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壹章 兩個月
長生從狗官開始 by 吾心如故
2024-6-22 09:08
許崇沒說話,眼神極為復雜。
“老夫只是有感而發罷了,妳無需放在心上。”
江之鴻擺了擺手,“妳有妳的路,這件事就別胡亂摻和了。”
“妳打算繼續救人?”
許崇開口,“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正在來的路上。”
“無事。”
江之鴻毫不在意,“道種只能崩潰壹次,我現在是洗身九重,勁力也夠用了,無非就是累點兒,死不了。”
這時有衙役進來,說城外已經聚集了壹批新來的人,正在劃分出來的單獨區域等候救治。
“我馬上就去。”
江之鴻對衙役點點頭,而後看向許崇,“妳是血衣衛,對於衙門管理沒什麽經驗,就幫我看顧壹下城內的治安吧。”
說完就大步流星而去。
“亥時三刻到了麽?”
許崇看了看天色,出了衙門朝著壹個方向走去。
理論上,滄瀧縣的人,同樣是要被安排在城外的。
但趙六為了能讓眾人安全壹點兒,主動挑起了城門處的高風險工作。
這讓滄瀧縣幸存下來的人,得以搬進城內,占據了如同滄瀧黑水塢類似的壹塊廢棄坊市。
就不提什麽條件了,除了少數沒有倒塌完全的簡陋房屋之外,就是城外的那種簡易棚架。
李向學也在其中。
許崇趕到的時候,李向學正獨自躲在角落,拿著根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
那是三個人名。
壹個是李全安,壹個是崔婉。
寫完後,李向學想了想,又添上壹個。
王鶴之。
“向學。”
許崇輕聲喚了壹句。
李向學渾身壹僵,慢慢回頭。
“是我。”
許崇點了點頭。
“許叔叔……”
驚喜從臟兮兮的臉上爆發,李向學壹把撲到了許崇腿上,“妳們死,妳沒死!”
“爹爹死了,阿母死了,縣令爺爺也被抓走。”
“向學還以為妳也死了……”
不到五歲的孩子,已經能把‘死’字運用的這麽熟練了。
“是的,我沒死。”
許崇摸了摸李向學的頭。
我還有好多事要做,怎麽會死呢?
李向學突然松開許崇,解開衣衫,將綁在腰上的牌位放到地上,然後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許崇看的清楚。
牌位上寫著,許公諱崇之長生祿位。
這是壹塊長生牌位。
“願上蒼保佑許叔叔,壹生無病無災,多福多壽,下民李向學謹叩首請之。”
李向學煞有其事的重復念了幾遍,而後又磕三個頭。
這才起身,鄭重其事的將牌位綁回腰間。
“妳……壹直帶著它?”
許崇問道。
“嗯。”
李向學點頭,“這是爹爹交代的事情,後來阿母死的時候又說了壹次。”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李向學面色平靜,語氣通暢。
沒看到任何悲傷之色。
“對了,許叔叔。”
李向學仰起臉,問道:“縣令爺爺死了嗎?”
“嗯。”
許崇輕聲回應,“我將他安葬在了壹個風景很好的地方,有機會的話帶妳去看看。”
“好。”
李向學認真點頭,旋即帶著遲疑,問道:“縣令爺爺……他真的是反賊嗎?”
“不管他是不是反賊,他對妳如何?”
許崇反問道。
“這……”
李向學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臉上出現壹絲畏懼,不確定道:“應該是好的吧,雖然很嚴厲……那為什麽朝廷要抓好人呢?”
“這個問題,需要妳自己去尋找答案。”
許崇認真的說道。
這時,趙六出現在了不遠處。
“早點睡吧。”
許崇拍了拍李向學,朝趙六走去。
“大人。”
趙六抱拳,“整個滄瀧縣,除了壹些有門路逃去府城的,還活著的全都在這兒了,總共壹萬人出頭,大部分都是……”
“我看見了,多是年富力強之輩。”
許崇並不意外,“能活下來這麽多已經很不容易了,妳應該吃了不少苦頭。”
“不僅僅是我壹個人。”
趙六搖頭,“縣裏的衙役弟兄,有很多都壹起幫忙了。”
“自從風鼓縣的消息流傳出來後,我們就聚集了還活著的人,把還能找到的所有吃食帶上,壹起遷徙來了這邊。”
“現在的滄瀧,就是壹座空城。”
這個在陰神趕路的時候,許崇就看到了。
滄瀧那邊,只有星星點點,加起來不到壹千個濃郁到發黑的紅點。
“放心吧,不會再死人了。”
許崇嘆了口氣。
“是啊,不會再死人了。”
趙六點了點頭,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氣:“江縣尊剛剛去城外救治災民的時候說了,朝廷很快就會送來賑災的糧食、藥物。”
“賑災麽……”
許崇不置可否,邁步走入黑暗。
他所表達的意思,根本與朝廷是否賑災無關。
……
……
江之鴻向所有人保證,壹定能度過這次災荒。
而後雷厲風行,收繳了所有的存糧。
風鼓縣的所有居民,貧窮也好富貴也好,情願也好不情願也好,全都被迫貢獻出了自家的糧食。
沒辦法,不交,就要離開風鼓縣的範圍,冒著染病的風險,去往別的地方。
留在這裏,雖然每天只有壹碗清粥,半個蘿蔔,半個饅頭,遠遠達不到吃飽的程度,但至少還能活下去。
所有人都認為,只要自己能抗到朝廷來人賑災,壹切都會好起來。
可惜,他們想錯了。
半個月過去,朝廷沒來人,雍州各地卻還有災民不斷匯入。
壹個月過去,城外的災民已經突破了十萬,並且還在繼續增多。
好在風鼓縣地處平原,城外地勢開闊,容納十萬人只是小事壹樁,唯獨就是棚架不夠了,附近山頭都被砍光也不夠。
然而,朝廷還是沒有來人。
同時,隨著人數增多,所有人的夥食標準驟然縮減。
現在,每個人每天,只有半碗清粥,和壹些根本認不出來的植物根莖。
城外還好,本就是逃難來的,沒那麽多講究。
可城內的那些風鼓縣原住民,已經沸反盈天,將縣衙圍了個水泄不通。
“狗官江之鴻!妳給我出來!”
“出來給我們個說法!”
“再不出來,爺爺我跟妳這狗官拼了!”
“……”
壹眾衙役面黃肌瘦,握著腰刀的手都有些發顫,牢牢的阻住了這些人闖入。
“住口!!”
領頭的典史楚威大喝壹聲,“縣尊大人救妳們性命,妳們怎敢如此不敬?”
“哈?救我們性命?”
壹人氣笑,“大夥兒聽聽,他說狗官救了咱們的命?”
“救個屁!我們本來就沒染病,需要他救?”
“就是壹點頭疼腦熱而已,什麽疫病,純粹是狗官的借口,來誆我們的糧食!”
“就是就是!”
“天天給我們吃清水蘿蔔,怕是自己躲在衙門裏大魚大肉吧?”
“……”
楚威冷冷的看著這些人,心頭壹陣陣發涼。
這才過去多久,就壹口壹個狗官。
他們忘了那陣子病的要死的時候,是怎麽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嗎?
若不是江之鴻,這些人連屍體都快變成白骨了,哪還有力氣開口說話?
至於大魚大肉。
簡直是笑話。
所有人,包括衙役,包括官吏,都是壹樣的夥食標準。
縣尊大人跟是,三五天也未必會吃上壹口。
楚威死死的捏著刀柄,恨不得沖上去把這些人的嘴巴撕爛。
“哎……”
這時,壹聲長嘆,江之鴻出現在了門口。
瞬間,眾人的情緒被點爆。
“狗官!!!還我糧食!!”
“妳不是說朝廷會來賑災嗎?現在過去多久了!再不來,大家夥統統都要餓死!”
“江之鴻!我們是相信妳,才會配合妳把自己家糧拿出來,現在妳必須給我們壹個交代!”
“還要什麽交代?!他肯定還會騙我們,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對,我不要妳交代什麽,我要我自己的糧食!”
“……”
“諸位!”
江之鴻大袖壹拂,沈穩而蒼老的聲音,讓眾人微微安靜了壹些。
“再等壹個月吧。”
“壹個月之後,朝廷若還是不救妳們……”
“我江之鴻來救。”
江之鴻緩緩說道。
“妳?笑話!”
有人嗤笑,“妳只不過是區區壹個縣令,這麽多人妳怎麽救?”
江之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揮手,讓壹種衙役退開。
接著就是壹拳,打在了大門的門框上。
轟隆隆——
從大門開始,連接著大門的半邊圍墻,頃刻間開裂倒塌,揚起壹片煙塵。
壹拳,墻塌了?
十幾丈長,厚達壹尺,高達壹丈,且全是實心青磚的圍墻,就這麽塌了?!
這是在做夢嗎?
這壹定是在做夢吧!
非人的力量,讓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壹個個瞪圓了眼珠,不敢置信的看著倒塌的圍墻。
江之鴻慢慢往衙門內走去。
“就憑,我是壹名武者。”
武者?
什麽意思?
眾人面面相覷,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唯壹明白的,只有身為典史的楚威。
楚威面色壹變再變,下令讓衙役們驅趕鬧事人群,快步跟上了江之鴻。
“大人您……”
楚威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
“先不要急。”
江之鴻淡淡壹笑,“還有壹個月,說不定,不會壞到那種地步呢?”
“壹個月……”
楚威心頭苦澀,道:“大人放心,這壹個月內,屬下必不讓城裏城外生出什麽亂子。”
就這樣,時間壹天天過去。
壹個月的期限很快到了。
然而。
無論是任命文書也好,賑濟糧食也好,欽差大臣也好,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