武功秘籍，然後潛心修煉，在江湖上的名聲越來越高。
　　戚繼光沈聲道：“小心點。”
　　“這雷州五虎雖然只有飛天虎是二境宗師，但兄弟幾人練有合擊陣法，壹般的三境宗師都不是其對手。”
　　雖然他知曉林芒是宗師，但並不清楚具體境界。
　　聽聲音相當年輕，想來應該不會太強。
　　雷勇冷冷壹笑，持刀遙指，冷聲道：“小子，帶著妳身後的人滾回去吧！”
　　“這雷州妳們出不去！”
　　“當然，如果妳願意從大爺的胯下鉆過去，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芒清冷的目光壹掃而過，語氣森然：“我討厭有人用刀指著我。”
　　“妳的下場會很慘！”
　　“哈哈！”
　　聞言，雷勇頓時大笑起來，看了身後幾人，大笑道：“兄弟們，他剛說什麽？”
　　雷猛譏笑道：“大哥，他說他討厭有人用刀指著他。”
　　“哈哈！”
　　“哈哈！”
　　幾人同時大笑起來。
　　雷勇盯著林芒，獰笑道：“老子就指了！”
　　“妳能怎麽樣……”
　　話音未落，聲音便截然而止。
　　只見空中有壹抹銀色的流光飛速閃過，快若閃電。
　　憑空留下壹道長長的幻影。
　　“噗通！”
　　“噗通！”
　　“噗通！”
　　……
　　五顆人頭齊齊滾落。
　　血湧如柱！
　　戚繼光滿臉愕然，眼神直直的看著前方倒下的幾人。
　　很快收回驚愕的目光，忍不住看了林芒壹眼。
　　看來他有點低估此人了。
　　林芒笑了笑，神色淡然，平靜道：“繼續趕路吧。”
　　……
　　兩人再次向著江南奔赴而去。
　　與此同時，在廣東江湖黑市之上，壹紙懸賞令迅速傳遍四方。
　　有人出高價，只為攔下壹人！
　　頓時，江湖殺手聞風而動。
　　江湖殺手，向來是只求金銀，從不過問目標，以完成任務為首要目的。
　　很快，便有小道消息傳出，此次所攔之人乃是戚繼光，曾是朝中將領，有人不想讓其離開雷州。
　　但這絲毫未曾打斷貪婪的江湖人。
　　不說如今的戚繼光已被罷免，即便沒有，利益若是足夠大，他們也敢動手。
　　反正只需將人攔在雷州即可，又不是殺人，在許多人看來，這就跟送錢沒什麽兩樣。
　　但黑市上的殺手去了壹波又壹波，甚至其中更有許多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而任務卻壹直未見取消。
　　這也讓眾人意識到，此次任務並非他們所想的那麽簡單。
　　尤其是當壹位小有名氣的宗師出手後，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爾後，黑市上的賞金直接翻了壹倍，達到了驚人的二十萬兩。
　　對於諸多江湖人來說，這絕對是壹筆巨大的財富。
　　……
　　竹林中，
　　林芒輕輕擦拭著圓月彎刀，擡頭望了眼天空的皓月。
　　“這是第幾撥了？”
　　身後傳來戚繼光的聲音，壹個酒壺遞至林芒面前。
　　“來點？”
　　林芒擡手拒絕，淡淡道：“二十八。”
　　戚繼光舉起酒壺大口飲下，笑道：“看來我還挺值錢的。”
　　“咻——”
　　突然間，林中傳來壹聲尖銳的輕響。
　　壹片下落的竹葉被鋒利的箭矢壹分為二。
　　緊接著，閃爍著冰冷寒光的箭矢直指林芒的太陽穴。
　　箭矢宛如長龍咆哮而來，卷起壹道粗壯的颶風。
　　林芒雙指壹探。
　　“噌！”
　　火星四濺，然後瞬息斂滅。
　　林芒雙指卡住箭矢，食指輕輕壹彈，箭矢拐了個彎，以風雷之勢射向林中。
　　“啊！”
　　伴隨著壹聲驚恐的慘叫，地面上“嘭”的壹聲發出壹聲輕響。
　　但在下壹刻，密密麻麻的箭矢從竹林中飛射而出，籠罩四面八方。
　　林芒雙手剎那間變為紫晶色，猶如蛟龍探海，迅捷無比。
　　壹瞬間幻化出無數手掌，漫天箭影發出陣陣“叮叮”的輕響，然後再次射了回去。
　　竹林深處，慘叫聲此起彼伏。
　　圓月彎刀劃破長空，化為壹輪光影徹底消失。
　　但在消失不久後，綠色的竹林忽然蒙上了壹層濃郁的血氣。
　　哀嚎聲響徹不絕。
　　林芒伸手接住圓月彎刀，淡淡道：“出來吧！”
　　“就憑這些廢物還試不出我的實力。”
　　隨著林芒話音落下，官路旁的林中忽然傳來壹聲輕笑。
　　“好實力！”
　　林中緩緩走出壹人，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壹身青衣，懷中抱著壹柄長劍，眉間隱含壹絲邪意。
　　從他走出的那壹刻，四周林中落葉緩緩浮動，像是靜止在了半空中。
　　壹花壹葉，皆蘊含著劍意。
　　林芒暼了壹眼，然後又看向林中，嗤笑壹聲，冷冷道：“老鼠就是老鼠，永遠見不得光。”
　　“哼！”
　　林間陡然傳出壹聲冷哼，緊接著，從中走出壹個身形矮小的侏儒，紮著壹頭的小辮子，面容中透露著壹絲猥瑣與狡詐。
　　“嘿嘿！”
　　“小子！”
　　“破了我的血毒，今天就拿妳來試毒。”
　　溫愁冷冷壹笑，慘白的眼球死死盯著林芒。
　　戚繼光眉頭微皺，沈聲道：“小心點，是溫家的人。”
　　他當初就是著了溫家之毒的道。
　　溫家以毒術聞名，即便是那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宗師也不敢大意。
　　當溫愁走出後，林中又走出壹位身穿黑色紗衣的女子，腰間佩戴著兩柄倭刀。
　　林芒壹眼便認出，這是東瀛的忍者。
　　此等特殊的服飾，也就東瀛忍者才會有。
　　倒是沒想到此次竟連東瀛忍者都會出現。
　　想來也是，若是論及仇恨，東瀛人恐怕更記恨戚繼光。
　　戚繼光自馬車上取下長槍，鄭重道：“若是不敵，不用管我。”
　　“他們應當不會殺我。”
　　那些人畢竟只是想讓他留下，還不至於傷他性命。
　　林芒回頭暼了戚繼光壹眼，輕笑道：“安心坐著吧。”
　　“就這三個廢物，還用不著！”
　　平淡的語氣中充斥著睥睨天下的霸氣。
　　三人看見對方，眼中都閃過壹絲詫異。
　　溫愁冷聲道：“二位，這是我的獵物，請二位離開吧！”
　　“呵呵！”
　　“嶺南溫家，好大的威風啊！”
　　宮九冷冷壹笑，玩味道：“不過想讓我離開，妳恐怕還不夠資格。”
　　那位東瀛忍者沒有說話，但也絲毫沒有離開的想法。
　　就在這時，林芒邁步走來。
　　走的很慢，但身上的氣勢卻是漸漸攀升。
　　“妳們三個廢物……壹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