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大唐天寶九年八月,劍南道蜀州,青城山下,石橋村。
中午時分,萬籟俱寂,青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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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丈夫必為

朝為田舍郎 by 賊眉鼠眼

2021-7-5 21:17

  顧青壹直知道,裴周南從長安帶來的壹千騎隊絕非運送銀兩那麽簡單。如果只是運送銀兩,征調壹千個民夫也能做同樣的事。
  這壹千騎隊其實就是裴周南帶來的執法隊,執安西軍的法,相當於軍隊的糾察,甚至比糾察更嚴厲。
  理解裴周南的立場,但顧青絕不允許裴周南的做法。
  聽到親衛稟報,顧青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還沒說話,帥帳內的李嗣業頓時炸了,兩眼怒睜嘶聲喝道:“裴周南敢動我陌刀營的人,找死!”
  其余的眾將也義憤填膺,沈田冷聲道:“侯爺,這姓裴的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安西軍將士何辜,為何無故對咱們將士動手?”
  常忠陰沈著臉道:“侯爺,末將跟隨侯爺來到安西,當初也是戍衛皇宮的左衛將軍,可從未受過這等窩囊氣,區區壹個禦史,他要翻天不成!”
  都尉馬璘遲疑了壹下,也道:“侯爺,當初邊令誠奉旨來安西監軍,與高節帥共事數年,雖說他與高節帥多有摩擦暗鬥,但邊令誠也不敢如此張狂敢直接闖入大營鎖拿將士,這個裴周南過分了。”
  李嗣業見袍澤們皆忿忿不平,怒火不由更旺,大喝道:“我這就下令陌刀營進城,將裴周南那田舍奴斬為壹堆碎肉,今日拼了人頭落地,也要為麾下兒郎尋個公道!”
  說完李嗣業轉身就走,顧青立馬喝住他。
  “站住,我讓妳走了嗎?”
  李嗣業身形頓止,轉身又急又氣道:“侯爺,人家已將刀架在咱們脖子上,咱們不可忍氣吞聲了!”
  顧青冷冷道:“妳們認識我這麽久,何時見過我忍氣吞聲?”
  眾將聞言面面相覷,然後紛紛抱拳,異口同聲道:“請侯爺下令。”
  顧青撇嘴:“下個屁的令。事情都沒查清楚,怎麽下令?就算要殺人,也要搞清楚殺誰,還有,眼前的第壹要務是什麽?是救回被鎖拿的三名部將,先救袍澤再報仇,都是帶兵的將軍了,做事的主次都分不清了麽?”
  揚聲令外面報信的親衛進帳,顧青問道:“是裴周南下令拿的人,還是他下面那個姓陳的校尉自作主張拿的人?”
  親衛稟道:“那個姓陳的沒說是誰下的令,只說營將妄議君上,謗君生謠,必須嚴懲,然後拿了人便走。”
  “他們闖入大營時,為何沒人攔住?”
  “姓陳的校尉手執長安金吾衛腰牌,說有敕令,有權入營,守門的將士不敢攔阻。”
  顧青又望向李嗣業,道:“妳的部將私下裏議論過什麽?妳可知情?”
  李嗣業猶豫了壹下,道:“末將知情,無非是侯爺被嚴旨訓斥又被罷免少保和光祿大夫壹事,下面的部將有些不忿,私下裏發了幾句牢騷。”
  顧青冷哼道:“禍從口出的道理妳難道不懂?當初妳在疏勒鎮被小人構陷,令妳行事處處小心謹慎,為何田珍死後妳卻如此大大咧咧不知深淺?”
  李嗣業抱拳道:“侯爺被訓斥,末將心裏也窩了壹團火,老實說,末將沒跟著將士們壹起發牢騷已經夠忍耐了,下面的將士私下議論幾句,末將只能裝作沒聽見,是末將疏於管束。”
  顧青指了指他,道:“我先記下妳這次錯,回頭妳拿戰功來抵。”
  李嗣業卻笑了,抱拳道:“是,末將保管抵了錯之後還能再升壹升。”
  顧青環視眾將,沈聲道:“裴周南來安西做什麽,妳們心裏都有數,人家的眼睛每時每刻都在盯著咱們,各位回去後召集部將,嚴厲告誡他們約束將士,誰再敢私下非議君上和朝堂,壹律軍法處置,被自己人打殘了,總好過在裴周南手裏生不如死。”
  眾將紛紛抱拳應是。
  顧青又看向親衛道:“那姓陳的校尉拿了人後,出營往哪個方向去了?”
  “他們拿人後並未回城,而是出營往北去了。”
  顧青疑惑道:“往北?北邊有他們的營地嗎?”
  沈田在旁道:“侯爺,裴周南帶來的騎隊駐紮在龜茲城外西面二十裏處,北邊並無營地。”
  顧青點點頭,道:“好,沈田,令妳本部兵馬三千人出發,找到那個姓陳的,先把李嗣業的幾個部將救下來再說。”
  猶豫了壹下,顧青又道:“若與那姓陳的遭遇上,道理如果講不通那就動手,該殺的殺,莫留情面。”
  李嗣業大聲道:“侯爺,末將請戰!”
  “妳給我待在大營裏,哪兒都不準去,妳若與他們遭遇了,事態更難收拾。”
  眾將散後,顧青整了整衣冠,道:“韓介,叫上親衛,隨我入城。”
  ……
  龜茲城,安西節府。
  顧青再次率親衛殺氣騰騰地闖入府中,官員們頓時又興奮起來。
  每次侯爺這般姿態入府,必然有大事發生,如此熱鬧怎能不看?
  顧青剛走進節府院子,官員們已經遠遠地站在回廊下圍觀,興奮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顧青皺了皺眉,這幫家夥是太閑了嗎?為何每次有熱鬧都如此興奮。
  上次帶兵闖入節府是為了救皇甫思思,跟邊令誠撕破了臉,這次帶兵又來,是為了跟裴周南撕破臉。
  顧青不由暗嘆,難道自己天生跟監軍壹類的人物八字不合?
  走進後院,如狼似虎的親衛們紛紛占住了回廊和院門,顧青徑自走到裴周南的屋子門前,非常有風度地敲了敲門。
  門打開,裴周南見到顧青不由壹楞,轉眼發現屋外四周親衛林立,壹副圍剿的架勢,裴周南不由愈發驚訝。
  “侯爺,您這是……”
  顧青笑道:“登門拜訪。”
  裴周南忍不住怒道:“這是登門拜訪的禮數?”
  “我的親衛擔心主人不夠好客,怕主人跑了,所以事先把妳堵在屋裏,免得賓主失了和氣……”
  裴周南面若寒霜,冷冷道:“侯爺今日怕是來者不善,說吧,究竟意欲何為?”
  顧青探頭望屋裏看了壹眼,道:“裴禦史不請我進去坐坐?此非待客之道吧。”
  “妳是惡客,恕裴某不便招待。”
  顧青笑了笑,道:“那就開門見山,妳麾下是否有個姓陳的校尉?剛才他帶兵闖入我大營,鎖拿了安西軍三名部將後不知所蹤,我想問問裴禦史,是妳下令拿人的嗎?”
  裴周南壹呆,震驚道:“陳樹豐帶兵闖營,還拿了安西軍部將?”
  顧青盯著他的眼睛,道:“不要告訴我妳毫不知情,裴禦史,做便做了,妳若連這個也否認,未免讓我太看不起。”
  裴周南恨恨跺腳道:“我何曾下過此令?前日與侯爺在客棧不歡而散,下官確有如實向長安稟奏之心,但下官卻未想過闖營拿人,我知妳的脾氣,更知若闖營拿人後,妳我之間定會鬧得不可收拾,甚至會刀劍相向,下官無論如何也不會幹出這般蠢事。”
  顧青皺眉,猶疑地道:“裴禦史果真不知情?”
  裴周南面色冷冽地道:“下官做過的事,從來沒否認過。但下官沒做過的事,也斷不會受此冤枉。妳我皆是大唐朝臣,忠於大唐社稷,不過私下裏政見不同,何必鬧到刀劍相向,血濺五步的地步?”
  顧青仔細端詳他的表情,漸漸覺得他這番話似乎不像說謊。
  裴周南若沒說謊的話,今日闖營拿人的決定那就是姓陳的校尉自作主張了。
  “那個姓陳的校尉什麽來頭?”顧青忽然問道。
  裴周南冷冷道:“陳樹生,離開長安前是金吾右衛勇字營校尉,祖上是太原陳氏,高宗時便是當地顯赫高門,陳家歷代皆為天子效忠,祖上出過兩位尚書,壹位大將軍,陳樹生十八歲時便被選征入金吾衛,是為天子近衛,論對天子的忠心,連我都比不上他。”
  顧青若有所悟:“所以,妳是陛下派來的禦史,而這位陳校尉有沒有可能是陛下派來的另壹位監視妳我的密探呢?他認為妳該出手的時候,妳卻不出手,於是他索性決定自己出手了。”
  裴周南抿唇不語,臉色卻漸漸難看起來。
  顧青苦笑搖頭,嘆道:“我到底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令天子對我如此不放心,監軍,禦史,還有壹位密探埋伏在身邊……”
  裴周南冷冷道:“侯爺若問心無愧,無論陛下派來多少監軍,皆可視之如無物。”
  顧青嘴角壹扯:“我在安西清清白白,但陳樹豐也沒放過我,還是對我的部將下手了,裴禦史何以教我?”
  裴周南頓時語滯。
  顧青嘆了口氣,道:“裴禦史,我相信今日之事不是妳下的令,冤有頭債有主,今日是我魯莽了,向妳賠罪。”
  說完顧青朝他行了壹禮,然後轉身便走。
  裴周南不經意間看到顧青轉身那壹剎眼中閃過的殺氣,不由驚道:“侯爺不可沖動,若殺了陳樹豐,侯爺的前程全完了!”
  顧青沒回頭,邊走邊道:“非我好戰嗜殺,是陳樹豐逼我。數萬安西將士盯著我,我若不能給兒郎們壹個交代,日後我何來顏面繼續做安西主帥?智者當知利弊,但大丈夫有所必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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