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058章

　　電話壹直響個不斷，每次，唐小舟都拿起來看看，只要覺得不重要的電話，他立即掛斷，甚至連話都不說壹句。人家也知道，他可能在忙，倒也不會計較。唐小舟不想接聽電話，他需要對匿名電話提到的事進行壹番思考。
　　冷雅馨見他既不接電話，又不說話，壹個人顯得很落寞，說，妳好嚴肅喲。
　　唐小舟也覺得冷落了她，幹脆把電話往沙發上壹扔，說，算了，我們洗澡，睡覺。
　　冷雅馨伸出手，在他的頭上摸了壹下。
　　他問，妳幹嘛？
　　她說，我看妳是不是發燒。
　　唐小舟說，試出來沒有？
　　她說，腦子好像沒燒壞呀。可是，妳忘了妳中午洗過澡了。
　　唐小舟說，洗過了就不能再洗了？誰規定的？妳要知道，這裏好貴的，不多洗幾次，就虧大了。
　　冷雅馨說，可是，衣服沒幹啊。
　　唐小舟說，沒幹那就幹脆不穿，反正我都已經看過了。
　　冷雅馨在他的胸前輕輕捶了壹下，說，妳想得美。
　　唐小舟說，和妳開玩笑呢。如果想泡，裏面有很多泳衣呀，再穿壹件嘛。
　　冷雅馨說，只有兩件小碼子的，還有壹件是比基尼，怎麽穿呀。
　　唐小舟說，比基尼怕什麽？穿比基尼才更漂亮啊。
　　她拉著他的手，問，妳想看啊？
　　他壞壞地說，不想看。
　　她說，真的？
　　他說，真的。
　　她轉身進了浴室。他在外面等著，不壹會兒，她將浴室的門打開了，探出頭來，對他說，進來吧。
　　他故意裝著很無所謂的樣子，慢慢走過去，推門而入。她已經進入了浴池，並且打開了循環水按摩系統。他只是瞥了她壹眼，然後開始脫衣服。
　　她叫了起來，說，妳怎麽在這裏脫？
　　他說，我想裸浴呀。
　　她連忙跳起來，說，不行不行，那我出去。
　　唐小舟只不過逗她而已。他大笑幾聲，將脫下的衣服抓在手裏，進入更衣室。換了泳褲出來，往浴池裏跨的時候，冷雅馨說，妳就知道嚇我，真是個大壞蛋。
　　唐小舟說，妳不是說讓我看嗎？這麽躺在水裏，我怎麽看？
　　冷雅馨說，妳真要看呀。
　　唐小舟說，是妳說的，我當然要看，不看白不看。
　　冷雅馨說，才不給妳看。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壹拉，她就站了起來，多少顯得有些羞赧地站在他的面前。他還是第壹次這麽近地看她的身材。以前以為，她身上什麽都小，現在才發現，有些地方，其實不小。比如奶子，壹點都不顯得小，只不過由於她整個身材的小巧，才讓人覺得她什麽都小壹號。還有她的皮膚，那是真的叫好，十分細膩白嫩，泛著壹種瓷感的光澤。
　　她說，看夠了沒有？
　　他說，不夠。
　　她指了指他說，妳好色喲。
　　他說，不是我好色，是妳太迷人了。
　　她說，看夠了沒有？再看，把妳的眼睛挖下來。
　　他說，妳挖呀。說著，輕輕拉了她壹下，她身子向前壹撲，壓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動作有點大，差不多是向他跌下來。他連忙伸手去撐，還是沒有撐住，她和他，壹起倒在溫泉池裏，兩具胴體，緊緊地貼在了壹起。
　　她說，妳想欺負我，是不是？
　　他說，沒有。
　　她說，妳有，妳的眼睛告訴我了。
　　他說，真的沒有。
　　她在他耳邊說，我給妳欺負，好不好？
　　他說，那妳不是又要說，我欺負妳？
　　她將臉貼在他的臉上，溫柔地說，我讓妳欺負我的嘛。說著，她在他的身上扭動起來。
　　壹時間，唐小舟有點轉不過彎來。他對她有欲望沒有？絕對有。美色當前，如果連欲望都沒有，那他就不是男人，或者壹點都不喜歡她了。不僅有沖動，許多時候，沖動甚至很強烈。另壹方面，他又確實很喜歡和她在壹起的感覺，這卻不是情人的感覺，而是父女的感覺，親人的感覺。無論是他摟著她睡覺，還是她在他的懷裏撒驕，更多的時候，他將她想象成了女兒成蹊，這種感覺，讓他非常受用。甚至可以說，自從將成蹊接回高嵐，他們父女間的感情出現了好的變化，與他同冷雅馨的接觸不無關系。
　　或許，人們自從進入社會之後，便失去了心靈的精神家園，無論是在官場關系還是在男女關系之上，再也沒有純潔可言。就算是夫妻關系，也變得俗不可耐，除了性欲或者性占有，就是金錢時間的占有，哪裏還有什麽純潔？婚姻關系，早已經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為世俗的壹種關系。
　　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壹個天真的孩子面對壹片白雪，這片白雪實在太漂亮太迷人，他很想將腳向前伸，跑到雪地裏去踩壹串腳印，或者打滾。同時，他又覺得，自己的腳太臟而那雪地太純潔，不忍心將這美麗的風景破壞。
　　她非常主動，將自己的唇送給他，壓在了他的唇上。
　　他緊抿著嘴，不肯張開。她不顧壹切，在他的唇上吮著，又伸出自己小巧的舌頭，在他的唇上滾動。她那模樣，可愛至極，就像壹個尋找母親奶頭的孩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努力地抗拒，可這種抗拒很辛苦。欲望就像黑夜壹般，從某個不知名的山洞裏走出，悄無聲息，卻又固執前行，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他不是大力神，並不具備神力，這黑色的魔鬼，很快占滿了他身體的每壹寸縫隙，讓他覺得自己就像壹只充滿氣的氣球，隨時都有可能爆裂。
　　他壹把將她推開，猛地站起來，迅速跨出浴池。
　　她沒有精神準備，身體重心不穩，腳下又滑了壹下。不在要倒下的那壹瞬間，他突然用力，將她抱了起來。她的皮膚很柔滑很細嫩，和他的皮膚緊密接觸的時候，那種觸感，讓他想到的是將女兒抱在懷裏的感覺。她的個子小巧，尤其是腰，那是真正的楊柳細腰。她很輕，可能只有七十多斤。他將她抱起來，就像抱著壹個孩子。
　　有那麽壹瞬間，唐小舟覺得自己迷失了，沖動難以抑制。同樣，冷雅馨也顯得意亂情迷，縮在他的懷裏，水壹般的溫柔。可這個時間並不長，僅僅幾秒之後，冷雅馨推開了他，從他的懷抱裏溜下來，站在地上。
　　她說，妳走吧，我想壹個人靜壹靜。
　　唐小舟不太明白她的突然變化，問，怎麽啦？
　　她說，我知道，妳瞧不起我。
　　唐小舟大叫冤枉，說，妳說什麽？我什麽時候瞧不起妳了？
　　她說，我知道，因為我跟過那個人，妳覺得我臟。
　　唐小舟說，妳胡說什麽？在我的心裏，妳就像我的女兒壹樣。
　　她顯然不相信他的話，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在妳的心裏我就是妳的女兒。現在，妳的女兒要洗澡了，請父親先生回避。說著，將唐小舟推到了門外。
　　洗完澡出來，冷雅馨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要求和他睡同壹張床，而是看了他壹眼，壹言未發地睡到了另壹張床上。
　　第二天壹整天，兩人打起了冷戰。到了下午，冷雅馨對他說，我走了。他說，我送妳。她說，不用了，我會走。
　　再沒有多余的話，就這樣分開了——
　　第三日壹早，唐小舟悄悄地去了陵峒。
　　他是從省汽車站乘長途汽車去的，沒有告訴任何人。坐在車上，他的耳朵沒有閑著。長途汽車，是壹個反映民意的特殊窗口。車上有三個人聊天，顯然是三個熟人，意外碰上的。彼此打過招呼，天地海北地神聊，其中有壹個在省城的，問另外兩個人，聽說巖山煤礦出事了，網上炒得很熱，是真的嗎？
　　接下來，三個人就圍繞這起礦難說開了。
　　他們說，確實死了十二個人，壹個作業小組，全埋在裏面了，只活下來了四個。礦裏向上面報告說，只死了兩個人，失蹤壹個。其實，這是因為從下面挖出來六個人，其中兩個沒有救活。另外十個人，挖出來的全是屍體，根本就沒有什麽失蹤壹說。
　　自從巖山煤礦股份制改革以後，礦裏就沒有投入壹分錢技改，老板壹心想著賺錢，根本不顧礦工的死活，出了事，賠點錢了事。那個省城的人顯然不解了，他說，這就奇怪了。死了人要賠錢，不如把這個錢用在安全保障上吧。當地人便笑，說，妳的想法簡單了。真要想做到沒有任何後患，那不是投入壹點錢能夠解決的，需要大量的錢，據說需要幾千萬。相反，死壹個人，如果不是像這次鬧得這麽大，賠個三幾萬最多十幾萬，也就過去了，成本很低。
　　在陵峒縣汽車站下車，唐小舟最初還擔心有人會認出自己，十分小心。很快他就明白，根本不用擔心，認識自己的人，都是官場人士，他們出門都有汽車的，根本不會擠長途車。馬上就是五壹節了，很多鄉下人進城購物，車站的人流，比平常多了不少，很亂也很雜。大家全忙著自己的事，完全沒有人註意他。
　　離開車站後，唐小舟獨自在街上走了壹段，看到旁邊有壹家峒山酒店，住了進去。住進來之後，他開始考慮，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他肯定不會像池仁綱那樣，壹開始就鉆進當地官場。他絕對可以肯定，當地官場和煤老板們，早已經結成了利益共同體，從他們那裏，掌握不了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另壹方面，此事涉及官場，甚至無法肯定涉及面到底有多深，所以，唐小舟還真不能當這個惡人。別說以他壹個人的力量，無法將此事查清楚，就算能查清楚，他也不能查。同時，他總得給趙德良帶點什麽回去，否則，他是無法交待的。
　　這間酒店能夠上網，想到整個事件都是由壹篇網上貼子引起的，他便上網看了這篇貼子。發貼者用的網名叫不平則鳴，文章不長，只有兩個部分，第壹個部分，說明巖山煤礦礦難並非死了三個人，而是十二個。第二部分說，巖山煤礦管理混亂，近年來事故不斷，但壹直被隱瞞，未能引起有關方面註意。唐小舟認真將這篇貼子讀了兩篇，腦中冒出壹個名字，易蒙生。
　　易蒙生是縣壹中的老師，喜歡寫文章，常常給江南日報投稿。他很崇拜唐小舟，每次到省城，都要拜訪唐小舟，請他吃飯，但凡寫了什麽文章，也壹定發給唐小舟，請他指正。對於易蒙生的文風，唐小舟是了解的。看了這篇網文之後，唐小舟便生出壹種強烈的感覺，此文很可能出自易蒙生之手。
　　唐小舟心中壹動，如果文章真是易蒙生所寫，他壹定掌握更多的材料。自己何不將他約來談壹談？就算不是他所寫，他在陵峒的關系比較多，由他出面搜集壹些材料，也比自己出面好。
　　他拿出手機，翻找易蒙生的電話，打過去卻是另壹個人接的，對方表示，根本不認識易蒙生，這個電話號碼，是不久前才申請的。唐小舟想，易蒙生可能換了手機，他家裏的電話，自己又記不住。他只好撥通了徐雅宮的電話。
　　徐雅宮問他，妳在哪裏？聽說妳家裏出了點事，我準備這兩天抽時間去看望伯父。
　　唐小舟說，去的人已經夠多，妳不要去湊熱鬧了，而且，我也不在高嵐。
　　徐雅宮問，那妳在哪裏？
　　唐小舟說，妳別管我在哪裏了，妳幫我查壹個人的電話。
　　徐雅宮說，妳說吧。
　　唐小舟說，報社有壹個陵峒的通訊員，叫易蒙生，他最近好像換了手機，我聯系不上。妳幫我問壹問他的新手機號碼，發到我的手機上。
　　等了半天，徐雅宮的信息沒來，眼看到了中午飯時間，唐小舟決定出去吃飯。畢竟，自己是來搞調查的，餐館壹類的地方，說不定會有些收獲。可縣城畢竟只這麽大，有名的餐館又只那麽幾間，縣裏的領導，通常會這那些地方吃飯吧，自己闖過去，很可能被某個人認出來，那樣就不好了。再說，餐館裏鬧雜得很，估計也難以聽到什麽。這樣想過之後，他改變了主意，隨便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在街上瞎轉。
　　縣城的生活節奏慢，所有人似乎都很悠閑，尤其那些退休的老人，他們自成壹體，自得其樂。唐小舟在街上走，哪裏人多就往哪裏鉆。有壹個地方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在那裏打牌下棋或者僅僅只是聊天。唐小舟加入其中，抓住壹個機會，有意把話題引到巖山礦難。這個話題壹出，便有壹位老者破口大罵，說現在當官的全不是東西，全部拉出去打靶都不會冤枉了他們。
　　徐雅宮的短信壹直沒來，唐小舟壹直在這裏消磨時間。讓他驚訝的事，巖山礦難死了十二個人的事，在這裏幾乎不是秘密，每個人都十分肯定地說，這事千真萬確，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縣裏那些官員，在巖山有股份。他們說得頭頭是道，甚至哪個領導有多少股份，都壹清二楚。市裏縣裏，被點出的名字壹長串。
　　吃過晚飯，徐雅宮的電話還沒來。唐小舟著急，再壹次給她撥電話。原來，徐雅宮不覺得這個電話有多麽重要，加上她在采訪兩院搬家，壹直沒有脫開身，還沒有問。再打電話，找不到人，大家都下班了，只好等第二天。
　　唐小舟的事不急，便放心大膽地睡了個懶覺，九點鐘才起床。洗漱過後，拿起手機，才看到徐雅宮發來的電話號碼。唐小舟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有壹個陌生的電話進來，接起壹聽，正是易蒙生。唐小舟問，網上那篇文章，是不是妳貼的？
　　易蒙生非常警覺，說，唐老師，這事不能亂說的。
　　唐小舟說，妳現在有事嗎？沒事到我這裏來壹下吧。我在峒山酒店。
　　易蒙生說，唐老師到陵峒來了？
　　唐小舟說，是啊，妳能來嗎？
　　易蒙生說，現在恐怕不行，我上午還有兩節課。
　　唐小舟說，那妳中午過來吧，我們壹起吃午飯。
　　易蒙生說，好，我請唐老師。
　　唐小舟說，誰請誰不是關鍵。我到陵峒的消息，妳不要告訴別人。我在峒山飯店，只準妳壹個人來。
　　易蒙生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他給唐小舟帶來壹條煙壹包茶葉。
　　唐小舟說，妳這是幹什麽？跟我，妳也來這壹套？
　　易蒙生說，妳是我的老師呀，學生看望老師，哪能空著手上門？
　　唐小舟不和他糾纏這個，現在這個社會就是如此，沒有禮物，是沒法見人的。他領著易蒙生出去吃飯，並沒有選擇有名的餐館，只是在飯店附近找，問了幾家，都沒有單間，只好放棄，最終問到有單間時，也不管口味如何，立即成交。
　　僅僅只是吃飯，喝了點小酒，並沒有壹句涉及工作。唐小舟十分謹慎，哪怕要的是單間，壹樣擔心隔墻有耳。席間只是聊起易蒙生的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