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滴血
Blood X Blood by 妖舟
2024-7-18 22:12
“公爵大人,前方战报。”
“导进第三屏道。”布鲁赫头也没抬的给出指示。
命令很快被贯彻下去了。
在频道切换的嘶嘶声中,连续工作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布鲁赫略感疲惫捏了捏鼻梁,闭目靠在椅背上……
他一向瞧不起那个男人,如今做起他的工作来,倒是有些敬佩了。
梵卓从未十城回来之后就被削了职位赋闲在家,一直处于被软禁的状态。原本的工作一分为二,执政官的位置由乔凡尼亲王暂时代理,同时长老会组织贵族重新选举,雷夫诺似乎对此很是积极……而军队统帅一职,则在辛摩尔长老的强力主张下,交由坐镇后方的他来接手。
这个权力分配,大概……是出于长老会对他的补偿心理吧?
那个本该归他所有的人,先是被梵卓暗地里私藏,后是被长老会明目张胆的隔离,归属一事,也不了了之……布鲁赫冷笑,缓缓睁开眼,呵……他们以为这样的补偿就够了吗?
我们走着瞧。
屏幕上的前线战报很简短,却让布鲁赫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沸腾起来!
这是辛劳半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庆幸接任军队总帅一职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诺菲勒是个混蛋,但这次总算做了件像样的事!
毫不犹豫的动身!参见长老会,封锁消息,调遣部队……平时起码会在繁文缛节中耗掉一整天的程序,此时却在2个小时内便全部搞定!应该说,如果不是要向长老会施压达成某项协定浪费了他不少时间,也许战报抵达的一个小时之内,布鲁赫就已经站在准备发射的战舰指挥舱里了!
等待和忍耐是最磨砺耐性的两个恶魔。
它们让渴望和亢奋在到达终点前的一瞬间成倍的增长!
此时的布鲁赫,稳稳的站在太空舱操控室宽广的透明隔离层前,静静凝视着窗外深沉到浓黑的星空,浑身却充斥着捕猎前的兴奋!瞳孔的血色浓得吓人,伸长的指甲甚至无法收回……
所有工作人员下意识的离他远远的,屏息静气战战兢兢的操纵着机械,努力将战舰动力推到最高,速度杀到最快!
布鲁赫却只觉得穿梭舱走得实在太慢了……明明唾手可得的终点,在焦躁中看起来也仿佛忽近忽远,让人格外心痒难耐!
今夜,大约不宁……
…………………………
一片混乱警笛连鸣的主舰里,搜索的士兵全副武装的进进出出着……
小型军舰整修场旁边无人注意的狭窄工具舱里,已经脱掉铠甲的梵卓坐在靠近门的地方,慢慢脱着手套,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调戏着高大胖,“没想到你脱衣服的动作这么快,从前怎么没见你施展过?”
“有你在不用我施展。”高大胖一边闷闷的嘟囔着,一边把头发上七零八碎的首饰拽下来,“这种紧张的时候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个吗?”
梵卓笑起来,“那好,我们说点别的。你跟诺菲勒跳舞的时候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觉得比跟我跳要合适得多?”
高大胖扎头发的手僵硬了一下,含糊道:“你那个时候在附近啊……”
梵卓同志冷哼一声,“要再换个话题吗?”
高大胖黑线:“嗯……这个那个……哦,对了!等会儿要怎么逃走呢?”
梵卓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机械表,“再过2分34秒会有三个救生舱从机舱侧门逃出,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在里面,到时会派出起码三批追袭部队,我们只要混在里面伺机离开就是了。这附近北纬1766度左右有一片虫洞穿梭区,如果能到达那里应该可以靠瞬间转移逃离。只不过……那个穿梭区是未列入宇宙规划的不稳定地带,我也不太清楚会被转移到哪里去。”
逃亡这种事,就是无根浮萍……
侧头看了眼乖乖坐着眨巴着眼睛认真听他说话的高大胖,男人忽然升起一股跟逃亡时分毫不相称的怜惜感来,伸手揽过高大胖,温柔的吻了吻她的脸颊,“对不起,又要让你经历危险的事了……”
隔阂两人许久的冷战仿佛在这一刻的亲密摩挲之间消弭了许多,高大胖伸出手抱住男人,主动靠进对方怀里喃喃:“没关系,安普说我现在正是孕期最稳定的时候,普通的跑跑跳跳都没…问题……”一句话未完,高大胖想起了之前的事,声音哽住,呢喃变得更低:“……梵卓,安普死掉了。”
男人并不温暖的手抚着她的头发,无言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两人仿佛致哀一般默契的静了一会儿。
“其实血族并不适合战争。”寂静中的梵卓突然开口,清晰低沉的声音带点冷眼旁观的味道:“血族的人数本身很少,无法构建庞大的军队,虽然个体战斗力比较高,但在硬碰硬的星际战争中其实很吃亏。赢得战役并不容易,即使赢了,有时甚至连驻守殖民地的兵力都分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建立稳定的占领关系,就必须从一开始就做到绝对威慑!所以手段残忍些,是没有办法的事……”
先给占领地留下“反抗必死”的印象,然后才能用绝对权威弥补自身兵力的不足么?高大胖默默的琢磨,唔……战指课的father似乎讲过类似的内容呢……
“萨恩星的资源其实很匮乏,植被虽然茂盛,却无法提供血族需要的食物。而一个国家急需的各种金属矿藏萨恩星几乎都没有。半年雨季半年雪季的气候,让大部分动物也无法生存。而血族又是个奢侈而高能耗的种族……”梵卓叹口气,“这种情况下,想要维持生存就只能向外拓展,夺取别人的资源。血族不适合战争,战争对血族来说却是必须的。我们残忍,是因为我们想活下去。”
高大胖第一次听梵卓谈起这些事,这些话却让她首次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种族!第一次开始觉得,他们也许并不是妖怪一样让她只能畏惧的生物,也许他们跟她一样,也在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战争的损失和伤亡都是相互的。人们都说血族是不死之身……”梵卓淡淡道:“的确,蓝血族士兵死了可以靠核重生,可是要等多少年呢?如果等待太过漫长,对一场战役来说,他们其实也就是死了。而散落在战场上的核,又有多少能幸运的被捡回来?圣血族也许难杀死一些,但我族现在一样濒临灭绝,长老们甚至沦落到要抓着一个无辜的地球人强迫交配的程度……”
梵卓自嘲的笑:“血族看上去如此强大,威耀四方,其实早已内忧外患,不过是个在宇宙中挣扎求生的普通种族罢了……”
高大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这些话让我忽然觉得为了自己谈恋爱就拒绝给一个种族延续希望很不厚道。”
“为什么你会理解到那里去?”梵卓皱眉,“那种事想也不用想。”
高大胖:“……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内疚感吗?”好歹他曾经做过这个星球的领导者,多少应该比她多点责任感吧?
梵卓,斩钉截铁:“一点也没有。”
高大胖:“……==”
梵卓:“我是个自私的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高大胖叹气,仰面枕在男人腿上喃喃:“说的也是。”
梵卓低头轻柔的吻她,“你是我的妻子,并不是整个血族的。无论你有没有延续种族的能力,都是我的妻子。而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无论他是不是什么种族延续的希望,都是我的孩子……”
高大胖忽然有流泪的冲动,她等这番话,等了太久……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揽住男人的脖颈,她仰头深深的亲吻她的丈夫……
舷窗外呼啸而过的宇宙流星尘埃,仿佛银色的烟花一般,细密的划过漆黑的夜空,逃亡中的两人相互依偎的工具舱,也被窗外的流星雨晃得忽明忽暗,仿如梦境……
…………………………
布鲁赫抵达空指中心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高小小不见了。
一瞬间那种擦着指尖而过的巨大失落感弥漫了全身,仿佛黑洞一般吸着他跌进愤怒的深渊!
“前亲王梵卓并没落网,所以人很可能是被他带走的。目前已经在全舰和附属舰队展开搜查……”古雷立正敬礼的汇报着。他的顶头上司诺菲勒跟眼前的这位一向不对付,别说正式接见了,连话都不愿意说。可怜他只能当夹在中间的传话筒。
“能让非编制人员轻易混入制造麻烦,管理松懈至此,诺菲勒将军也该自我检讨一下了!”布鲁赫冷冷发话,抬手叫来自己带来的护卫队,立即布置新的搜捕计划!“梵卓生性狡猾,带着一个孕妇不可能一直在舰内跟我们周旋。既然敢来营救,就一定早就准备了离开的方法。全舰队注意所有可调用的外抛式小型战舰、医疗舰、维修舰,救生舱和垃圾清理船也不要放过,所有驾驶员归队,立刻与座驾配对进行点名清查!”
“长官!”一脸焦急的传令官旋风般冲进指挥舰,“紧急汇报!主舰西侧有三架救生舱未经批准发射离舰!”
布鲁赫与古雷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冲向了通往主舰西侧的传输梯!
“诺菲勒到哪里去了?!”布鲁赫的声音杀气腾腾!“主监视屏指挥处需要他坐镇,这种时候身为总指挥官居然不见人影!”
古雷连忙打圆场:“公爵大人请勿动怒,因为将军有情报优先获知权,所以他可能已经比我们先一步赶往西侧事发处了……”
听到这句话,布鲁赫的脚步却突然停住!
单手扶着走廊上的落地隔离窗,凝视着舰船外的无重力宇宙里渐行渐远的三个救生舱,男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说的也是,听到这个消息都会赶过去……”低喃了两句,布鲁赫扭头叫来自己的副官科勒,“你随古雷副官一起赶往西侧发射口,如果诺菲勒将军在那里,听从他的指挥。如果他不在,立即汇报我!其他人执行我之前的命令,密切注意一切可使用的小型舰!”
看着领命离去的众人背影,布鲁赫略微思索了一下,招来之前汇报的传令员,“带我去本舰速度最快的战舰整修处。”
…………………………
“不用一直抱着肚子,那里的冲击不会很大,抓牢扶手保持脊背挺直比较重要。因为战舰的速度是很快的,发射时对脊椎的压力会很大……”
梵卓动作熟练的帮高大胖调整着安全带,低头吻了吻她隆起的腹部,“我发现你有危险时总是下意识的先保护自己的肚子,这也是母性本能么?呵……你还真是个好妈妈。那么如果我有危险,你会这样保护我么?”
“我认为能对你构成威胁的攻击就算再垫上一个我,也安全不到哪儿去……”高大胖无力的看着某惯性跟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的男人,可是迎上对方带点笑意和期待的漂亮眼睛,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柔声道:“嗯,我会的。”
男人收到理想中的答案,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坐到旁边的驾驶位置上,一边开启防护罩一边安抚有晕船前科的老婆,“别紧张,战斗舰跟民航其实差不多,就是速度快点,另外可以杀 ? rén……”
高大胖:“……==”
两人囧囧有神的对话随着防护罩的开启戛然而止!
看清视窗外坐在他们舰船顶端的男人那一刹那,高大胖的脸色唰的煞白!
诺菲勒一副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姿势曲腿坐在驱逐舰的金属外壳上,微笑着朝驾驶舱里的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按了按自己的耳机。
梵卓停顿了一下,伸手拨开了控制板上的通话按钮,镇静的冷淡道:“诺菲勒,坐在那里的话,发射的时候可是会被烧焦的。”
诺菲勒的声音顺着舰内的扩音器传进来,“梵卓大人,你我本是同族,你又是莉莉丝的father,我本来不想干涉你的事,但这次帝都已经下了禁令,又派了人来迎接繁育者,身为保管人我恐怕不能放你走呢~”
梵卓轻笑:“诺菲勒,你我都明白,这里没有人能拦住我,何必浪费时间?”
“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诺菲勒轻巧的跳下舰身,斗篷飘扬的落地,起身指了指四周,“不过有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不打算空手而归呢~”
原本只打开了一个缺口的防护罩忽然同时四面开启!露出了密布整个舰船停泊场的军队,牢牢包围住二人所在的这架驱逐舰!
高大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万人列队千钧一发的场面!暴露的慌张和担忧逃跑失败的紧张同时刺激得她心脏也狂跳起来!下意识的扭头寻找着梵卓,试图从男人身上获得一点安慰的力量……
而梵卓,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在这样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冷静的眼睛扫过包围住自己的军队,梵卓若有所思的淡淡道:“帝都派来的人,是布鲁赫吧?”
诺菲勒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梵卓微笑:“诺菲勒,莉莉丝没有告诉过你,布鲁赫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么?”
诺菲勒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梵卓?德?琉珂赛特,圣血族前亲王,血族正规军前统帅,帝都前代理执政官,因擅离职守、私自开启圣地、劫持贵重的繁育者并致其生命受威胁、以非军事人员身份非法潜入空中军事指挥中心军事重地、非法驾驶军用驱逐舰、杀伤在职军官,罪行累积,当受重罚!现剥夺其贵族身份一千年,并判处强制休眠极刑!行刑人,三长老。”
双层大门随着庄严的宣告声轰然开启!
出现在门后的三位威严的长者让停泊场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圣血族的三长老!从未被挑战过的绝对权威!
因为干系太大,长老会的三人已经有十几万年未曾同时离开过萨恩星!高大胖作为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珍贵繁育者,被正式接回帝都的时候也不过在接见仪式上远远的见了三人一面,甚至没看清对方的长相。
而此次,他们居然会同时出现在此!
如此重量级的罕见景象让所有人陷入呆愣,而梵卓一直淡定镇静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裂痕……
高大胖在那裂痕里看到了一丝紧张……
大军围困,长老会出动,绝对的不利情况。
高大胖正转向梵卓想开口说点什么,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两人乘坐的驱逐舰竟然从中间被活活切成了两半!高大胖瞪大眼睛看着梵卓的脸孔离自己越来越远,才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拉住对方,就失去了平衡,随着其中一半舰体歪向了一边……视野的余光里,试图跃起拉住她的梵卓被纵身跟上的三大长老团团围住……
高大胖就像一只被捆在巨型战舰上的小老鼠,被安全带绑着跟半个舰身一起跌落……然而还没等受到任何实质的冲击,捆住她的安全带就被凌厉的剑光唰的挑断!身子一轻被人直接抱了起来!黑色的斗篷飘扬中阻挡了她的视线,只有倒塌的舰身撞击地面的巨响不绝于耳边……
一片灰飞烟灭中高大胖看不到找不到梵卓的身影,距离和噪音让她听不到梵卓的声音,拥住她的臂膀让她无法回到梵卓身边,布鲁赫缓缓拉起斗篷包裹住她的身体,遮住了她的视野……
他抱紧她轻声说:“终于抓到你了……”
这一次,不会再放手……
tobentued…
三块创可贴
炅煛宇宙,十捷贝星团,左右臂螺旋星系辖区犯罪记录:
?宇宙囚犯ptb-9530-d1001号:
姓名:哥利亚
星籍:迪弗梅申星人
分类:诈骗犯
性别:雄性
年龄:结茧前阶段
量刑:边际星球劳动改造五十万年
上诉:无
我的名字叫哥利亚。
父亲说那是在空中回旋的飞鸟的名字。
这种鸟一生不会落地,永远翱翔,永远自由,天空就是它的游乐场。
我的游乐场是三棵树的范围。
父亲告诉我永远不能到最大的那棵树的另一边去。
小的时候我不懂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族人把父亲的尸体从树的那一端抬回来,我忽然明白了。
树的那一边意味着死亡。
族长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永远不要到外面去。
鸟儿长长的鸣叫着划过三棵树的上空……天空很大,我的游乐场很小。
我们一族本质上是变形虫的一种,寿命非常短暂,数量也很少。
其实这片森林足够我们存活,可是族里的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外面的世界”。
有的人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或者只有尸体被送回来,比如父亲。
有的人小心的张望,比如我,每天都躲在树梢久久的凝视远方。
有的人回顾以往,比如族长,总是向年轻人念叨些迪弗梅申星人曾经的辉煌。
有的人,则去书海里徜徉,比如我的妹妹歌莉娅。我族拥有数量惊人的文化典藏,所以那个世界也很宽广。
看到这些涵盖了各个星球各种民族的典籍,以及丰富的游历笔记,我有些相信族长的话,也许迪弗梅申人曾经真的很强大。
歌莉娅说,史书上记载着,这个星球曾经完全属于迪弗梅申星人。我族曾经是最自由的一族,我们特殊的拟态能力让们可以最大限度的适应宇宙各个角落的生活,融入各种不同的族群。
四处游历才是迪弗梅申星人的天性,我们的世界从来没有边界。
就像那种叫做哥利亚的飞鸟一样,一生翱翔,宇宙是我们的游乐场。
那么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被限制在这个憋屈的森林,从生到死,不得出去?
属于我们的星球,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宇宙是我的游乐场。
这句话就像最有诱惑力的毒药,引得我眼睛发亮的看向远方。
只是张望已经不能让我满足,对占领者的愤恨和流浪的渴望纠缠在一起,迪弗梅申人的血液在体内左冲右突的呼唤着我出去闯荡!
族长面对我的道别长长的叹气,伸手抚摸我的头顶轻声却坚定的告诉我: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就要闯得像样。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吧!
我笑起来,什么也不怕的拉着妹妹出发。
歌莉娅是个温顺娇弱的小女孩,有一些笨拙,连变形的手法都还不太熟练。可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无论哥哥做什么决定,她都会默默的支持。
我说,歌莉娅,我们出去玩,去树的那一边玩。
她便收好自己的小包裹,乖乖的拉着我的手,微笑着说,好。
好像树的那一边并不意味着死亡,好像我们真的是去玩。
歌莉娅,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所以你死去的时候,我很难过。
从此以后,我是一个人了。
既然这个世界害怕我们,怕到要赶尽杀绝,我为什么还要遵守它的规则呢?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吧。
只要我愿意,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没有秘密。
没有我不能伪装的人,没有我无法到达的地方,没有我拿不到的东西。
让这个宇宙混乱真的很简单。
我不再缺钱,不再没有地方住,不再没有东西吃。
旅行最初的艰难现在想来如此遥远,当初为何那么傻呢?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我还是会在午夜惊醒?坐在豪华的床上怀念曾经跟歌莉娅依偎着躲在漏风的屋檐下裹着 条毯子入睡。小小的歌莉娅会小声的说,哥哥靠过来一点,这样比较暖和……
那样比较暖和……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已经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人。
流浪似乎变得越来越无趣了。
我跟着旁边桌上的这对情侣很久了。
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
歌莉娅活着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去一些知名的地方。因为她在书里读过,想去看看。看着她期待的表情,我也会带着满满的期待认真准备着旅程,当终于抵达时,那一刻的兴奋无法形容……
歌莉娅死去之后,我经常这样毫无目的的跟着要下手的目标四处乱逛。我不关心它们要去哪儿,我只在乎它们有多少钱,以及失去那些钱以后会有多么绝望的表情。
可是这次的情侣,有点奇怪。
它们比我还随便。
这样恬淡平和的旅行,让我仿佛回到了最初,那时我牵着歌莉娅的手在花田里慢慢的走,有鸟儿成群的飞过,享受的是整个宇宙……
我决定快点动手。
这两个家伙太危险了,他们总让我回忆起跟歌莉娅在一起的日子,让我竟然因为想一直看下去就迟迟舍不得动手。
骗子的大忌是对目标产生感情。在那样的事发生之前,把它结束吧。
变成那个血族雄性的样子,我一边在心里熟练的编造着谎言,一边慢慢走向它们的房间。
宇宙第一酒店顶级套房,它们两个真的是肥羊。
还没编好骗小羊开门的话,就在楼梯上正面与之相遇,实在让我意外了一下。好在多年的模仿经验和长期以来的尾随观察让我没有露出破绽。接下来两个动作:直接跃过扶手的急切,唇上轻吻的爱怜小心,我拿捏得精确无比。
果然,见到这些平时的反应,对方的少许诧异已经消失无踪,仰头等着我开口说点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我在脑海中飞速搜寻着此时最合适的,最容易让对方把钱主动交出来的借口,然后将声带调整到最贴近那只血族雄性的频率,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我知道这句话就相当于这两只撤离的暗号一样,此时说出来会吸引对方全部注意力,让它注意不到别的不对劲。而之前那几秒钟思考借口的沉默,也会被当作被迫逃亡前难以启齿的歉意。一切天衣无缝。
果然,对方愣怔了一下,情绪明显从兴奋期待变成了低落,垂下脑袋,动作并不明显的将几张门票收回自己的小口袋里……那是它想去看的表演么?现在大概很失望吧?
“嗯。”它再次仰起头的时候,脸上居然带了笑容!语气轻快的说:“正好,这次我们干脆去真的海底世界看看好了。”
她说得那么期待,好像不是要逃亡,而是真的在计划下一个旅行地点一样。让我不禁也自然考虑起哪里的海底世界比较好来……一瞬间,它仰着头乖乖微笑的表情跟曾经的歌莉娅如此重合,让我竟有拥抱的冲动……
我想我大概真的需要一个旅伴了。
温柔但坚强的,娇弱但乐观的。
拉着我的手,陪着我走遍世界……
低头拉起它小小的手,轻轻亲吻,我听见自己说:“好。”
海底世界也好,随便哪里也好,我都可以带你去。
这个一时冲动的决定让我突然很兴奋的期待起新的未来!甚至已经不太关心他们到底有多少钱了。此时我更担心该怎样说服对方。
带着她逃离酒店的路上,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份懊恼起来。
要怎么开口?
说我是被驱逐的迪弗梅申星人,现在的职业是骗子,虽然我骗了你的钱,但我希望你不要生气,另外最好离开你男人,然后代替我的妹妹过来陪我么?
我大概是疯了。
好在这个世界没容许我疯很久。
女孩想到了自己忘掉的那只宠物,便甩开我的手急冲冲的跑了回去……
看着它的背影,我犹豫了一秒钟,没有追上去。
一瞬间我退却了。
我的身份,我的职业,我在做的事,有哪一样值得别人留下来陪我?
族长告诉我,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就要闯得像样。
对不起,我一点也不像样。
忽然觉得好累,不想飞了,想落地,想回去。
我出来好多好多年了,却没为迪弗梅申星人做出任何事,只失去了我的妹妹,和我的自尊。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那只叫做哥利亚的鸟,除了飞翔,还做什么呢?
追兵来的如此之快。
直到被捕入狱,我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大概那包骗来的东西销赃的时候出了问题。看来追捕那两个人的力量真的很强大,而且也很执着,仅凭着蛛丝马迹就能追到以难以捕获而闻名的我。
终审前,有一位大约身份很尊贵的男人单独与我见了一面。
那是个面容俊美不逊于那只血族雄性的男人,手里把玩着那袋东西中的一个小首饰问我,那两人去了哪里?
我当然不知道。
会审没有任何结果,那个血族贵族似乎也没有生气,只在最后问我那个女孩怎么样?
我回答,很好。
对方点点头,对话便结束了。
麻木的听完宇宙法庭的审判,我将被押送至一个偏远的星球度过后半生。
我并不在意被关在哪里,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真的关得住迪弗梅申星人。
我可以逃出来,还可以把那个监狱搅得一团乱,甚至可以去萨恩星报复一下那群抓住我的傲慢血族。
可是我懒得做了,我真的累了。
我们一族寿命短暂,我想此时的疲倦大概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快要走向终点了……
走出法庭的时候,天空中有羽毛洁白的飞鸟鸣叫着掠过,翅尖在云间划出自由的弧线……
父亲说歌利亚是一种飞鸟的名字。
这种鸟一生不会落地,永远翱翔,永远自由,天空就是它的游乐场。
可是父亲没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它飞累了,该做什么……
—哥利亚?end—
…………………………
?宇宙囚犯pf-9530-s0077号:
姓名:爱雅
星籍:塞维支星
分类:谋杀犯
性别:雌性
年龄:长角初阶段
量刑:死刑
上诉:无
我叫爱雅,名字没什么意义,是姐姐用过的。
我有过很多兄弟姐妹,现在都死得差不多了。不过没什么关系,反正还会有新的出生的。
据说塞维支星人的生育率很高,是为了平衡高死亡率。
谁知道这句拗口的话是什么狗屁意思,反正我妈的确很能生就是了。
小的时候最常做两件事,一是带着弟弟妹妹爬到防护罩外面去看免费比赛,二是去斗兽场门口领哥哥姐姐的尸体。
家里总是有很多张嘴,要活下去就要多赚些钱。
这个道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这个星球赚钱的渠道并不多,酒吧旅馆和角斗场的工作人员是要有门路的人才能干上的。jì ? nǚ又是技术活,而且单纯从寿命上比较的话,其实死得更快,赚得钱也不如角斗士多,我只偶尔做做。
父亲就是个比较厉害的角斗士。厉害并不是说他很能打,而是他总能找到活下来的机会,所以经常能够在比赛里全身而退。在塞维支星格斗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带着很多钱活着回家,另一种是带着很少的钱死着被抬走。所以不管过程如何,手段怎样,父亲能全身而退,就是厉害的。
家里所有人都很崇拜他。可是父亲更喜欢男孩子——他们更能打。
好在我因为性格像父亲,所以算是比较受宠的女儿。证据就是父亲也教了我一些格斗的方法。
我练得很拼命。
第一次获胜的时候,父亲摸了摸我的头。
布拉泽哥哥揍了我一顿,因为他随父亲一起进入斗兽场的资格被我夺走了。
能为这个家赢回食物的人,才会得到尊重和优先享用衣食的权力,他恨我是正常的。
我奋力的反抗,打断了哥哥的一条腿,然后狠狠嘲笑他。
后来布拉泽哥哥因为脚跛动作慢死在斗兽场上了。那以后没有人再敢私下找我麻烦。
父亲最近运气一直很好,参加的团体战总是获胜。
因为城里新来了一个厉害的蒙面角斗士,加入了底比斯队,战无不胜,打得又好看,所以团体战最近很受欢迎。连带着,父亲参战的报酬也提高了。有时战后领到的钱太多,一个人拿回去不安全,父亲就会带上我,等比赛结束了一起走。
昨天的格斗赛我又赢了,父亲很高兴,送了我一把匕首。
父亲说匕首很贵重,比我都值钱。
我很珍惜的把它藏在了靴子里,没人的时候才拿出来摸摸。
因为匕首很贵重,今天父亲没有让我像平时一样在斗兽场门口等他,而是小心的给我办理了贵重物品寄存。
拿着一个写着b的小牌子走进光洁明亮的大厅,我的眼睛有点不够用,这么豪华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忽然觉得自己沾着红色泥土的靴子踩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很不合适……
排在我前面的一个白皮肤人形女孩被一个高大男人很宝贝的抱着,那个男人举手投足都很敏捷,看上去比父亲要强得多。对那个小女孩也非常宝贝。我看到她拿到的小牌子是s的,那可是最高安全等级的寄存,等赢了要出好大一笔寄存金的。居然把钱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我想那个看上去很强的英俊男人大概不怎么聪明。
哼,两个没吃过苦的傻瓜,看衣着就知道是有钱人。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想抱着好玩的精神来跟玩命的我们抢饭碗么?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那个不怎么聪明的男人好像根本不舍得让小女孩亲自走路一样,把她一路抱到了椅子上,两手圈着椅子,轻声嘱咐她白痴的注意事项……
宝贝成这样,真恶心。
我不屑的冷哼,低头摸摸靴子里的匕首。
父亲在一旁瞥了我一眼,笑着跟那男人套近乎,“女儿吗?”
这是父亲的战略之一,团体战之前先拉拢同组成员中比较强的人物,在战场上才好争取更多生存的机会,以及对方大意的可能。
然而听了这个搭讪的问句,那男人的眼神却带上了骇人的杀气!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脏紧张的乱跳……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好在他很快被那个软绵绵的小女孩拽了回去,亲亲抱抱了一会儿,戾气全消,轻松上场了。
原来他们两个是夫妻。可是就算如此,这样的亲昵也让我觉得很好奇。
父亲和母亲一向是直接上床的,虽是夫妻,也从没有这些黏黏腻腻的行为。
既然这两人不打算性 ? 交,为什么还互相亲吻拥抱呢?
难以理解的两只生物。
可是……那样子看上去又好像很舒服……
我一边不屑,一边多瞧了两眼。
父亲上场前跟往常一样,什么也没对我说。
但我还是主动送他一直到出口,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角斗场入口,祈祷着他依旧获得胜利!饿了好几天了,晚上我想吃肉。
这个念头大概太贪心了,还没转完,就被一片黑暗打断了。
醒来的时候后脑一片生疼,看来是被人偷袭了。
听了看守者的谈话才知道,斗兽场的老板觉得父亲他
们必输无疑,所以直接把我们这些寄存物品处理了。
父亲的对手居然就是那个底比斯军团,看来真的要凶多吉少。
而我要跟龙兽打架么?呵……还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罢了,事已至此,抱怨也没用,还不如拼一把。
今晚总得有个人带食物回家。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那个娇弱的小姑娘,她应该不需要为食物操心吧?那种养尊处优的家伙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是不是哭叫个不停?
片刻之后她就被扔进来了。事实果然如我预料的那样,救命救命救命……
真烦人,早想抽她一巴掌了,抽完了真痛快!
“救个屁命!斗兽场的隔离罩每个都是毒 ? 莉的!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你的声音!”
我才不想喊爸爸救命。
“有力气求别人还不如想想怎么干掉外面那只难看食肉爬虫!”
对,这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我要冷静,要冷静!
“你,你很强吗?”
强不强有什么关系?很弱就可以不用战斗吗?这个星球不是这样教我的。
“可,可是要是你死了呢?”
连死亡的觉悟都没有,要怎么活下去?
可是活下去,真的好难啊。
为什么巨龙还不倒下?我跑得好累,断掉的腿好疼,战斗仿佛没有终结,不止是今天,不止是现在……
为什么那个女孩可以被人宝贝的抱在怀里,我却要一直在沙土中拼命呢?
如果我死在这里,会有尸体留下来给人领吗?
来领我尸体的家人,会为我哭泣吗?
不,我从没为哥哥姐姐的尸体哭泣过,我的弟弟妹妹大概对我也一样。
咆哮声中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很纤细的“加油”。
我扭头,看到那个娇小女孩的脸孔,她的眼睛里有担忧和鼓励的神色。那样的神色好陌生,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没想到她会跑进来救我,更没想到她居然还想跟我打配合杀龙,最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赢了。
整个斗兽场都在轰鸣,掌声,口哨声,人群激动的呼喝……
我赢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喊的,当然,我死了他们会更兴奋。
这个恶心的世界没人在乎你。能捞就捞点,才是最实在的。
我的伤口很痛,应该有很长时间不能工作。而父亲,大概已经死了。
今后我需要一大笔钱来养这个家,这场比赛的奖金是个不错的出处。
最后活下来的才是胜利者,这个道理我从小就知道了。
无论是杀死敌人还是同伴,我从没有过罪恶感。
刀尖戳进去,它的眼睛睁得很大,表情难以置信。
不明白么?你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小孩,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所以去死吧。
扬起的手臂一阵剧痛!再也没有落下来……
我诧异而迟钝的转头,眼角余光刚看到被齐唰唰切断的手臂,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整个斗兽场已经一片混乱!
人们尖叫着逃窜,号称坚不可摧的防护罩被火焰融化出了一个大洞!一个巨型的野兽冲进来三两下就杀了那头巨龙!蹲在地上抱着软绵绵小女孩的是那个眼神吓人的男人,此时一眼也没看向我这边,正焦急的做着急救……跟着他到来的另一个蒙面男人,站在一片血泊中似乎很激动,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气势,逼得那只跟他们一起到来的野兽也对他摆出了防备攻击的姿势!两个男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可是我的血也流走了很多了,实在不能支撑我看到最后……
身体渐渐冰冷,我想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真可惜,今晚没有一个人带着食物回家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了一张很干净的病床上。
全身疼痛动弹不得,只有神志是清醒的。
为什么我还能活着?
旁边静静坐着的黑衣男人回答了我的疑惑。
他冷冷的说:“我有问题问你。”
我问:“你出多少钱?”
对话进行的很顺利。
他最后离开的时候带着隐隐的杀气说:“你并非萨恩星居民或者殖民地附属民,按照规定我没有权力杀你。不过,你也不会活着。”
我其实无所谓,他出的价很让人满意,我活不活着回去已经没有意义。
法庭最后的裁决是一级谋杀罪,判处死刑。
其实不管是法庭还是谋杀罪什么的,在这个星球都是一个笑话。
反正结果都是他要我死,死的程序具体是什么,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行刑前我只要求把父亲送的匕首给我带着,听说地狱也挺不好混的。
——塞维支星少女?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