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達成和解，奇葩獄友

　　這個若有若無的身影壹出現，我定睛壹看，竟然是壹個穿著和服的日本藝妓，模樣沒看清，就覺得嘴唇紅得可怕，臉白得嚇人。而剛才那壹下攻擊，正是從她手指甲上射出的。只壹下，便入土三分。
　　我心中惱恨，這鬼玩意，不就是加藤原二那天持咒弄出來的紙片式神麽？
　　怎麽會氣勢洶洶地出現在這裏，來找我拼命？
　　雪瑞也嚇了壹跳，她腳步也靈活，壹晃便閃到了墻角處，壹臉驚異地向這裏望來。
　　我心裏有恨，伸手便去拍那紙片式神，然而那東西就像是靈體壹般，如同空氣。我右手壹揮而過，沒有壹點實質的觸感覺。我之前還以為是壹張白紙作托載，然而這會兒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這紙片式神好像是二維生物壹般，根本找尋不到它的實體。我壹楞神，那式神便揮袖壹巴掌扇來。
　　刷——
　　那墻壁上又出現了壹道淩厲的印子，壹米多長，厲害得緊。
　　正在這個時候，雪瑞前跨壹步，左手撫胸，右手大拇指按在彎下的無名指和小指上面扣住，食指和中指自然伸直並攏，指向那個正欲逞兇的紙片式神，低喝壹聲：“定！”這白面紅唇的日本娘們動作壹僵，竟然緩慢下來——雪瑞此招竟然跟我那面震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惜我那法器進來時被搜了身，不知道流落到何處。來不及感嘆，見此時機，我壹搓雙手，將其逼紅，再次上前，握住這紙片式神的雙臂。
　　這壹捏即實，又軟又滑，如同真人，觸感極佳。
　　雪瑞見到我將這式神給壹把抓住，也不遲疑，舌綻春雷，雙手結印，然後伸出左手食指在空中，以指代筆，畫起淩空符來——我曾在前面說過，符箓之道，向來以紙筆絲帛為依托，上請諸神，下請陰鬼，有道者最是便利。然而淩空畫符，以氣為引，在復雜錯落的環境中念頭凝結，並能夠奏效者，皆是高明之輩。
　　我有些詫異，雪瑞壹年不見，竟然有這等造化？
　　沒等我疑惑，雪瑞已經畫好這符文，壹股氣息聚集起來。她將這氣息承托而起，正準備印在這紙片式神的胸口，只聽到加藤原二的呼喊聲從對面傳來：“手下留情！陸左君，手下留情……”雪瑞看壹眼我，我點了點頭，她雙手壹散，做了壹個太極收手，將這蘊含著烈陽之氣的符文給驅散。
　　而我手中的這紙片式神也停止了掙紮，只是我手燙，她不時手臂顫抖。
　　我手中的這女人手臂軟綿冰涼，如同真人壹般，看著她那刷了壹層厚厚白灰粉的臉，我心中不由得猜度：原二這家夥，不會無聊的時候，把這式神召喚起來暖床吧？——好吧，如此冰涼的女人身軀，只能消夏避暑了……嗯，我邪惡了。
　　將這個原二的“女人”押到鐵柵欄前，我望著那個花樣男子，氣就不打壹處來：“妳個孫子，前回在仰光說再遇到我，壹定要讓我好看，當時我與妳無冤無仇，只當作是壹個笑話。沒成想妳小子都落魄到這裏了，還放不下仇怨，人沒出去，就跑過來殺我……”
　　加藤原二苦著臉看著我手中的式神，雙手壹振，身邊又出現兩個搔首弄姿的和服美女，然後解釋：“陸左君，我要是想殺妳，怎會只派壹個？我只是想試壹試妳，能不能夠成為我的合作者……”
　　“妳要越獄？”
　　“不越獄，難道妳以為他們這裏會管飯，壹直養妳到老麽？”加藤原二有些激動，慘笑著說：“妳以為他們每天餵我們吃肉喝粥，會有什麽好心？還不就是為了將來拿我們這些人來作生祭，煉制降頭鬼物？這裏面的陰氣，至玄至深，讓人痛苦，我壹刻都不想在這裏待著。怎麽樣？妳走不走，正所謂‘合則兩利，分則俱傷’，我們拋棄前嫌，壹同闖出這個鬼地方去，共謀光明，好麽？”
　　我沒有說話，快速在腦子裏考量著這小日本的話語裏面，有多少誠意。
　　毫無疑問，正是因為知曉自己的後果，加藤原二才會不顧食物的變態，逼自己吃下人肉，而他邀我壹同越獄，也不過是擔憂自己壹個人恐怕力量不夠，想拉壹個墊背的而已。不過，正如他所說，為了共同的目的，我們暫時的合作也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多壹個人，則多壹份成功的希望。我看向了雪瑞，她點了點頭，說同意，這個鬼地方，她也壹分鐘不想多待。
　　善藏法師說“且留我三日”，三日之後又如何，他沒說，但是想來不是請我吃飯喝酒。
　　見我遲遲不說話，加藤原二咬著牙說：“兩百萬！”我壹楞，說什麽東西？加藤原二說兩百萬人民幣，這些錢用來補償我今天受到的精神損失，回去就給。原來他是擔憂我剛剛被他偷襲而生氣，故而拍下重金。我心中不由得罵起娘來：這小日本子就是有錢，屁大的年紀，毛還沒有長齊，沒事就喊兩百萬（上次買十年還魂草的時候也喊過），好像誰沒見過錢似的。
　　我憤恨完，笑容浮上了臉：“成交！”
　　說完，我把手中這紙片式神給松開，這個和服美女壹松開，乳燕投林壹般飄飛到加藤原二的懷中，他動情地喊道：“杏子，杏子妳沒事吧？”那和服美女不能說話，只是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柔情似水。
　　我和原二隔著鐵柵欄商量如何逃獄的計劃，沒說兩句，在我的右手邊很遠的角落突然出現壹個沙啞無力的聲音：“阿彌陀佛，兩位小哥子，妳們的計劃可沒可以算上我老和尚？”這聲音蒼老，有著濃重的雲南邊疆音，而且“阿彌陀佛”這幾個字，口音格外古怪，讓人好笑。
　　我看不到說話的人，但是這個人壹出聲，立刻從各處傳來好幾聲的附和，有說英語的，有說泰語（或緬語）的，最讓人驚奇的是，居然還有壹個女人操著武漢話說：“壹起克，壹起克（去）……”
　　我還真的不知道在這牢房裏，居然還有這麽多獄友。
　　加藤原二往後退兩步，他旁邊的壹個紙片式神高高舉起手，然後猛地往下壹揮，“鏗……”門應聲而開，他緩步走到了我這邊來，抱拳為禮，說陸左妳們是怎麽將那消蝕精神和氣力的綠草汁，逼出體外的？說話間，那個叫做杏子的式神揮出手，將我這邊的牢門枷鎖也斬斷。與此同時，牢房裏的其他地方，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響。
　　我與雪瑞出了牢門，發現這大牢房是壹個過道式的長廊，我們這裏算是頭幾間，從此處往裏走，還有兩側二十來間。不過關押的人不多，陸續走出幾個人來，有壹個瘦骨嶙峋的光頭老和尚、壹個眉高眼深、壹臉胡茬的老外、壹個癡肥如豬的中年婦女以及兩個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其中，老和尚和後面那兩個黑瘦男人，都是泰國或者緬甸的本地人。
　　我笑著回答加藤原二的問題：“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各家都有各家的法子。妳也不是沒中著麽？”
　　八個人聚在長廊正中的燭火之下，從身上的臭味來看，老和尚和老外應該是被關押得最久的，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流著膿水，精神氣色也差；而那兩個黑瘦漢子也屬於天殘地缺之輩，壹個獨目，壹個則是楊過大俠，只有那個胖女人臉上仍舊冒著油光，壹臉的“痔瘡”。
　　看著這些老弱殘兵，小日本很不樂意，說他不是開福利院，只帶有用之人，而不希望有人拖後腿。
　　這幾個人紛紛表示：自己其實是厲害角色，壹方大拿。可惜被那“蝕心草”給消磨了氣力，如果能夠將那蝕心草的殘渣藥力給逼出體外，他們絕對沒有壹個是吃幹飯的。許是被關得太久，高鼻梁藍眼睛的老外最是激動，他會說點中文，於是結結巴巴地說他叫作威爾，威爾崗格羅，他是壹名攝影師，但同時也是英國靈學研究會克魯克斯先生的學生，是壹個很厲害的靈媒，請不要拋下他。
　　老和尚巴通看著加藤原二和我，壹臉的渴求，緩緩說道：“只要給我們解開蝕心草，我們便能夠自由！”
　　加藤原二沈默了十幾秒鐘，最後終於點頭同意了：“好吧，我可以讓我的侍女幫妳們吸出來，但是希望妳們不要辜負剛才說的這壹番豪言壯語。”
　　五人皆稱善，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讓加藤原二的紙片式神給他們吸蝕心草的毒。
　　我走到了姚遠的牢房門口，看著這個老先生端坐在席子上，閉目不言，問他：“姚老先生，妳不跟我們壹起走麽？”他睜開眼睛，笑了，說：“政府既然已經管上了這裏，他們應該需要壹個替罪羊，讓雙方都有顏面下臺，所以我留著還有用。加油吧，希望我今天的晚餐，不是妳們其中的壹個人……”
　　我默然不語，與雪瑞返回了自己的牢房靜坐。
　　壹個多小時之後，鐵門哐啷響，三人壹組的巡邏小隊，再次來到了這個牢房裏。這是壹次與平時壹樣的檢查，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牢籠中的已經不再是囚犯，而是壹群去掉了鐐銬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