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死無常

　　當天晚上，處理完村子裏所有吸血僵屍後，黃晟就不再逗留，當場和九叔告別。
　　九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任何挽留的話。
　　黃晟壹路默默獨行，來到了師傅四目道長居住的偏僻山間。
　　在那裏，黃晟只是看到壹片荒涼。
　　原先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居住的兩件木屋，已經成了廢墟，被日曬雨淋，風吹雨打。
　　在廢墟前，兩個土墳比肩而鄰，土墳上面各自立著壹面木碑，分別寫著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的名諱。
　　兩人生前是鄰居，死後也是鄰居。
　　黃晟站在兩人的墳墓前，臉色黯淡無光，久久不能言語。
　　來的路上，他預想過無數次和四目道長壹休大師見面的畫面，但唯獨這種，是他不曾想過的。
　　五年前，他和潛入大帥府的元蠱上人兩敗俱傷，半邊臉被毀容。
　　第二天，他師傅四目道長來訪。
　　站在議事廳裏，四目道長舉著劍，對著默默坐在首座的黃晟問道，“我也是茅山弟子，妳要殺了我嗎？”
　　黃晟語氣低沈，回道，“不敢！”
　　四目道長哈哈大笑，笑道眼珠子都出來了，他冷冷看著黃晟，道，“這事上有妳不敢做的事情嗎？”
　　黃晟沈默。
　　四目道長高傲著頭，對黃晟下最後通牒道，“今天，要麽妳殺了我，要麽妳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
　　黃晟又是沈默。
　　許久許久，他眼露感恩地望了壹眼四目道長，用沙啞的聲音，道，“謝謝，師傅！”
　　他知道，四目道長是為了他好，他壹個人是抵擋不了源源不斷的道門高手的！
　　“走吧！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四目道長轉過身，昂著頭，往大帥府外面走去，邊走邊蕭索地說道。
　　那天夜裏，黃晟放棄了基業，就帶著任婷婷她們離開了。
　　只是沒想到，當初匆匆壹別，竟成為永別！
　　黃晟想起了跟四目道長有關的事情，從義莊外，收了五百大洋幫他啟靈，再到因為麻麻地事件對自己態度嚴厲，差點把自己逐出師門，又到了黃曉馨百日宴上，自己因為常年跟僵屍鬼怪同屋修煉導致吸入陰氣，靈力被汙染，處於入魔邊緣，壹向對自己和善的九叔毫不留情就要封印自己靈臺，而這時又是四目道長顯示了他護犢子的壹面，不惜低聲下氣，苦苦哀求，最後記憶定格在四目道長走出大帥府蕭索的背影上。
　　“我壹定很讓您失望吧？”黃晟對著四目道長的墳墓，輕聲問。
　　四目道長沒有回答他，以後也不會再回答他了。
　　黃晟就這樣靜靜站著，靜靜等著。
　　等壹個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回答。
　　很久很久過後，黃晟把目光轉向壹休大師的墳墓。
　　記憶又湧上心頭。
　　最開始的誤會打鬥，然後搶奪人家的煉體功法，再到最後的不計前嫌，寬宏大量，壹幕幕回放在他的眼簾裏。
　　“壹休大師，妳當初對我說，說幫妳找壹個傳人，把傳承下去！我做到。我收了壹個弟子，叫初六，他的資質很好。我把傳給了他。”
　　“他不像我，心機深沈！他本性善良，相信妳在西方樂土裏，壹定會滿意的。”
　　黃晟對壹休大師的墳墓說道，眼前仿佛浮現了壹休大師含笑點頭的樣子。
　　黃晟深深吸了壹口氣，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兩人的墳墓前！
　　時間滴答滴答如同水滴滴落過去。
　　黃晟站在兩人墳墓上猶如雕像，壹動不動。
　　日上三竿，再到太陽西沈。
　　黃晟的影子由長變短。
　　突然，遠遠傳來腳步聲，黃晟的耳朵動了壹下。
　　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腳步聲而來的，還有壹道黃晟熟悉的說話聲音。
　　“師傅，壹休大師，我帶好吃的過來給妳們了。”
　　黃晟回頭，看到了拿著壹個提籃，壹身被陽光曬得古銅發黑皮膚的家樂。
　　相比幾年前，他顯得更成熟了，穿衣也不像當初見面的時候那樣隨意，隨意披壹件陳舊馬甲，坦胸露乳就跑了出來。
　　現在的他，穿著壹件灰色對襟長襯，還有壹件黑色的長褲，腳穿著壹件灰撲樸的草鞋，整個人看起來，很樸素。
　　此時他也看到了轉過身的黃晟，原本相對歡快的臉壹瞬間就僵住了，楞楞地看著黃晟。
　　“好久不見了，家樂師兄！”黃晟語氣深沈，頗有感觸地向家樂問好。
　　“阿……..晟…………”家樂壹臉震撼地看著黃晟，結結巴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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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的墳前，擺著幾樣分量不多的齋菜。
　　這樣的拜祭用品，在黃晟看來，卻是有幾分寒酸。
　　黃晟看著家樂誠心地給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上完香，然後站到了黃晟旁邊。
　　他看著沈默寡言的黃晟，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最終化為堅定的神色，他鼓起勇氣問黃晟，“妳回來了？”
　　家樂是知道黃晟被道門通緝的事情，那時候鬧得沸沸揚揚的。
　　“恩。”黃晟回答得很堅決，說話的聲音不帶感情色彩。
　　這回答卻是把家樂給嗆住了，本來兩人就不是很熟悉，黃晟又消失了這麽多年。
　　他想了壹想，不知道說什麽好，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
　　家樂沒問了，黃晟卻是主動發問了，“師傅和壹休大師，是怎麽死的？”
　　提到這個，家樂臉上就露出深深的憂傷，他緩了壹口氣，語氣沈重地對黃晟道。
　　“妳還記得當初那個皇族僵屍嗎？”
　　“恩，千鶴師叔後來有提過，封入皇陵了。”黃晟點點頭，這事他有印象。
　　“有人盜皇陵，結果把皇族僵屍給放了出來。那僵屍已經成精了，放出來後大開殺戒，然後就壹路南下，找到了師傅和壹休大師報仇！師傅和壹休大師兩人死戰不退，掩護了我和箐箐逃跑，不幸被那只皇族僵屍給殺了！”家樂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黃晟眼裏也露出驚訝之色，當初就知道那只皇族僵屍靈智不低，沒想到報復心理這麽重，居然懂得千裏追敵！
　　黃晟又想起家樂說的死戰不退的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深深嘆了壹口氣，“哎………..”
　　頓了壹下，黃晟又問家樂，“那只皇族僵屍呢？跑了？”
　　“沒有！它還在附近徘徊！”家樂臉色難看，看了壹眼面沈如水的黃晟，小心翼翼地道，“阿晟，我覺得，它在找妳，或者說，它在等妳！”
　　“找我？”黃晟不解，壹楞，旋即想到某個可能，道，“妳的意思是，它要找我報仇？”
　　當初那只皇族僵屍是他和壹休大師千鶴道長等人收服的，其中他出力最大，這皇族僵屍要是靈智這麽高的話，真記得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嘛，既然這樣。
　　黃晟嘴角露出壹絲殘酷的笑意，他冷笑說道，“那正好，省得我去找它了。”
　　家樂看了，臉露出慌張之色，連忙勸黃晟道，“阿晟，妳不要沖動，那只僵屍吸了師傅和壹休大師的血，已經進階成銀屍了，無比兇悍，妳要三思。”
　　“我很冷靜。”黃晟淡淡說道，他的確很冷靜。
　　家樂雖然知道黃晟是因為殺了茅山掌門石堅而被道門通緝，但是他跟天下諸多道門中人壹樣，認為其中出力最大的是同為金丹級修士的九叔，而黃晟，跟秋生，不過是打醬油而已。
　　至於後來黃晟跟金丹散修元蠱上人兩敗俱傷的事情，家樂這裏地處偏僻，交際不廣，也沒人告訴他這事。
　　再加上，整個道門其實對黃晟和元蠱上人兩敗俱傷這事情，整個道門都壹直半信半疑，懷疑其中有九叔出手，而元蠱上人又壹直忌諱莫深，所以就導致這件事情處於迷霧中，黃晟練成十八具銀屍的事情，擁有可以媲美金丹級戰力的事情，除了當事人和茅山派那些宿老，沒有其他人知道。
　　這就是家樂著急的原因了。
　　在他看來，黃晟本人再厲害，能比得過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聯手，他們兩人聯手都不是皇族僵屍對手，何況是黃晟！
　　還是不要去送命好了！
　　家樂本想要再勸勸，黃晟揮手阻止了他繼續說話，問道，“妳和箐箐現在住哪裏？”
　　看到黃晟這幅樣子，家樂也不再多說，只是心裏下了個決心，要好好規勸他，他不想再看人白白送死了。
　　等黃晟說到箐箐，家樂臉上就露出壹絲溫柔，道，“我和箐箐，現在住在山腳下的山村裏，我帶妳去看看吧。”
　　“好。”黃晟點頭。
　　於是家樂收拾好供奉四目道長和壹休大師的祭品，把它們小心放進籃子裏，看到這幕，黃晟臉上又是微不可見的壹皺，正常來說，供奉先人的祭品，都不會收回。
　　家樂收拾好祭品後，就走在前面帶路，邊走邊看了快要下沈的太陽，向黃晟催促道，“阿晟，走快壹點，夜晚不安全。”
　　“恩。”黃晟默默點頭。
　　兩人快速前行，沒多久就來到了山腳下的壹個小山村裏。
　　小山村人很淳樸，種田而歸的村民們，看到家樂，都會笑呵呵地跟家樂打招呼，家樂也會笑著跟他們問好。
　　整個山村都透露出壹種與世無爭的淡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