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歸天

　　千夢雪沈默了壹下，“我是自殺的，辛辛苦苦復制到最後，看著無數個和自己壹模壹樣的人，我在精神恍惚中，回想起了自己過去壹生的經歷。”
　　“我覺得我的人生很悲哀，直至最後壹刻，我都在苦苦追求無盡的壽命，但是得到之後呢？”
　　“縱使能永生，我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麽？”
　　“那壹刻，我感到了極度的空虛，我累了。因此我選擇自我了斷，死在壹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至於在那之後，我復制出來的身體竟變成了陰能生物，連帶著我的屍體也轉變成了【闇】，這就是我完完全全沒料到的了。”
　　“這也更加證明了我的失敗，懦弱者的自裁，反而給萬月宮帶來了如此大的災難。甚至我討厭的家夥，也借著我的錯誤入主萬月宮。”
　　說到這裏的時候，千夢雪自嘲著連連搖頭，“我是恨長空無名嗎？我是恨自己的無能。”
　　這壹刻，蘇澈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對方會露出厭倦的神色了。
　　千夢雪根本就沒想活。
　　不對不對，應該說是千夢雪人格沒想活，蘇澈糾正了壹下自己的內心說法。
　　總之短暫地思索過後，蘇澈緩緩開口道：“我不知道妳的詳細過往，因此無法，嘶……”
　　壹瞬之間，蘇澈感覺到有大量的信息湧入自己的腦袋，幾乎快讓他的頭炸開了。也就是身為穿越者，有過類似經歷，精神也足夠堅韌，蘇澈才能硬生生吃下這麽多信息，還保持著清醒。
　　這些信息全部都是千夢雪的記憶，她毫無保留地、借助道宮之手壹口氣塞了過來。
　　“這樣妳就沒法說什麽搪塞之詞了吧？來，讓我聽聽妳想說什麽？”千夢雪帶著少許嘲諷的語氣說道。
　　蘇澈晃了晃腦袋，“我能問個問題嗎？殘星到底什麽時候醒？”
　　“快了。”
　　於是蘇澈深呼吸了壹口氣，“妳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千夢雪皺眉，不等她發聲，蘇澈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肯定想聽真話，那我就直接說吧。”
　　“我不會說什麽【人生就是這樣，我們只能砥礪前行】之類的雞湯；也不會說妳的經歷不夠悲慘，我見過比妳慘得多的人。”
　　“我更不會說，妳自怨自艾、活在自己心間的壹畝三分地裏，越過越偏激。”
　　蘇澈越是舉例，千夢雪額頭就越是青筋綻起，她覺得這家夥就是在故意激怒她。
　　“我想說的是，好的不好的，都過去了。妳也早已身死五千余年，妳所愛的、所恨的，都已經化作過往雲煙。”
　　“甚至就連千夢雪這個存在本身，也已經屍骨無存，只剩下最後這點變質的爛肉，以及壹段即將消散的意識。”
　　“既然如此，妳還有什麽好惆悵、好無法放下的呢？”
　　“對了，妳相信有來生嗎？”蘇澈問道。
　　千夢雪冷漠以對，“妳想用佛教那套理論來敷衍我？今生在世忍受苦難，下輩子投個好胎是吧？”
　　“不，”蘇澈搖頭，“下輩子妳可能會比這輩子還慘。”
　　“妳？！”千夢雪指向蘇澈，氣得胸口都在起伏，甚至恨不得過來將蘇澈壹把掐死。
　　蘇澈只是笑了笑，“可能，我只是說可能，用來證明我並沒有哄妳的意思，妳也不是三歲小孩了。”
　　“還是那個問題，妳相信有來生嗎？”
　　千夢雪深吸壹口氣，“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相信的話，那妳沒有想過，妳的真靈早就投胎轉世了？甚至轉世了不止壹次。”蘇澈的表情很認真。
　　“妳在這裏沈浸於妳的過往，但是千夢雪的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都過去了。甚至就在此時此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裏，妳的轉世說不定在吃飯，在呼呼大睡，在和小夥伴們四處玩耍、捉迷藏。”
　　“這樣想來的話，妳是不是覺得好受了壹點？”
　　“萬壹日子過得沒那麽好，正在受苦受難呢？”千夢雪反問。
　　蘇澈點頭，“確實是有這樣的可能，但人生中並非只有不幸之事。”
　　“哪怕在經歷過那些悲痛的事情之後，妳的人生中也不是全部只有哭臉吧？當年帶著南宮憐花去洗蓮池的那件事妳還記得嗎？那個時候妳笑得可開心了……”
　　千夢雪壹時間陷入了回憶之中，好壹會兒她才說道：“我要是不信有來生呢？”
　　“不信的話，那就更簡單了。就如我剛才所說，好的不好的，都過去了；如果妳還是放不下的話，可以嘗試封印自己的記憶，將自己投入凡間中，開始壹段全新的生活。”
　　“當然，妳現在沒這個時間和機會了，我也只是說出壹個方向。”蘇澈想攤開雙手，但是因為被捆著，所以只能聳了聳肩。
　　“這不就是自己騙自己嗎？”千夢雪喃喃自語道。
　　“對，但偶爾是很有用的，壹個人越是走死胡同，越是鉆牛角尖，就會越來越痛苦。我從妳的記憶中看到，妳做了太多這方面的事情。”
　　千夢雪沈默了，“當年我從來不曾向外人述說過我的苦痛，也只有這彌留之際，才能將自己的記憶毫無保留地讓別人知曉。”
　　“如果當年我能早點找個人傾述，後來的經歷，是不是會有所不同呢？”
　　“也許，但是沒有如果。”蘇澈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嗯，”千夢雪忽然笑了笑，“雖然我依舊無法完全釋懷，但是聽完妳說的，居然多少輕松了壹些。不得不說，妳很會哄女人。”
　　“就這樣吧，她要醒了，接下來的事妳們自己處理……”千夢雪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縹緲了起來。
　　“等等，”見對方要消失，不知怎麽的，蘇澈居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驚喜，他猶豫了壹下才說道：“妳後悔嗎？”
　　“後悔什麽？”
　　“來這個世界上走這壹遭。”
　　千夢雪想了想，“有點，之前是恨不得自己從沒出現過，但是現在被妳這麽壹通哄騙，我居然有點期盼千夢雪的來生，來來生。”
　　“希望我這段意識，最終能傳達給千夢雪的轉世。”說著她閉上了眼睛。
　　在這個過程中，蘇澈能看到從殘星的身體上，有壹絲絲、壹縷縷的魂力逸散出來，它們壹部分化入天地元氣之中，壹部分流向了輪回……
　　這讓蘇澈看得人都傻了，等等，這不是殘星分裂出來的人格嗎？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