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噗嚕噗嚕噗嚕

　　林間， 樹下，伊洛斯站在草地上，閉目凝神。
　　“κηκηελκΙ……”
　　長長的、晦澀的咒語末端， 伊洛斯猛然睜眼，暗金的龍瞳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雷霆！”
　　轟隆！
　　銀白色的粗壯雷電自晴空劈落， 以伊洛斯為中心， 兩米之內的樹木與草葉瞬間焦黑成炭。
　　不遠之外， 顧箋打了個響指：“做的不錯。”
　　響指落下，伊洛斯周圍，原本焦黑的草葉與樹木再度煥發新芽， 數分鐘內，便青綠如初。
　　圍觀的普普雙手抱胸：“學得很快嘛，這個魔法換其他人來可要花好壹段時間， 看來妳天賦也挺不錯的。”
　　伊洛斯開心地跑到顧箋身邊，仰起臉要他摸摸：“我不能像伊閣壹樣， 不用念咒語也能放出魔法嗎？”
　　“妳在想什麽呢， ”普普道，“那可是無咒魔法！哪怕是大魔法師裏，也只有很少幾個才能掌握無咒魔法，洛維爾就是其中之壹！”
　　“想要變得和洛維爾壹樣， 妳還得不知道過幾百年呢！”
　　顧箋揉揉身邊的小龍：“不需要那麽久， 說不定幾年後就可以了。”
　　普普哼哼：“那樣的話，他可以， 我也可以了。”
　　“是啊，”顧箋說著， 飛快塞給他壹本魔法書， “所以妳怎麽還不學習？快學。”
　　普普：“……”
　　“對了， ”顧箋對伊洛斯道，“妳要不要變回小龍的樣子試壹試？”
　　原作裏，伊洛斯變回原形時，會更加強大。後期只是壹口龍息，就覆滅了壹個周邊小國。
　　伊洛斯：“我試試。”
　　下壹秒，壹只小黑龍趴在草地上，翅膀微張，聚精會神地昂起腦袋。
　　顧箋有些期待。
　　原作裏，曾經好幾次描述過黑龍釋放魔法的場景，低沈的龍吟，威嚴的吐息，扭曲空氣，震碎空間……總之，十分霸氣。
　　然後他就聽見小黑龍奶奶的聲音：“噗嚕噗嚕噗嚕。”
　　“……”
　　顧箋冷靜地捂住嘴，試圖回想起壹些悲傷的事情。
　　……似乎，好像，這只小龍又沒能霸氣起來。
　　也許只是因為伊洛斯還太小，哪怕張著翅膀沖人嗷嗷叫，都……怪可愛的。
　　“洛維爾……”
　　普普面色發白，微微顫抖，極為恐懼的樣子，退縮到顧箋身後。
　　顧箋：“怎麽了？”
　　“龍，龍威……”
　　普普哆哆嗦嗦地抓緊他的衣服，似乎只有緊緊貼著他，才能讓恐懼減輕幾分。
　　顧箋護住他：“龍威？”
　　普普極為緩慢地點了下頭：“聽說龍族之王的血脈裏……生來即有讓所有生靈臣服的力量，我，我還以為這是胡傳的……”
　　顧箋：啊？
　　他再轉向那只努力念咒的小黑龍。
　　可是，不管他怎麽聽，那都是壹串“噗嚕噗嚕噗嚕”啊。
　　還挺可愛。
　　不過，顧箋很快註意到另外壹些東西。
　　白天的森林從來都不安靜，經常有嘰嘰喳喳的鳥鳴獸響，還有風吹林葉的聲音。然而此刻，他的四周，卻是壹片死寂。
　　似乎這壹刻，森林裏再沒有其他生物敢於出聲，敢於冒犯那威嚴的龍息。
　　顧箋：哇。
　　下次遇到什麽魔獸，就放出這只小龍，讓他噗嚕噗嚕！
　　與此同時，小黑龍念完咒語，收聲。
　　數道雷霆瞬間劈落，數米之內土地再度焦黑壹片，威力比剛才還翻了足足壹倍。
　　小黑龍似乎被驚到了，呆呆地頓在原地。
　　顧箋走過去，抱起這只小龍：“真厲害！”
　　普普這才敢從他身後冒出頭，看看小黑龍，過了幾秒道：“原來，原來妳真的是龍族之王的後裔啊！”
　　壹聲不吭往顧箋身上蹭的小黑龍聞言，疑惑地看著他。
　　普普：“第壹次見妳的時候，妳披著壹條破破爛爛的黑袍，渾身上下臟兮兮的，我還以為妳是從哪個煤堆裏滾出來的呢。”
　　小黑龍：“？”
　　小黑龍嘴巴壹張，沖他吐出壹個小火球。
　　普普腰壹扭，躲過了。
　　顧箋摸摸小黑龍，心想他不僅是龍族之王的血脈，還是惡神後裔呢。
　　僅僅是以龍語念咒就讓周圍生靈如此恐懼，恐怕不僅因為龍威的天然壓制，更多的還是因為那份惡神血脈。
　　小說裏，伊洛斯的母親只是個普通人類，作者也並未解釋過為什麽伊洛斯明明是龍族和人類的混血，卻擁有惡神的力量——顧箋只能猜測，說不定傳聞中的惡神原本也是壹條龍，而祂的後裔裏，只有伊洛斯真正覺醒了祂的血脈，所以才獲得了繼承祂力量的資格。
　　盡管，那份神賜的資格，從未給伊洛斯帶來過榮光與幸福。
　　此刻，小黑龍還因為自己釋放出了壹個很厲害的魔法，開心地在顧箋身上亂爬。
　　之後，這只小龍又以現在的模樣練習了幾個魔法，直到因為魔力消耗太多而有些暈乎乎的，才暫時停了下來，趴在顧箋身上休息。
　　小龍抱著他的手打瞌睡，顧箋開始催普普也練習魔法。
　　卷起來卷起來！
　　普普：“……嗚。”
　　就這麽過了兩天，清晨，魔法馬車迎著晨曦微光，踏出茂密綿延的森林。
　　格爾斯的府邸，綠茶茵茵，鮮花明媚，噴泉的水花於陽光下濺起碎金，安雅優雅地提起裙擺，語調歡欣：“首席閣下！”
　　顧箋笑著向她和格爾斯打過招呼，註意到他們身邊少了壹個人。
　　“諾亞呢？”
　　格爾斯：“他犯了點錯，還待在房間裏。”
　　顧箋：恐怕是上次的事情，不過，那也過去壹段時間了。
　　他說：“小孩子知錯就行，還是不要關他太久，對他不好。”
　　格爾斯：“好，聽閣下的。”
　　他們寒暄的時候，安雅琉璃色的眼珠轉動，註意到淡金長發的年輕魔法師身邊，黑發金瞳的男孩壹身漂亮的衣服，安靜地牽著顧箋的手。
　　安雅：誒？
　　他好像和之前不太壹樣了。似乎……沒有那麽孤獨，也沒有那麽不安了。
　　顧箋在這時低頭：“伊洛斯，要去和朋友玩嗎？”
　　伊洛斯：“……”
　　安雅：哦，還是壹樣的。
　　不想和她玩。
　　壹點也不想離開首席閣下的身邊。
　　見伊洛斯沒動，顧箋也沒再說什麽。
　　現在，伊洛斯的尾巴已經可以被他自己收起，外表上和人類男孩沒有任何區別。
　　穿過前庭，進入寬敞漂亮的府邸，普普“哇”了壹聲：“人類的漂亮大房子，和我在森林見過的不太壹樣誒。”
　　顧箋知道他說的是精靈之森，精靈壹族的領地。這只半混血的精靈少年，壹開始也是從那裏出來的。
　　格爾斯說：“僅僅是帝國南部，每隔壹個城市都有自己的風格特色。不如，我帶妳們參觀壹下？”
　　顧箋：“好。”
　　他們在偌大的府邸裏閑逛了起來，路過後花園，碰到了賽琳娜。
　　明媚的花園裏，這位聖殿騎士沒有穿之前的銀甲，而是壹身簡單利落的白衣黑褲，腰間別著壹柄短劍，坐在潔白的茶桌邊，吸引了不少女仆悄悄駐足。
　　顧箋和她打招呼：“妳也來了？”
　　“聽說子爵這裏的廚師很不錯，”賽琳娜說，“我正在期待。”
　　格爾斯吩咐仆人多送幾份茶點過來，聞言愉悅地說：“放心，肯定不會讓騎士長失望的。”
　　幾人在茶桌邊落座，香醇的紅茶，精致的茶點，普普、伊洛斯和安雅的面前則是加了蜂蜜的牛奶。
　　賽琳娜往紅茶裏加了壹勺糖，說：“艾薩克被調到王城接受問詢了，再過兩天，我也會過去。”
　　顧箋給身邊的伊洛斯和普普端小蛋糕：“因為微縮深淵？”
　　“對，”賽琳娜直接地說，“王城那邊似乎並不相信，惡煞魔獸和微縮深淵會被如此輕松地解決。”
　　顧箋：“知道了。”
　　也就是說，王城很快會把目光投註到他身上了。
　　埋頭吃小蛋糕的普普壹下子擡頭：“洛維爾也要去王城嗎？那裏人不好……我不喜歡那裏。”
　　伊洛斯聞言，眉頭微微糾起，他知道王城，也隱約聽其他人說過……伊閣之前好像被趕出了王城。
　　如果是真的，那他也不喜歡那裏。
　　“不必擔心，我的兄長也在王城，”格爾斯道，“我已經寫信告知了他詳情，如果閣下有需要，他必然會出面幫忙。”
　　顧箋點頭致謝，雖然他不知道格爾斯的兄長是誰，但他隱約有點記憶，格爾斯所屬的帕圖斯家族，同樣也是王城的貴族。
　　普普：“哇，妳真是個好人！”
　　他的余光瞥見花園壹角，兩三口吃完小蛋糕，跑過去了。
　　安雅猶豫壹下，和格爾斯小聲說了壹句，也過去了。
　　她走到普普身邊，普普正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壹株淺紫色的薔薇花。
　　“這種紫色的薔薇很少見誒，”他說，“沒想到這裏會有。”
　　安雅抱著裙擺蹲下：“我種的。”
　　普普：“什麽，妳種的！怎麽做到的？”
　　他們兩個蹲在壹起，圍著那株珍稀的紫色薔薇，激烈地討論起了該如何打理這種嬌貴的花朵。
　　顧箋：咦，他們倒是玩到了壹起。
　　他再低頭，伊洛斯牽著他的手壹晃壹晃，壹口壹口喝著牛奶，看起來也很開心的樣子。
　　顧箋：“妳要去和他們壹起玩嗎？”
　　伊洛斯頓時不開心了：“不要。”
　　顧箋：“好吧，那妳跟著我吧。”
　　伊洛斯眼睛彎起，晃晃他的手，心情又變好了。
　　顧箋：這只小龍到底在開心什麽呢？
　　不懂。
　　花園壹角，壹個年輕的女仆托著臉，目光落在壹個方向。
　　身邊響起什麽動靜，她扭頭，發現不遠處蹲著壹個男仆。
　　女仆說：“好巧啊。”
　　男仆：“不巧，妳這個位置視野好。”
　　女仆：“妳也是來看賽琳娜大人的嗎？她可真好看啊。”
　　“不是，”男仆說，“我是來看首席大人的，他可真好看啊。”
　　兩人對視壹眼。
　　不約而同的，離對方遠了壹點。
　　……
　　就像賽琳娜說的那樣，格爾斯府邸的廚師，廚藝的確非常好。
　　分別的時候，顧箋讓伊洛斯和普普先上馬車，自己找到賽琳娜：“妳有推薦的劍術老師嗎？如果有合適的，我願意重金聘請。”
　　賽琳娜停下腳步，壹言不發地盯著他。
　　顧箋：“怎麽了？”
　　“是我不夠優秀嗎，”賽琳娜幽幽地說，“明明站在妳面前，妳卻看不見我。”
　　顧箋：“……咳，我以為聖殿騎士會很忙呢。”
　　“是很忙，”賽琳娜說，“可是妳剛剛說，重金。”
　　她把最後兩字咬得稍重了壹點。
　　顧箋：……他還以為聖殿騎士都視錢財為身外之物的呢。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賽琳娜“嗯哼”壹聲：“錢有什麽不好的，誰會嫌錢多。就連艾薩克那個傻子都不會這麽覺得。”
　　然後上下打量顧箋，若有所思：“首席應該挺有錢的吧，我覺得我應該能從妳身上狠狠撈壹筆大的。”
　　顧箋：太直接了吧！
　　不管怎麽樣，作為壹個騎士長，賽琳娜的實力應該挺強的，於是他道：“那麽，能請妳做伊洛斯的劍術老師嗎？”
　　賽琳娜：“可以，但不是現在。”
　　不等顧箋開口，她直接地說：“他還握不了劍。”
　　顧箋：“因為他還小嗎？”
　　“不，”賽琳娜單手壓住腰間的短劍，“因為他很迷茫，無法認清自己，這樣的人，同樣找不到握劍的理由。”
　　“不僅是他，妳身邊那個精靈也壹樣，他們似乎都被過去桎梏著，蒙上了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以後的路。”
　　顧箋沈默。
　　“等哪天他能夠認清自己，擁有了真正的目標的時候，再來找我吧。”賽琳娜說，“或許，他能成為壹個不錯的劍士。”
　　“由亞克托爾家族的騎士長教導，”旁邊的格爾斯調侃了壹句，“當然能成為壹名優秀的劍士。”
　　亞克托爾？
　　顧箋的目光波瀾驟起：“妳是亞克托爾家族的人？”
　　賽琳娜：“嗯？妳不知道？我們以前還見過，五年前。”
　　顧箋：“……抱歉，我想起來了。”
　　他的面上平靜，心中卻是微微震動。
　　亞克托爾，久負盛名的騎士家族。他之所以知道這個家族，是因為這個名字，在《滅運紀》後期出現過！
　　賽琳娜·亞克托爾，墮落的聖騎士！
　　白發，黑甲，血紅的瞳孔，侍奉黑暗，殺戮同族！
　　壹切的根源，來自亞克托爾家族覆滅。滅世的黑龍帶來毀滅的龍息，亞克托爾家族全力抵抗，卻被人構陷，龍息尚未降臨，守護者已死於自己守護的子民。
　　那壹天，荊棘纏繞的刀劍徽章焚沒於烈火，墮落的聖騎士背棄光明，向曾經誓死守護之人揮下屠殺的刀刃。
　　最終，當滅世真正來臨之時，這位墮落的聖騎士孤身前往深淵，此後，無人再知她的生死。
　　“賽琳娜”這個名字並不少見，顧箋之前還以為她們只是同名，畢竟，他和賽琳娜初見時，這位女騎士紅發銀甲，光明正氣，和原作裏的“墮落聖騎士”唯壹的相似點，就是那雙紅寶石般鋒利的眼眸。
　　而且，他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亞克托爾家族的騎士，會出現在帝國的邊境、這片不受人註意的領土上。
　　……或許，是因為另壹個人。
　　顧箋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向壹旁偏移。
　　格爾斯·帕圖斯，這個擁有壹片邊境領土的子爵，所掌握的能量，比他想象得更大。
　　“這是我的通信魔法石。”思忖片刻，顧箋伸手，向賽琳娜遞出壹塊淺藍的水晶，“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
　　賽琳娜：“好。”
　　顧箋猶豫壹下，最終還是開口：“小心身邊的人。”
　　他知道，這句提醒或許會很突兀，而賽琳娜只是多看了他壹眼，點了點頭：“好。”
　　哪怕伊洛斯沒有黑化，沒有走上原作的道路，那些背叛亞克托爾家族的人依然存在。黑龍僅僅是他們向亞克托爾家族動刀的借口——只是原作裏，那些人誰也沒想到，黑龍註定要掀起滅世的狂瀾，無人能夠阻止。而賽琳娜也在那壹天，拋棄光明，投於黑暗。
　　馬車裏，普普趴在車窗上，望著那邊的壹對身影嘀嘀咕咕：“難道洛維爾喜歡那種類型……”
　　伊洛斯警覺：“什麽？”
　　普普：“哎呀，妳還小，不懂這些啦。”
　　伊洛斯：“……伊閣才不會喜歡別人。”
　　普普：“嗯，對，他最喜歡我！”
　　伊洛斯壹言不發地看著他。
　　普普也壹聲不吭地看著他。
　　顧箋回到馬車，見到的就是壹大壹小幽幽對視的奇怪場面。
　　“怎麽了？”
　　“沒什麽——”
　　異口同聲地說完，馬車裏又安靜下來。
　　顧箋：？
　　幹嘛，莫非他壹不在，這兩只又開始搶糖吃啦？
　　普普壹聲不吭地靠著顧箋肩膀，伊洛斯擠過來，趴在顧箋膝上，拉住他的袖子。
　　顧箋順了順普普銀色的頭發，揉揉伊洛斯的臉。
　　伊洛斯：“？”
　　雖然臉被揉來揉去，但他還是乖乖地看著顧箋。
　　馬車平穩行駛，顧箋笑著收回手，心想手感真好。
　　他之前就想這麽幹了。
　　“喜歡收到的禮物嗎？”
　　這次離開，格爾斯還為村莊壹事送上了謝禮。
　　大概是見到之前送的綠寶石耳墜和項鏈都戴在了普普和伊洛斯身上，格爾斯這次的謝禮十分有針對性，除了壹筆豐厚的酬勞金之外，還有兩條鑲嵌鉆石的手鏈，被調節成了適合少年的手腕尺寸。
　　此刻，普普和伊洛斯的手上，正戴著那條漂亮的鉆石手鏈。
　　“喜歡。”普普說，“那個子爵人還怪好的！”
　　伊洛斯撥弄那條手鏈，心想，亮晶晶。
　　他再擡頭，望著顧箋含笑的冰藍眼眸。
　　和伊閣的眼睛壹樣漂亮。
　　小龍趴在顧箋膝上，像貓貓壹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暮色時分，馬車回到魔法塔。
　　顧箋走向門口，壹封長著雙翼的信件靜靜漂浮，上面刻有他從未見過的紋章。
　　他接過信件，拆開。
　　伊洛斯觀察他的神色，莫名有些警惕：“伊閣，這是誰的信？”
　　“……”
　　顧箋放下信封。
　　“王城。”
　　作者有話說：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發個小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nan、伊泊酒 20瓶；To.update、滿山猴子我腚最紅 10瓶；肥啾啾 9瓶；SL 7瓶；夏泠、噠卟妞 5瓶；酒故 3瓶；止咳糖漿 2瓶；鯨落、黎明烈炎、霜燈鹿、Ra、芽兒軒、6，然、不吃梅幹菜、喬殊、王爪爪、、、、。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