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试剑天星 第四十五章 前世今生

　　良久良久，凌天终于沉声说道：“黎雪，有时候，一个人的人生便是这样的无奈，无论谁对谁错，或对或错，是对是错，根本就是无法单凭所谓的道义而错出判；有些事情，或者本不想做，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非做不可！有些事情，迫切的想做，真心的想做，但却一生没有半点机会完成！有些时候，真的是无法选择的。做人，有时候真的很难。”
　　这还是首次听到凌天叫自己的名字‘黎雪’而不叫自己‘雪儿’，黎雪脸上露出一丝非常苦涩的微笑，凌天说的虽然豁达，虽然充满了理解的味道，但是凌天，始终还是回避了这个问题，回避了正面的回答！
　　“你……你真的肯原谅我了？”黎雪美眸含泪，带着浓浓的希冀，怯怯地问道。
　　“无所谓原谅或者不原谅的，我并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我完全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责怪你。”凌天强忍住心头的激动，道：“我真的能够理解你，也明白你的选择是如何的不得已。但，就算是我在前世爆炸之前我就会理解，却也依然不会原谅！我依然会选择杀你！因为，正如你有你的苦衷一样，我也有我的立场！”
　　凌天闭了闭眼睛，清清楚楚地道：“不管你为了什么，为的是你的爹娘，还是什么别的，就算你是为了整个天下的黎民苍生而伤害了我；你也是我的仇家，你也是对我造成了伤害！这个后果，这个责任，你依然需要背负！就从我自己的立场而言，我该报仇，还是要报仇！我该杀你的时候，依然不会手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雪点了点头，明悟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根本不存在什么原谅吗？也就是说，我所做的事情，站在我的立场来说，根本就没有错？”
　　“是的，站在你的立场来说，你没有错，但是，你也有错。”凌天沉沉地道：“你的错误有两个，第一，当初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索性将我杀死，一了百了，纵然你会内疚难受，午夜梦回，会伤心会悲痛，但却完全没有后患。但你们却没有，你们选择了留着我的残命来凌辱我！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那样做，却实在太过分了！不过，也多亏了你们这一个错误或者是有些人的过分，才造成了我的最彻底报复！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这，便是你们的第一个错误！”
　　凌天在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异常淡漠，根本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遭遇一般，口气之中，没有半点特殊情绪，始终平平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个故事：“而第二个错误，就是你自己的；既然做了，后悔也没有用，这种事不应该后悔，更不应该忏悔，只应该承受！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准备承受我的报复！而不管你们能不能够承受得住！但，种下前因，必然收获后果！”
　　“随着前世那一场爆炸，一切事情都早已烟消云散，一切恩怨也都早已消失在黄泉路上。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正如我一样不需要你的忏悔！但我却没有想到，你也会来到了这个世界，而在这个世界之中，再也没有前世的那个凌天，没有前世的凌雪儿，自然，也没有那些曾经恩恩怨怨，前世非今世！这个道理，懂？”
　　“明白，”黎雪失落地笑了笑：“现在的我，叫做黎雪，就是一个山村猎户的女儿。”
　　“这就对了。其实，在刚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感觉，但却是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纵然你表现的越来越明显，可我还始终保持着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的想法！只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始终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此刻，我却突然发现，真正面对的时候，也就如此而已！如此的简单，如此的……”
　　凌天突然笑了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来研究一下，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我印象之中最深的，早已不是什么仇恨，你知道是什么吗？”
　　黎雪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凌天笑了起来，充满了虚无缥缈的味道：“你难道不觉得，当初的那一段黄泉路，很奇妙么？等解决了东方世家这件事情，我想，我们或者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谈一谈黄泉路？等我们几十年之后再谈好吧？现在谈，貌似早了点！”黎雪又好气又好笑，这一刻，黎雪才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凌天，与前世的那个凌天，实在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处，虽然仍是同一个灵魂，但却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他居然在这等沉闷的气氛中，用这么沉闷的口气，说出了这么一个异想天开让人啼笑皆非的话题！
　　“是早了点，不过，难道你没注意到，那段路居然对我们的武功境界的提升有很大的用处么？”
　　“那是自然，”黎雪笑了笑：“毕竟，我们早已看透了生死，甚至是超脱了生死！境界自然能够提升得很快。”
　　“哈哈，”凌天终于笑了起来：“你连生死都能够看透，难道还放不下那段旧时的恩怨么？连我这个受害者都已经云淡风轻了，不屑一顾，你这个杀人者居然还在那作茧自缚吗？”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黎雪忍不住伸出小手，在凌天的腰间软肉上狠狠扭了一把：“你这个坏东西！”
　　凌天呵呵一笑，两人之间突然沉闷了起来，气氛又是一阵压抑。
　　揭破了彼此的隐藏身份之后，两人都在适应新的身份的冲击，以及如何面对对方的问题，在这一刻，两个人各有各的微妙心思，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起来。
　　凌天又沉默了一会，黎雪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凌天的心脏，在急剧的跳动着，突然，凌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目注前方，脸无表情的传音道：“黎雪，今次面对东方世家这些人，我需要你的帮助。”声音之中，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口气！
　　“跟我还要客气？我的好哥哥！”黎雪狡猾地笑了笑：“今生今世，凌大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真是屁股痒了！你，欠我一顿打！黎雪，我现在真的很想狠狠地打你一顿。”凌天狠狠地道：“现在，给我听着，我要想利用东方世家的内讧，我便需要和东方惊雷当面谈一谈，所以，我需要你去引开其余的那些人，给我时间，明白吗？”
　　凌天的语气之中，全是异常生硬的命令，全然没有之前温和的口吻，口气更是硬邦邦的没有半点软意，便如是吩咐自己的下属，吩咐自己的侍女、自己的奴隶一般，相信这些话这样的口气，若是随便换作了任何一个有黎雪一般实力的外人来承受，都会立即与凌天斗得你死我活！
　　但黎雪的眼睛之中却突然冒出了一股惊喜逾恒的光彩，这一刻，黎雪眼光的明亮，便如漆黑的夜里的一轮皎月，充满了狂喜，充满了如释重负，充满了千百年的心愿突然得偿那种心满意足。
　　“恩，我这就去，我会尽量给你争取时间的。”黎雪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心神激动之下，居然忘了使用“蚁语传音”！曼妙的娇躯乎地一闪，便从凌天身边飞了出去，远远的打个迂回，从另外一个方向再度现身出来！
　　纤白的小手伸出，一股强烈的寒意喷薄而出，只不过一个腾越之间，在她的身周方圆数丈的空间之内，已经是白蒙蒙的一片！
　　顿时，密林之中，天寒地冻！仿如数九寒天突临！
　　好精湛的纯阴功力！自凌天重临人间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有如此高明的纯阴功力，就算是专修至阴功法的凌晨也有所不及！
　　这也是黎雪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在凌天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现出了与凌天完全相同的惊龙身法，还有，那凌天熟悉到极点的寒冰神功！与凌晨所修，全然一致的寒冰神功，在此之前，她百般遮掩，唯恐凌天看了出来、认了出来，但此时，却像是唯恐凌天不能看清楚一般，落落大方，全力以赴的施展出来！
　　凌天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眼中的神色似乎在这刹那之间穿越了千百次的轮回，在这一刻，在凌天的眼中展现出来的，已经是沧海桑田，生死两重天！
　　就在黎雪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凌天分明听的“啪嗒”两声细微的声响，黎雪积蓄眼中已久的两颗大大的泪珠，就在她闪身之际，从眼眶之中悄然滑落，滴落在凌天身边树干上。
　　凌天轻轻伸出手指，在那两滴已经不很明显的水渍之上轻轻触摸了一下，手指之上，传来清晰的触感，温润、湿漉漉的，凌天的一向如鹰隼一般的双目之中，顿时也升起了一道朦胧的雾意！将潮湿的手指轻敷在自己脸上，凌天的嘴角突然逸出了一片由衷的笑意！
　　一片充满阳光般的笑意，这样的笑容，便是凌晨与凌剑，凌天身边最亲密的人，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那是心锁尽开的由衷笑意！
　　原来，本以为早已尽解的心结此刻才真正打开！
　　凌天由衷畅快的轻笑一声，身子一闪，便蓦然的从树上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