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歸物

　　張禦到了那白衣女子面前站定，他看了對方壹眼，而後擡袖端手，行有壹禮，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那白衣女子福禮回道：“貧道孟嬛真，此次從玉京而來。”
　　張禦聽她是從玉京而來，若有所思，點頭道：“原來是孟道友，孟道友此來，可有指教麽？”
　　孟嬛真道：“我自來到青陽之後，見到了這裏發生的不少事，冒昧向張玄正問上壹句，不知張玄正下來會如何對待天機院這些造物呢？”
　　張禦聽她忽然問起此事，卻是對其來歷有了幾分猜測，他微微壹思，道：“不過是如實上稟玄廷而已。”
　　孟嬛真秀眸凝註著他，道：“那些造物對青陽上洲造成了頗多侵害，甚至還有了造物修士這等事，張玄正莫非不打算將之根絕麽？”
　　張禦擡首看了壹眼朗闊的天空，道：“我也與惲玄首談論過此事，惲玄首曾有言，造物是道，修行亦是道，禦深以為然，若只是壹時之弊而拋其利，卻也太過偏狹。
　　我天夏能有如今之局面，正是因為有著億億萬萬尋道之人，兼容並包，匯納百川，這才是我輩該行之道。”
　　孟嬛真聽到此言，眸光之中浮現壹抹異彩，她道：“張玄正之言，我回去之後自會如實報書玄廷。”
　　張禦聽到她句話，更是確認了她的身份。
　　玄廷雖然在各洲安置有玄府，但是並非就此不做關註了，而是會時不時派遣壹些有背景的修士前來察辨各洲內玄府的情狀，這壹位應該也是如此，而其人顯然對自己的身份也並不避諱。
　　孟嬛真這時又道：“聽聞張玄正是從東庭而來？”
　　張禦道：“正是。禦是東庭都護府之人，三年前東廷都護府點燃烽火之後，我與壹眾同道得了光燁營的接引，方才來歸至天夏。”
　　孟嬛真似想問什麽，手中的朱色玉簫也是微微擡了擡，可話到臨頭，卻是猶豫了壹下，並沒有問出來。
　　張禦看了看那玉簫和那下方的穗子壹眼，道：“敢問孟道友，可是認識蕭涵生麽？”
　　孟嬛真聞言，不由壹下看向他，道：“道友是從何處聽到這個名字的？”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並不像她此刻的語聲壹般平靜。
　　張禦壹伸手，自星袋中將壹枚玉簫碎片和壹根紅色綴節取了出來，托在掌中，遞去道：“當日禦前往壹處異神神國時，在半途之中遇到了蕭前輩遺落之物，受他所托，將此帶回天夏。”
　　孟嬛真伸手出去，手指起初微微發顫，但是很快恢復了平穩。
　　她拿過那碎片，端詳了許久，又拿起那綴結，輕聲道：“這是我親手編織的，沒想到他還留著。”
　　她將這根穗結拿起，系在了自己玉簫之上，於是壹對長穗擺在了壹處，它們在風中輕輕搖擺著，仿若互相依靠著。
　　她望向東方，道：“張玄正，東庭是什麽樣子的？”
　　張禦也是轉首看了過去，道：“東庭的過去和現在都是不同，但將來會是蕭前輩所想的模樣。”
　　孟嬛真凝註遠空，佇立良久，輕聲道：“那就好。”過了壹會兒，她轉過頭來，道：“多謝張玄正替我帶回他的遺物。”
　　張禦道：“禦只是盡同道之誼罷了。”
　　孟嬛真看他片刻，思忖了壹下，才道：“我見張玄正與那白秀鬥法之時，似曾動用過壹門以言懾人的神通？”
　　不待張禦回言，她便認真道：“若是玄正願意聽貧道壹言，今後盡量在人前少用此法，特別是有同道的時候。”
　　張禦眸光微動，道：“孟道友為何如此說，可能詳告麽？”
　　孟嬛真似是在考慮什麽，她伸手壹撫綴結，道：“本來我想去東庭走壹回，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十日之後，我便會離開青陽，返回玉京，道友若要想了解詳情，可在十天後去到與白秀鬥法之地，貧道在那裏等候道友。”
　　張禦壹思，點頭道：“好。”
　　孟嬛真見他應下，對他斂衽壹個萬福，而後撥轉雲光，駕著小雲舟遁空離去了。
　　張禦在原處站了壹會兒，想了想，沒有再落去下方，而是直接遁光壹轉，去到了光州檢正司中，並在此停駐下來，處理天機院後續之事。
　　不過這畢竟是檢正司之地，有些事處置起來終究有些不便。
　　故他也是在思考，若是可以，下來不但要重新建立玄府學宮，也要設法將各州郡的玄府重立起來。
　　正如東庭都護府的有分府壹般，青陽上洲如此大的地域，各州郡也當立有玄府的分府，只是以往洲內情形顯然做不到這壹點。
　　而現在卻是正好域外域內道派合壹，內患外患皆平，倒是可以試著做此事了。
　　在差不多過去三日之後，壹名修士帶著霜洲的龔大匠走入大堂，其人進來之後，對著張禦壹拱手，道：“玄正，我們看過了，那方諭中並無問題，的確是本人。”
　　張禦道：“可以確認麽？”
　　龔大匠道：“可以，是我與幾位大匠壹起看的，不會出錯，除非方諭中他在幾十年裏又打造了壹個大匠的替身，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禦點了點頭，方諭中畢竟是壹個造物人，可“此方諭中”是否是“彼方諭中”，那就無從判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方諭中本身是壹個大匠，否則不足以服眾，故是他讓方諭中在其他大匠監察之下打造壹個造物，這樣才是真正確認他的身份。
　　他道：“有勞龔大匠了。”
　　龔大匠道：“玄正言重，有用到在下的地方盡管吩咐。”
　　張禦道：“下來倒的確有壹事需勞煩龔大匠。”
　　與此同時，望州與涵州的交界之處，十余名修士正圍著壹個土丘施展法力，而底下已被挖開了壹個深坑。
　　壹名修士在又壹次正運法力後，被掀開的泥土之中露出了壹塊巨大的霜白色晶玉，他精神壹振，對著上方的司武彰言道：“司道長，挖到了。”
　　司武彰縱光飄身下來，盯著那晶玉看了幾眼，道：“這就是玄正說的霜靈晶麽？”
　　造物修士不僅僅是造物本身，還有著觀察者的問題。
　　此前造物修士就是依靠著觀察者與這些霜靈晶溝通，從而獲取了諸多修士的記憶和經驗的。
　　這東西其實在早期是獨屬於霜洲的技藝，依靠的其實也是壹種獨特的能夠隔空傳遞並且承載復雜意識的生靈。
　　這種生靈是從外層而來，最初唯有受到了寄蟲侵蝕的霜洲人才能夠感應到它們。
　　只是霜洲與青陽兩邊通過交流，最後青陽天機院也是掌握了其中的隱秘，並且利用菌靈對這種生靈進行了壹番改進，進而形成了觀察者。
　　現如今，因為青陽與諸洲之間的交流，其他洲陸也是壹樣掌握了這個技藝。
　　不過觀察者是完全聽從禦主本身的，所以修士想要將之除滅，只需要壹個念頭就是了，但是這麽做有許多修士並不舍得，那麽只有將霜靈晶毀去，方能根絕後患了。
　　司武彰走上去，伸手壹壓，這巨大的霜靈晶頓時碎裂開來，散落了壹地，他看了幾眼，道：“去下壹個埋藏之地。”
　　鳳湘嶺道觀前，壹名道人從天而降，落在了這裏。
　　道觀門前壹個胖乎乎的小道童正在吃著肉包子，見他到來，急急忙忙忙用兩只手合力往嘴裏壹塞，鼓著腮幫子壹個禮，嘴裏含糊不清道了壹句問候之語。
　　那道人見著好笑，揮袖道：“不用多禮。”他看了看四周，“妳們道觀現在誰做主？”
　　這時又壹個清秀道童走了出來，揖禮道：“見過這位道長，道長可是來訪友的麽？這裏原本是我等老師做主，後來是唐師叔作主，只是唐師叔幾日之前出去後，還未曾回來。”
　　那道人道：“妳們這位唐師叔怕是回不來了，我與妳們師門有些淵源，這次正好因故來青陽上洲，受人托所，順便帶妳們離去，妳們喚我壹聲戚師叔就是。”
　　胖道童道：“師兄，戚師叔是不是唐師叔說來接我們的人啊。”
　　戚道人呵呵壹笑，道：“對，那就是我啊。”
　　那清秀道童想了想，道：“師叔稍等，我們收拾壹下就隨妳走。”
　　戚道人笑瞇瞇道：“好好，妳們去吧。”
　　到了裏面，清秀道童壹拉過自己的師弟，小聲道：“不對勁，唐師叔才離開幾天，接我們之人哪可能來的這麽快？而且唐師叔說得是師門來人，可他卻不是，我們不能跟他走。”
　　胖道童懵懂道：“可他既然不是，為什麽來找我們呢？”
　　清秀道童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師父師叔留下了什麽東西？”
　　胖道童沒主意，道：“師兄，那，那怎麽辦。”
　　清秀道童道：“師弟，把那天杏川道長給我們的小劍拿出來。”
　　胖道童忙是哦哦兩聲，伸手在身上摸索起來。
　　“妳們倒是挺聰明的。”
　　兩人壹轉頭，卻見戚道人立在不遠處，正笑呵呵看著他們，“放心吧，我不會拿妳們如何的，既然妳們不願跟我走，那便由我來問問妳們吧。”
　　他伸手壹指，兩個道童頓時呆楞楞的站在那裏，隨後便就開始問話，他問壹句，兩個道童就呆呆回答壹句，到了最後，他皺眉道：“沒有提到麽？”
　　他自言自語道：“雖然只是壹些傳言，但終歸是壹個線索，再查查便是了。”說完之後，壹陣清風卷過，他便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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