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三夜：錄像帶

　　“什麽理由？”在篝火的溫暖下，我的疲憊逐漸的減輕，身上的傷痛襲來，整個人沒有壹處不疼，然而我並沒有在意那些不適，註意力集中到了篝火邊的三叔身上。
　　火光下的三叔顯得陰沈，他又吐了壹大口煙兒，才繼續道：“我說了妳能相信嗎？”
　　他看著我，我也啞然，顯然，我是不可能信的，之前在醫院我發了誓絕對相信他，但是我食言了，然而三叔也沒有說實話，我們之間的博弈似乎進入了壹個死循環，在這種情況下，三叔任何的解釋都是徒勞的。
　　他沙啞的笑了笑，就道：“如果我要騙妳，那是我有非騙妳的理由不可，那必然會壹直騙到到最後壹刻，我料準我說了妳也不會相信，與其浪費我的力氣，還是等我們找到她，妳自己去問她吧。”
　　我長嘆壹口氣，忽然感覺壹下子和眼前的這個以前如此親密的叔叔產生了莫大的距離，我有點控制不住道：“三叔，我真不想這樣，我也想回到咱們以前，您說壹我絕不說二的時候，不過，現在我真的看不透妳，咱們就不能再扯皮壹回？您就讓讓您的大侄子。”
　　三叔看著我，又點起了壹支煙道：“大侄子，這是最後壹回了，我保證，我太累了，這壹次，真的是最後壹次了。”
　　我們兩個人相視苦笑，兩相無話，我心裏非常難受，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總感覺壹個不可化解的死結在我心裏堵著，而且不是麻繩，是鋼筋的死結。
　　靜了壹會兒，壹邊三叔又對我道：“其實，我和妳說過很多次了，這件事情裏面的水太深了，牽扯的秘密太多了，我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壹回事情，所以，妳三叔我其實還是挺能理解妳的感受的。”
　　我心說妳理解個屁，妳就算知道的再少，也肯定比我知道得多，我們兩個在這件事情裏，所處的位置是完全不同的，妳是在事情的中心，而我現在怎麽說也只是在外面看著，連進去的門都找不到。
　　不過多說無益，即使是這樣，我也走到了這壹步了，我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壹片的地下水池，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反正我已經跟著他了，除非他把我殺了，否則我壹定要跟他到底。
　　喝了幾口辣椒茶去濕，我的扭傷的地方開始發作，我壹邊揉著，就轉移話題道：“對了三叔，文錦姨寄給妳的錄像帶，是什麽內容？”
　　三叔站了起來，讓我讓開，從他行李裏，拿出了他的手提電腦。“我沒法來形容，妳自己看吧。”
　　我自然是想看，但也想不到三叔會這麽主動，他將手提電腦放在自己的背包上翻開。原來他將錄像帶裏的內容轉到了磁盤裏面。
　　“我讓壹個夥計把錄像帶轉成文件了，花了三百塊錢，我自己看了很多遍，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妳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說著，已經點開了文件。“快沒電了，妳將就著看吧。”
　　屏幕上跳了出播放器，我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忽然感覺這情形有點奇怪，這裏是什麽地方，我竟然還在看手提電腦，這時代果然探險的性質也不同了。
　　三叔顯然不想再看，電腦給了我就走開了，壹邊似乎是有人發現了什麽，讓他去看壹下。黑眼鏡就湊過了過來，坐到我身後，好像準備看電影的姿態。
　　這人讓我很不自在，我看了他壹眼，他根本不在意，我看他他也看看我。
　　我沒辦法，暗嘆壹聲這是什麽人啊，只得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點了播放，開始仔細地看屏幕。
　　播放之後，先是壹片黑暗，接著揚聲器裏傳出了非常嘈雜的聲音，十分熟悉又感覺不出是什麽，聽了壹會兒，我才聽出來，原來那是水的聲音。
　　屏幕是黑色的，看不出哪怕壹點的光影變化，但是揚聲器裏的水聲，卻告訴我們，裏面的內容正在播放當中，夾雜著遠遠的幾聲悶雷，可以想象，這卷錄像帶在拍攝的時候，應該是在湍急的水流旁邊，或者附近有著小規模的瀑布，可能是鏡頭蓋沒有打開，或者遮了雨篷的關系，屏幕上什麽也沒有拍到。
　　水聲壹直持續，忽遠忽近，應該是攝像機在運動當中。
　　大概播放到了五分鐘左右的時候，我聽到水聲之外的聲音，那是幾個人喘息聲和腳踩在石頭堆裏那種腳步聲，腳步聲很淩亂，而且很慢，聽得出那是幾個人蹣跚地走動，但是這幾個聲音只出現了壹下就又消失了，接下來還是水聲。
　　我有點意外，第壹盤帶子我在吉林收到，裏面是霍玲在格爾木的那座詭秘的療養院的地下室裏梳頭的情形。
　　第二盤帶子是阿寧帶來的，裏面是壹個相貌和我極度相似的人，在那座格爾木的療養院的大堂裏爬行。
　　我以為第三盤帶子至少也應該是那療養院的內容，然而，如今看上去，好像是在室外拍的。
　　我立即就想起了我們來的時候的那壹場大雨之後，叢裏裏出現湍急溪流的情形，難道這裏面錄的是當年文錦的隊伍進入峽谷時的情形嗎？這可是重要信息。
　　繼續聽下去，接下來還是水的聲音，忽遠忽近，似乎是攝像機又開始運動。
　　我之前看的兩盤帶子都是這樣，非常枯燥，所以我心裏有數，並不心急，令我吃驚的是，壹邊的黑眼鏡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又耐心地聽了大概二十分鐘，水聲才逐漸舒緩下來，從那種嘈雜的磅礴，慢慢變成了遠遠的在房屋裏聽出去的那種水聲，同時幾個人喘息的聲音又再次出現，這壹次清晰了很多，而且還夾帶著鳴聲，感覺是幾個人找到了遠離水的地方，這個地方還是壹個比較封閉的空間。
　　然後，我們聽到了整卷錄像帶裏第壹句人的聲音，那是壹個女人的聲音，她似乎精疲力竭，喘著氣道：“這裏是哪裏？我們出去了沒有？”
　　沒有人回答她，四周是壹片的喘息聲和東西放到地方的撞擊聲，屏幕上壹直是黑色的，不免有些郁悶，但是聽聲音又不能快進，只得忍著集中精神。
　　那個女人說話之後很長壹段時間，都是裝備放到地上和咳嗽，嘆氣的聲音，很久後才有另壹個男人說話，也不是回答他，而是問另外壹個人：“還有煙嗎？”
　　這聲音很遠，類似於背景音，如果不仔細聽是聽不懂的，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這個人的聲音，帶著閩南的口音。
　　同樣沒人回答他，我們也不知道他要到煙沒有，但是接著我們聽到了很響的壹聲金屬落地的聲音，然後是那個討煙的男人罵道：小心點。
　　之後是沈默，好像是攝像機朝外面挪了挪，還是拿著攝像機的人又回到了湍急的水流附近，水聲又大了起來，不過沒幾分鐘，又恢復了回來。那個剛才討煙的聲音道：“我們到底在往哪裏走？”
　　沒有人回答他，壹切如舊，進度條壹點壹點地往後跳，屏幕壹直是黑色的。
　　我耐心地看著，時間壹分壹秒過去，慢慢的，連我自己也感覺不耐煩起來。就在我是在忍不住，想去把進度條往後拉壹點的時候，壹邊的黑眼睛把我的手按住了。
　　我心中奇怪，心說他幹嘛，忽然揚聲器裏壹下傳出了比較連貫的話語，那是壹個西北口音極重的人說的話，他似乎被嚇了壹跳，叫道：聽，有聲音，那些東西又來了！
　　接著是壹片騷動，再接著就是那個閩南口音的人低聲喝道：全部別發出聲音！
　　這些人似乎訓練有素，那口音壹落，整個揚聲器裏突然壹片寂靜，所有人的聲音瞬間消失在背景的水聲中，這壹靜下來，我就聽到那水聲中，果然有了異樣的聲音，只是和水聲混在壹起，根本聽不清楚。
　　我的神經壹下子繃緊了，忙湊到揚聲器的邊上，只覺得那異樣的聲音自己肯定在哪裏聽到過。
　　果然，那聲音由遠及近，我越挺越覺得似曾相識，聽著聽著，我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壹股讓我發炸的毛骨悚然從我的毛孔裏直發出來。
　　我想起了這是什麽聲音了。
　　這是悶油瓶進那青銅巨門之前，那地下峽谷深處響起的號角聲。
　　（《蛇沼鬼城篇》完）


第壹季 第九卷 謎海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