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面3

　　孟超和金麥基主動請纓，幫九叔收拾著屋子。
　　九叔則來到屋子正中的神臺面前，黃晟則靜靜跟在他左右。
　　兩人很默契地沒有提起過往的事情。
　　神臺的上面掛著壹張茅山派祖師的神像畫。
　　九叔拿出壹個寫著愛妻蔗姑之位的靈位，端坐放在祖師爺像下面，又拿出壹個被黃布裹著的骨灰盒，放在靈位面前，低沈地道，“阿弟，我們終於又回到了，我也不出去了。”
　　九叔說著，動作輕柔地整理著神臺。
　　黃晟沈著臉，在旁靜靜看著，沈默了好壹會兒，他才輕聲問，“阿弟？”
　　“這是小僵屍的骨灰。”九叔聽到黃晟的話，手上動作壹頓，下壹秒又恢復正常，只是許久才出聲回道黃晟的問題。
　　在華夏有壹些地方，尤其是沿海某地方，父母有時候稱呼自己的女兒會叫做妹妹，稱呼自己的兒子為弟弟。
　　只是黃晟真的沒想到，被九叔稱作阿弟的骨灰，卻是小僵屍的。看電影的時候，黃晟還壹直以為是九叔亡妻的。
　　“我很遺憾。”又沈默了壹會，黃晟才語氣深沈地回道。
　　“沒什麽好遺憾的。我被帶上龍虎山。張天師出手，勾出小僵屍的神魂，護送著它入輪回，這樣對他也是壹件好事。不用因為我的自私，而這樣痛苦地活在人世間。”九叔話雖是這樣說，但眼睛裏流露出的痛苦和悔恨之意卻是滿溢而出，拳頭不自覺握緊，嘴裏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
　　孟超擔心地望了過來。
　　黃晟走前幾步，握住了九叔的手，回春咒展開，九叔的臉色才好壹點。
　　如果是六十年前，九叔說不定會甩開黃晟的手。
　　但是六十年後，也許是看淡了，也許是傷勢過重了，九叔沒有甩開黃晟的手，只是臉色蒼白地對黃晟搖搖頭，平淡地道，“沒用的，我這是大限到了。”
　　九叔的外表是中老年人模樣，但實際上，他已經是壹個壹百來歲的人了。
　　黃晟默然，卻是如九叔說的，這是他的大限要到了。
　　他施展起望氣術，看著九叔的頭頂之氣，卻是跌到了築基初期的樣子。
　　當初在村子裏的時候，九叔雖然因為道心失守，從金丹境界跌下來，但也有築基後期的實力，現在卻退步成築基初期了。
　　築基期理論上有三甲子壽命，壹百八十歲，但這是建立在無病無災的情況下。
　　看九叔這幅樣子，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除非九叔能再次結成金丹。
　　黃晟收起回春咒。
　　九叔微微壹笑，仿佛看透了世事紅塵，他自嘲地說道，“其實這樣也好，早壹點死去，我就可以早點去找她們了。”
　　黃晟閉上了眼睛不說話，然後又眼睛微微泛紅地睜開。
　　滅了茅山之後，他曾經數次幻想過跟九叔見面會是怎麽樣的？
　　是壹言不發，還是直接拔劍相向！
　　但沒有壹次是這樣的！
　　再回首，已經是六十年後。
　　兩個孤苦伶仃的人，卻活在這個人世間。
　　“婷婷和曉馨呢？”九叔輕聲問。
　　“我不知道。”黃晟的語氣說不出的低沈。
　　“我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見到她們了。”
　　“我很想她們！很想，很想…….但是我連他們生死都不知道。”
　　九叔第壹次動容，他神色凝重地望著黃晟，“怎麽會？妳當年不是從張天師手裏逃走了嗎？”
　　張天師封印黃晟的事，他從來沒有宣傳過，以至於整個華夏修道界都以為黃晟隱世了。
　　九叔也不例外。
　　“我後來被他找到，被他封印了，不久前才破封。”黃晟道出了真相。
　　九叔這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說…………”九叔眼神詢問著黃晟。
　　黃晟點點頭。
　　“哎！”九叔喟然長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些年我在外漂泊的時候，我壹直在想，如果當初我管教文才和秋生嚴格壹點，讓他們不敢有恃無恐地在外面四處惹禍，不害死石少堅，就不會導致跟大師兄同門相殘，或許，我們也就不至於落得四處逃難的地步了……….也就不會弄得今天這樣的下場了。”九叔自責地說道。
　　收的徒弟死了，門派滅了，老婆難產走了，壹直陪著他的兒子小僵屍也步入輪回了，這些年風吹日曬四海漂泊的日子，九叔真的想了很多。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九叔望了壹眼殷勤收拾著的孟超，長嘆道。
　　“我不信！”聽到這話，黃晟心裏就生出壹股無名之火，強硬地說道。
　　九叔望著他搖搖頭，“哎，妳總是這樣子……..希望婷婷和曉馨，吉人自有天相。”
　　然後就不再說話了，繼續收拾著神臺。
　　黃晟靜靜站在原地，眼神深沈，不知道在想什麽！
　　後面磨洋工的金麥基湊到孟超面前，邊偷看著黃晟九叔，邊嘀嘀咕咕道，“阿超，這樣子下去可不行，跟計劃太大偏差了，大師要是跟這老伯留在這荒島上，不肯回去做教練的話，那我們都完了。”
　　“怕什麽！去弄吃的！不然妳要餓死老伯和大師呀。”孟超翻了個白眼給金麥基，指使他道。不知道為什麽，壹見到九叔，孟超的心就安定了許多，連壹直擔心的抓鬼部隊的事情，也不顯得焦急了。
　　金麥基哎呀壹聲瞪了壹眼孟超，他沒料到孟超居然敢指揮起他來，結果看到孟超不甘示弱地回瞪回來。
　　金麥基偷看了壹眼黃晟，抿嘴，手指指了壹下孟超，道，“妳等著。”
　　然後不得不去弄吃的了。
　　他們本意是帶黃晟過來海邊露營的，所以準備了不少燒烤食物。
　　食物方面暫時是不缺的。
　　兩人說話聲音雖然低，但九叔和黃晟何許人也，說的話壹字不露地被兩人聽到。
　　九叔看著孟超和金麥基耍寶的樣子，面帶疼愛地笑了，笑容牽動舊傷，九叔又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黃晟看著九叔。
　　九叔輕輕咳嗽了幾聲後，恢復了正常。
　　黃晟才道，“我還遇到了壹個人，長得很像秋生。”
　　九叔眼裏迸出驚喜，難以置信的復雜神情，他知道黃晟說的像，就是十有八九是了，九叔忙問，“他現在怎麽樣？”
　　“他很好，當了個醫生，還四處冒險。”黃晟道。
　　九叔開心地連連點頭，說道，“那小子，就是閑不住的主。好，過得好就好。”
　　“要不要我把他帶過來見妳？”黃晟問。
　　“好…………算了，隨緣吧，只要知道他們過得好就好了。”九叔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裏黯淡之色壹閃而過，改變了主意道。
　　“恩！”黃晟沒有強求，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