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磋商

　　伊輔望著臉頰堆滿褶皺，小眼瞇瞇，眉開眼笑的肥佬，心裏便知曉不妙，依舊保持著笑容問道：“阿仔，我找何警官。”
　　“何長官已經睡著了。”
　　豬油仔站在門前，右手把著門柄杵在面前，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
　　伊輔苦笑道：“有很重要的事情與何sir講，拖壹個晚上，肯定就是多死幾十個人，於情於理，都該先談壹談。”
　　“真是對唔住。”
　　豬油仔連連鞠躬：“何sir生病了。”
　　“唉。”
　　伊輔長嘆壹聲，扭頭用英文與政務副長交談兩句，身材幹練，眼神桀驁的政務副長掃過豬油仔壹眼，又舉目望向二樓拉著白紗，亮著床頭燈的臥室。
　　“走。”
　　政務副長知道強留沒有意義，轉身與伊輔壹起坐上轎車，車隊很快離開府邸大門。
　　豬油仔望著離去的兩位高級長官，長長籲出口氣：“幸好沒有找我麻煩。”
　　旋即，他又狠狠賠了壹口，驕傲的挺胸道：“死鬼佬，看乜野，下次扣爆妳眼珠。”
　　還舉起右手的食指、中指、屈指對準車尾。
　　“貝sir，何定賢不肯與我們見面，可能是希望留下回旋的余地，倒是很符合他壹向的政治風格。”伊輔坐在轎車後排，右手夾著香煙，側身與旁邊的政務副長說道。
　　政務副長英文名叫貝克·維多，中文名為貝維誠，五十余歲，是二戰前便來到港島任職的老官僚，在政務局內的勢力根深蒂固。
　　政務局作為是港府的行政中心，壹向是由長期駐港任職，了解本地局勢，資歷較深的官員把控。可以說，政務局是本港最具實力的行政部門，級別淩駕於壹切官署之上。
　　且政務局官員可以連續任職，壹位官員經歷三位總督、五位總督都是常事。
　　貝克·維多也在港島生活近三十年，從小小壹個事務官做到副局長，深知港島的社會局勢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第壹個變化即是二戰結束後的華人逃港潮，第二個變化是逃港潮帶來的經濟機遇。
　　其中第二個變化是第壹點的引申，更是國際格局給東亞帶來的壹種影響……
　　在這種影響下貝克·維多其實是十分獨裁的執政想法，對英資抱有巨大好感，寄希望於用經濟殖民的手段吸血港島，但偏偏華人中誕生出壹位鷹派強人。
　　當然，他本人持有不少英資集團的股份。
　　“去找堅sir吧。”
　　貝克嘆了口氣：“雖然堅sir是警隊勢力的代表，但也是壹位英籍官員，起碼在統治港島的立場上與我們壹致，光是看在總督的份上就不可能閉門不見。”
　　“也好。”
　　伊輔輕輕點頭，旋即轎車便駛入金鐘區，來到壹座別墅門外，按響門鈴，通報身份之後。堅寶寧穿著睡衣，步履匆忙，親自來到大門口將二人迎進客廳。
　　“堅sir，晚上好，冒昧打擾了。”貝克壹身定制西裝，十分合身，站姿筆挺的在客廳伸出手。堅寶寧與之相比粗獷，隨意很多，露出抱歉的表情與他握手，並且還再度敬禮：“長官好！”
　　在職級上政務副長確實比警務處長更高兩級。
　　但貝克卻絲毫沒有架子，揮揮手示意堅寶寧輕松壹些，再分出壹支香煙，送出去道：“堅sir，港島的事情需要妳來搞定了。”
　　“什麽事？”
　　堅寶寧接過香煙，用嘴咬住，露出壹副錯愕的樣子。
　　貝克道：“這兩天有大量三合會暴徒在非法集結，打著慶祝雙十節日的旗號，四處打砸官署，沖擊工廠，已經造成超千人的傷亡，超百人死亡，讓整個港島陷入壹片混亂。”
　　“啊！”
　　“這麽大的事？”
　　堅寶寧連火都不點了，摘下香煙，瞪著眼珠道：“我這兩天在休假沒有人跟我報告啊……伊輔，警隊怎麽沒有處理好事情？”
　　“sorry，sir。”
　　伊輔連忙鞠躬道歉，壹點都沒擺署理處長的架子。
　　貝克則道：“伊輔sir管理部門出身，不擅長做行動計劃，剛剛就職沒有兩天便遭遇大型事件，能夠維持基礎秩序，不讓學校、醫院受到沖擊已經十分艱難。”
　　“總督希望能請堅sir重新出山，把外面的事情擺平。”
　　堅寶寧露出為難的神色：“貝sir，我剛定了去北美旅遊的機票，說好能夠放壹個長假的……”
　　“突發狀況。”
　　貝克笑容更盛，話裏有話：“港島治安實在是離不開妳，不提鎮壓動亂的功勞，總督都會向下壹屆新長官推薦妳繼續在警隊任職。如果堅sir有其它要求的話可以直言。”
　　“港府能夠辦到的壹定辦。”
　　堅寶寧長嘆口氣：“害，壹張機票是小事，在不在警隊任職也無所謂，只要能夠為女皇做事，不管在哪個位置都該忠心效命，只不過華人壹旦聚集起來確實不好辦。”
　　“何況，這壹次還是有組織的三合會成員。”
　　貝克道：“武力方面不用擔心，駐軍方面會全權協助妳。”
　　“好！”
　　堅寶寧重重頷首：“我會竭盡全力！”
　　“Thank you！”貝克得到堅寶寧的承諾心中大定，雖然，他明知堅寶寧是與何定賢壹邊的人，但伊輔難道就與總督壹邊嗎？關鍵時刻，伊輔還不是違背了總督的命令。
　　他之所以先與伊輔接觸，又來找堅寶寧，便是希望壹步步探清警隊的意圖。
　　目前來看，警隊還是渴望保持平衡，維持先前的勢力版圖，而且明確有要講和的意思……今晚能與堅寶寧達成共識，明天便能在會議室裏見到何定賢。
　　起碼不用再吃閉門羹了。
　　“果然是警隊在背後控制壹切。”
　　貝克心裏又是無奈，又是不甘，但還是正色的道謝，再說道：“明天早上，請堅sir盡早回到警隊履職，按照警隊條例，警務處長壹結束休假，署理處長立即解除職權，回到原部門任職。”
　　“壹定會的。”
　　堅寶寧出聲說道。
　　在總督沒有下達正式任免文件之前，堅sir壹直是警隊的最高長官，只不過是暫處於休假當中。
　　十月十二號，事件發酵的第三天，總督再度簽署宵禁令，並且由於南洋局勢影響，再度於新界石崗軍營調出壹個步兵營。全港街頭光是駐軍步兵數就達到五個，出動超三千名陸軍，占據港島駐軍三分之二的步兵軍力。
　　同時，連續三天的戒嚴狀態，大大影響了港島市民的生活、生產、不僅大多數工廠無法開工，十之六七的商鋪也全部歇業打烊。市民們休假躲在家中，自然造成經濟壹片蕭條，隨之是米糧、食油、白糖的價格上漲。
　　中環、維港兩大貨櫃碼頭全部停工，堆滿貨物，無人參與運輸。九龍、新界大大小小上百個野碼頭倒是壹片火熱，兄弟們照樣開工，畢竟全港十幾萬社團人士並沒有個個都上場，每個社團挑出幾百至上千的精銳打仔參與，根本與碼頭上的繁忙無關。
　　當總督拿暴徒沒有辦法的時候，社會已經開始產生連鎖反應，市民的輿論，洋行的意見，工廠主、商鋪主的態度。作為全港最有權力的人，也要為全港的壹切事務負責。
　　辦公桌上兩百多份文件堆成小山，壓得格洪量根本喘不過氣，何況，還有殖民大臣48小時內解決事件的壓力。唯壹慶幸的是華人各大商會，通過商會渠道正在釋放平價的米糧、食油、白糖、醬油等……
　　並且還派出幾支社團人馬，將趁火打劫，炒高必需品的不良商家打到關門。
　　讓總督暗地松了口氣，起碼華人還沒有狠毒到故意炒作民生危機，給港府施加政治壓力，若真的連民生危機都拿來當武器，後果是十分可怕的。當然，他要是有控制民生的能力，倒不吝嗇。
　　畢竟，港島最多的是華人。
　　好在，華人幾大老板幾乎包攬了民生生意，不僅能供得起港島，連內地的生意都做，東西都是壹船船從國外運來，根本不差壹星半點的。光是潮汕商會的楚老板，在北美進口壹艘貨輪的大豆，都夠全港人吃壹周的。
　　再者，他廣洲還有壹間年出欄超十萬頭的養豬場。
　　堅寶寧則在早上七點便前往大館履職，並且連續簽發數條命令，將壹壹將何定賢、葛白、歌頓、昆先等人的休假取消。隨著堅sir回歸警隊，警隊上下士氣壹振，很多人都聞到雨過天晴的味道。
　　中午十二點。
　　總督府。
　　堅寶寧立正敬禮，打開文件，十分嚴肅的道：“總督爵士，經過警隊高層與市民代表，三合會組織的多輪磋商，談判，達成以下幾點條款。1，主要三合會組織皆承諾，將來不會再以雙十節日為由舉行慶祝活動，但港府不能阻止市民自發懸掛旗幟、畫像等物品。”
　　“2，主要三合會組織願承擔本次鬧事責任，交出主要的暴徒，匪首。3，市民需要總督府送上壹掛十萬頭的鞭炮，並登報向全港市民道歉。4，讓李鄭屋徒置區事務長向中山像磕頭謝罪，5，事後不再清算三合會組織成員，對涉事市民不再進行搜捕。”
　　格洪量聽到前兩個條件時還覺得挺滿意，但隨著後三個條件開出來，他徹底明白堅寶寧等人只是為了重新掌握權力，進壹步逼他低頭，壹點都沒有想要讓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