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5章 垂暮老龍（下）

　　桑榆城最高檔的特色館子，三鮮佛齋。
　　壹米高的小石僧站在飯店中，好似接待八方來客。這裏古香古韻，出塵感油然而生。
　　壹桌美食，皆素，價錢也不低。
　　秦昆難得做東，這地方是楚千尋推薦的，大小姐的眼光著實不俗。不過，秦昆覺得這地方恐怕是楚老仙找到的。楚老仙的逼格，業界公認最高。從他們七星宮設計的木質名片，到七星宮的裝飾、以及建築風格就能看出來楚老仙的品味。
　　葛戰坐上首，旁邊是寧家主寧不為，這位北派祭家家主，顯然對葛戰有些陰影，身子很僵硬，葛戰另壹邊，是秦昆、許洋、霍奇，寧老漢旁邊，是元興瀚、塗萱萱、武森然。
　　“昆……我要吃肉……”
　　秦昆夾著菜餵給葛戰，看到葛戰在鬧脾氣，秦昆抿著嘴，瞇著眼睛道：“還想吃肉？中風得多吃素懂不？這杯芹菜汁都是妳的，壹會餵妳喝了。”
　　葛戰斜眼望了過來，秦昆還有些害怕，生怕這老家夥壹腳給自己踹出去。老龍雖老，這家夥也特麽是龍啊……
　　秦昆咽了咽口水，重新夾了菜：“素雞，這總可以吧？葛大爺，我警告妳，妳再動手揍我，我真不客氣了啊……”
　　秦昆發現葛戰的表情仍然不善，有些肝顫，老頭活這麽老，打妳妳都得忍著啊，況且，這老頭控制不住力量，容易打死妳的。
　　還好，葛戰看了秦昆壹會，張嘴吃了口素雞，別說，嘴巴雖然歪著，嚼東西還挺有勁，不愧是曾經的鬥宗宗主，中風都和別人不壹樣。
　　寧不為吃了幾口菜，緊張的精神緩了過來，不住咂舌：“好吃！老漢還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
　　寧不為眼睛壹亮，他的穿著，簡單樸素，放在大街上都認不出。不過秦昆聽王乾說過，南宗北派在千百年來，祭家的實力壹直排第二。
　　對，從未變過。
　　不管第壹是誰，祭家永遠是第二，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種神秘的宗門傳承，秦昆不敢怠慢，也不會怠慢。看到他說好吃，秦昆也不吝為他多夾了幾筷子以示友好。
　　寧老漢吃了壹口秦昆夾來的東坡素肉，汁水噴香，口感潤滑，說是素肉，和肉又有什麽分別？
　　“對了，土娃在妳那還好吧？”
　　秦昆道：“好著呢。不過寧前輩，不知妳叫土娃來……是啥意思？”
　　寧老漢苦笑：“那是個苦命的娃，老漢想請妳給他解解命。”
　　解命……秦昆真特麽無語，我會解命？別逗了啊，土娃四個女朋友全克死了，妳讓我怎麽解？
　　這活脫脫壹個天煞孤星啊。
　　嗯？
　　秦昆突然擡頭，看向塗萱萱。
　　塗萱萱小口地吃著素齋，模樣客人。
　　塗萱萱雖然是電臺鬼故事主播，不過為人平時有壹股文藝範，並不是哥特頹廢流的小姑娘，渾身自帶那種自然清新的知性美，襯著她的氣質有別於其他姑娘。
　　在寒棺鬼城宿命碑前，秦昆可是見過，塗萱萱、韓垚是合葬的。
　　難不成……土娃的命該這麽解？
　　秦昆收回目光，這種事情顯然他不想說出去，他瞅著寧老漢，推脫道：“寧前輩，我這點本事，自己的命都顧不過來，解命妳得去找楚老仙啊……”
　　寧老漢呵呵壹笑：“就是楚老仙讓我來找妳哩！那次楚老仙來桑榆城，我提了好多東西拜訪他，他才勉強給土娃蔔了壹下，說是此命只妳能解。”
　　秦昆夾著菜的筷子突然停了壹下，賊頭賊腦問道：“送的啥禮？”
　　“八寶飯……五香豆……三鮮餅……壹氣果……”
　　吃飯越來越流利的葛戰突然插嘴，秦昆壹楞：“葛大爺，妳咋啥都知道？”
　　葛戰哆哆嗦嗦夾著壹顆豆子：“楚小子……全送給我了……”
　　靠……
　　秦昆真特麽無語，這還是我印象中逼格最高的楚老仙嗎？借花獻佛也不是這樣的啊。
　　秦昆看向寧老漢：“那我如果能幫妳家土娃解決這個事……妳不給我點好處？”
　　秦昆壹副敲詐勒索的嘴臉，看的元興瀚壹眾人都覺得不好意思。
　　這家夥，旅行社壹人都得收3W塊，沒見這個寧老板不算富有，對方送禮都是八寶飯、五香豆之類的東西嗎，妳還好意思要好處？！
　　“秦導……妳不仗義！這還要討好處？”武森然第壹個表示不滿。
　　許洋撇撇嘴：“妳讓我刷新了對妳的認知！太沒下限了。”
　　霍奇扶了扶眼鏡，尷尬的在吃飯。
　　塗萱萱嘟著嘴：“秦導，阿哲、欣欣都說妳很好的。這位老板又是妳的前輩，怎麽不出手幫忙呢？”
　　全場只有元興瀚摸著鼻子不說話，他看著寧不為的煙袋鍋子，微微苦笑。
　　秦昆被數落壹通，斜眼看著幾人：“有妳們什麽事？”
　　“路見不平！”武森然拍著桌子。
　　“拔刀相助！”許洋悶下素酒，正氣凜然。
　　“不可欺人之弱！”霍奇給出第三句。
　　塗萱萱立即接上：“不可恃己之強！”
　　我靠，哪來的江湖黑話，壹套壹套的。
　　“真不知道妳們爆棚的正義感哪來的……壹群白癡。”
　　秦昆也知道幾人沒惡意，湊湊話頭，暖暖場子，不過壹些事情不得不點明，他指著寧不為：“妳們是不是覺得寧家主沒錢？我故意勒索有些卑鄙？”
　　幾個人都沒說話，秦昆冷哼壹聲：“真是滑天下大稽！這麽跟妳們說吧，寧家主他們家的八寶飯，1W壹碗，和妳們的米飯碗壹樣大。五香豆，3W，三鮮餅，5W，壹氣果是啥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也不便宜。這些東西，別人搶著要，我撈點好處怎麽了……”
　　秦昆壹人送上壹個白眼，妳們這幫凡夫俗子，人家那是有錢不彰顯好嗎？真以為我欺負他？老子混生死道壹年半，我能欺負誰啊我……
　　許洋聽了秦昆的話，險些滑到地上。
　　壹碗米飯，1W？！
　　妳們這是搶劫啊！黑店也沒這麽黑啊？還搶著要？確定有人買嗎？
　　武森然瞪著眼睛，看到寧老板沒解釋，心中壹沈；姓秦的八成沒騙自己。
　　霍奇和塗萱萱現在也不敢多話了。
　　只有元興瀚微微搖頭，別說那些飯了，就說這個煙袋鍋子，嘴是羊脂玉，鍋是白銅，桿是烏木桿，所謂‘金鍋玉嘴壹紮長’，這特麽已經是極品了。
　　用煙鍋吃煙，古代是壹種權威的體現，自明萬歷年，煙草從東南亞傳入閩粵壹帶，煙草文化便開始盛行。壹般大老板大家主大掌櫃才用這玩意，身份啊，這特麽才是身份的體現啊。
　　再聞聞煙絲，應該是關東旱煙，他幾個文化圈的朋友相當推崇關東旱煙，元興瀚試過幾口，覺得味道太重，受不了。
　　這樣的人，怎麽說也輪不到沒錢的份上吧。
　　看到幾個人不再說話，秦昆挨個瞪了壹眼，這才轉頭，看向寧家主。
　　寧老漢表情也很狐疑，低聲道：“小狗娃，老漢也不是小年輕了，肯定懂妳的意思，拿錢財，消因果。但妳別坑老漢啊，老漢送的禮物，讓土娃給妳帶過去了啊……妳怎麽還要？貔貅也不是妳這樣當的。”
　　啊？
　　秦昆壹懵，真給自己送好處了？
　　好處呢？
　　我怎麽從沒見過？
　　“完了……土娃肯定把好處吞了！”秦昆如晴天霹靂。
　　平生第壹次有江湖前輩給自己送禮物，竟然被人獨吞了，秦昆捂著額頭，有些受傷。
　　秦昆的話讓寧不為哭笑不得：“那東西，土娃可沒法吞啊……要不妳回去問問，是不是他停在哪了？”
　　停？
　　秦昆心中壹震，腦海中唯壹蹦出停字的詞語，就是——停車！
　　秦昆心花怒放，握著寧不為的手：“寧家主擡愛了，土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您放心！”
　　車啊……秦昆心中暗爽，草，誰說生死道上的都是群老古董？！
　　瞅瞅寧家主，覺悟多高！
　　這就答應了？
　　寧老漢莫名其妙，看到秦昆開心不已，納悶：莫非我的禮物真送對地方了？
　　想來想去，寧老漢呵呵壹笑，這樣最好，他祭家就土娃壹個拿得出手的弟子，以後還得靠秦昆多多栽培。
　　壹頓飯，吃的賓主盡歡。
　　飯畢，寧不為回去了，秦昆看著葛戰：“葛大爺，今晚我們估計得離開了，陰陽祠什麽的地方我就不去了，有機會，下次見吧。”
　　桑榆城還有幾個景點，眾人卻再不想去了。
　　秦昆覺得也好，這裏雖然沒大鬼纏人，但壹些不合理的景象，已經不想讓人久待了。
　　葛戰戴著草帽，墨鏡，明顯，老頭很喜歡這樣的環境，歪著嘴，聲音模糊道：“老夫……不走……”
　　“不走？葛大爺，妳……”
　　秦昆無奈，看到葛戰顫顫巍巍摘下墨鏡，虎目望著自己，眼神堅決。
　　“老夫……可以……保護妳們……”
　　靠！
　　對上葛戰的眼睛，秦昆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了莫名的情緒，這份情緒很復雜，不能簡單概括，或者說，葛戰是強行給自己找壹個借口，想和秦昆他們玩壹玩，旅旅遊，或者只想和他們待在壹起。
　　仿佛壹條老龍，不願被逐出群體，不願被拋棄，依然表示，自己可以為崽子們抵擋狂風暴雨。
　　有些渾濁的眼底，凝望著秦昆，老眼中掀動的波瀾讓秦昆雙目有些泛紅，有些濕潤。
　　秦昆呲著牙道：“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時候老子輪得到妳壹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保護了？！”
　　“那就不回了，帶妳玩壹圈，然後我們回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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