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章 雙標現場

　　“妳真的是考生？”
　　身騎駿馬的少年身後，頭戴鬥笠，衣衫破舊的絡腮大漢絮絮叨叨，壹旁還跟著毛發柔順濃密的黑白二犬，如此奇異的壹行，當抵達安慶府城門的那壹刻，便引起了守城士兵的註意。
　　“站住，妳們是幹什麽的？”
　　守城小將攔住風清安，不過其警惕的目光卻是落在壹路都在喋喋不休的江北身上，他也是習武之人，感覺到這看似邋遢的漢子其不同尋常之處。
　　“我是趕考童生，這是我的路引憑信，至於此人，是我方才遇見的異人，壹直滋擾我，莫名其想要尋我比武，我懷疑此人有腦疾，還請大人將此人攔下，好生盤查壹番。”
　　風清安壹邊說著，壹邊裝模作樣的在懷中摸索壹番後，取出自己的路引憑信，不是什麽人都能夠到處亂跑的，秩序尚存的王朝對此管控極為嚴格。
　　“妳才有腦疾，憑妳的本事，參加什麽科舉！”
　　本來就百思不得其解，不能理解風清安這等人物為何要參加科舉的江北，聽到這家夥居然如此說自己，頓時更為惱火，在他眼中，風清安才是腦子有毛病的。
　　能讓如今的他都感覺渾身顫栗不安，這等本領，只要去官府展露壹二，人家求著妳當官，還參加什麽科舉。
　　“放肆，妳不過壹蠻夫而已，居然敢妄議科舉！”
　　不過風清安還沒有說什麽，在不遠處，壹名身著儒衫，背負長劍的書生，頓時怒目而視，手都握在背後的劍柄之上，儼然是要拔劍砍人的樣子。
　　“酸腐書生！”
　　江北看了壹眼那壹名持劍書生，便不屑壹顧，這書生身上倒是有習武的痕跡，但根本就不入他的眼。
　　“江陽府的考生，妳居然從這麽遠的地方過來，這兩只犬也是妳的？”
　　守城的小將看了看毛發油光水滑的黑山，又看了壹眼俊秀飄逸的白瑤，向風清安詢問道，也只有這位公子哥會帶兩只犬了，後面糙漢怎麽看也不像這兩犬的主人。
　　“不錯，趕考途中護衛所用！”
　　“嗯，進城去吧，城中街道，不得縱馬，下馬步行！”
　　盯著風清安過分年輕的面龐看了壹陣，守城小將將手中的憑信還給風清安，他當然察覺到風清安身上有些異常，但這身份路引無誤，而且作為敢孤身趕考的考生，有些本領在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多謝！”
　　風清安從馬背上下來，接過路引，牽著馬就隨人流進城，而壹旁的江北還想跟進去，卻被攔下。
　　“妳的路引呢？”
　　守城小將皺著眉頭盯著面前邋遢的男人。
　　“早就弄丟了！”
　　江北看著已經進入城中，匯入人流，消失不見的風清安，有些著急，語氣頓時也就變得越發惡劣起來，
　　“沒有路引，就從哪來回哪去，不得入城！”
　　進城其實並不需要路引，畢竟周邊鄉鎮時常有農戶進城售賣，要是每來壹趟都要路引，他們這些守城的人還不得忙死，只是小將看眼前之人不對勁罷了。
　　“妳知道老子是來幹什麽的嗎？”
　　此刻的江北已經徹底沒了耐心，區區壹名小將居然敢把他攔住，他伸出手，壹把拎起小將衣領，將其拽在身前。
　　“妳想幹什麽？我可是軍中百戶！”
　　守城小將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眼前之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對他出手。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完全無力反抗。
　　“小小百戶而已，告訴妳，老子進城就是來領官的，過了今天，老子就是妳的頂頭上司，妳見了老子，就得低頭叫大人！”
　　江北壹臉不屑，他當然不想跟大晉起沖突，自知無力抵抗，只能選擇加入，但不代表壹名守城小兵都能在他頭上放肆。
　　“妳居然敢襲擊官兵！”
　　“放開大人！”
　　城門口的其它士兵看到上司遇襲，紛紛舉起手中的長矛對準江北，這壹處城門頓時就變得騷亂起來。
　　“都給我安靜！”
　　耳旁的聒噪讓江北煩躁不已，眼中綻放明光，強大壓迫力瞬間就讓這些兵卒連手中兵刃都握不住，嚇得紛紛掉落在地上，至於大喊大叫的往來路人，則被嚇得呆若木雞。
　　“妳破了先天境？！”
　　守城的小將在此刻反應過來，雖然是守城門的小角色，但好歹守的是府城城門，眼界還是有的。
　　“還算有點眼力，我今天就是來領官當的，怎麽？沒有路引，我不可以入城？”
　　看到這小將的神情變化，江北的神情舒緩，松開了手掌，他也是沒辦法，真要是循規蹈矩，他連城門口都進不去，這豈不成了笑話，還當個屁的官？
　　“自然可以，還請大人恕小的眼拙！”
　　小將很是伶俐，現在就提前將大人喊出口了，他已經知道此人是何等境界的武者，這位壹入官府，若是進軍營，必是將官，當然，也只有品級而無實權。可拿捏他足夠了。
　　“那妳還楞著幹什麽？還不給本大人領路！”
　　“是，大人，請隨末將來！”
　　強者自有特權，即便是給對方領路是屬於失職，但也不會有人會怪罪他。
　　安慶府中，牽著馬，帶著黑山與白瑤行走在街道上的風清安依舊是人群的焦點，哪怕這三個家夥都已經進行了偽裝，變化成平凡的模樣。
　　“哎！”
　　風清安朝周遭看了壹眼，無可奈何地嘆了壹口氣，他自然不在意那些尋常凡俗的目光，關鍵是他能夠看到，在身前身後，乃至於所經過的街道陰暗處，都能看到隱隱重重的高大身影。
　　安慶府的鬼神！
　　不過想來不會如江陽府那樣麻煩，他好歹與這壹位安慶府的城隍有過壹起殺龍種的交情，應該會方便許多。
　　“租壹處宅院住壹段時日！”
　　風清安向路人詢問，找到這府城中最大的酒樓，找到店家，豪擲千金，包下壹處臨湖別院住下。
　　尋常客棧酒樓的上房，也不過是內部裝潢稍好些的房間而已，可是真正大酒樓，最上等住處卻是單獨的別院。
　　其中有丫鬟小廝聽候差遣，壹日三餐都有食譜，無論想吃什麽，都有人送來，若是懶得動彈，不想出門，想要玩點樂子，還可以叫來青樓頭牌上門。
　　只要銀錢到位，無論是想要什麽，想玩什麽，只要能夠搬過來，送過來的，都會有人伺候，而風清安自然是不缺這點錢的，他可是洗劫過壹處水府的人。
　　那位水君用來鋪地的，那都是貨真價實且品質極佳的銀磚，隨便扒拉壹塊都足夠風清安在府城中花天酒地。
　　當然，風清安不是如此奢侈之人，他包下這處別院後，連聽候差遣的小廝連同婢女全都趕了出去，只是讓他們按時送來三餐，其余就不必了。
　　當別院中的小廝與婢女退下後，壹層隔絕內外的帷幕就籠罩了風清安居住的別院，讓別院外的凡人再也看不清其中發生的壹切。
　　“這處別院壹日便需十兩黃金，公子壹住便是壹月，出手當真闊綽。”
　　壹位老者悄無聲息出現，白衣金冠，相貌古樸，眼眸赤金，淡漠安然。
　　“這還不是托了城隍大人的福，若不是斬了那頭魚龍，我可拿不出這錢。如今所費不過九牛壹毛而已，若是城隍需要，我可為城隍塑壹座十丈金身。”
　　風清安笑呵呵回應道，他這話可是半點不虛，只要這城隍點頭，他當真可以用成色十足的黃金為其造壹座金身。
　　反正他離開水府的時候，能扒拉的基本上都扒拉幹凈了，金瓦壹片不剩，銀磚全部撬走，玉梁也全都拆下，他如今的身家，富可敵國，或許誇張了壹些，但是買下幾座城，問題不大。
　　“老夫添為此地城隍，豈能用黃白之物塑身，泥塑彩繪即可！”
　　安慶府城隍搖搖頭，拒絕風清安的提議，他對黃白之物沒有半點興趣。
　　“城隍高義！”
　　風清安拱拱手，表示欽佩，這種壹起打硬仗，打完之後還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分的，誰不喜歡？
　　“風公子，我知公子近些時日頗為繁忙，入城也許歇息而已，老夫本不欲打擾，只是公子常有出人之舉，老夫不得不上門滋擾壹二！”
　　說話間，安慶府城隍的目光便落在了偽裝成了壹匹烏雲踏雪駿馬的森渺身上。
　　他這番話可謂真心實意，上壹次接觸後，他就不打算與這公子進行二次接觸。
　　畢竟他走的是神道，所做的是庇護壹方水土安寧，得百姓香火供奉，與這等來歷太過於非凡的人物接觸，福禍難料。
　　但真的等這位公子入城後，他才發現，他確實是想多了，明明在通傳中，這位公子身旁只有兩只接近大妖層次的靈獸妖狼，他上次見到的也是如此。
　　可這次這位公子入城時，居然旁邊多了大妖，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大妖，而不是接近這壹層次，這樣的存在進了城，他這位城隍還能裝瞎看不見，那未免也太失職了。
　　但再怎麽樣也是殺過龍種的交情，這種事情他也不好再派麾下的文武判官去處理了，他們也不壹定能處理好，只能由他這位府城隍親自出面。
　　“不知這位是？”
　　在城隍充斥神性的赤金眼眸之中，眼前這匹烏雲踏雪，身上綻放壹層朦朧的光輝，將他的目光盡數遮掩，讓他看不出其真身。
　　“森渺，乃是白浪江前任水君之子！”
　　細密的龍鱗在馬身上浮現，壹雙雪白的羽翼展開，森渺展現出了自己的部分龍馬姿態，僅僅只是如此，便讓這位相貌古拙的鬼神臉上露出了驚嘆之色。
　　“妳是沐喜的孩子？”
　　“您認識我的父親？”
　　森渺困惑的目光凝視眼前這位老者，沐喜，是她父親的名字。
　　“老夫在安慶府擔任城隍，已有六百載了，妳的父親，我自然認識，有些交情！”
　　說起此事，老者的臉上也露出了唏噓與追憶之色。
　　“您認識？”
　　森渺的神情不禁有些變化，不過風清安在壹旁適時補充，
　　“我能斬殺紅熙，可是多虧了城隍大人助力！”
　　“慚愧，相交三百年的老友被害，老夫也只敢在兩百年後落井下石，趁機報復！”
　　府城隍搖搖頭，臉上反倒是露出了愧疚之色，並不以此為傲。得知眼前的龍馬是當年那位好友女兒時，即便是作為鬼神的心緒也被觸動。
　　“多謝您為我父親復仇！”
　　森渺此刻看向城隍的目光徹底變了，微微低頭，縱然是等了兩百年，可是依舊記得她父親，而且願意為之出手復仇，那就值得她拜謝。
　　“不必如此，只是那孽龍已伏誅，白浪江水君之位空懸，妳為何不任水君？”
　　原本是擔心大妖入城會造成危害，可現在得知是昔日好友女兒，這位老城隍的態度又變了，他看了壹眼風清安，眼中神色難明。
　　“我不想走我父親的老路！”
　　森渺回答道。
　　“所以妳就追隨這位風公子了？”
　　“這是我深思熟慮作出的決定。”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只能祝妳有朝壹日，可翻雲覆海，無懼壹切了！”
　　老城隍看著森渺的神情，微微壹嘆，卻也不好多說什麽，雖然是老友之女，可那也是兩百年前的事情，如今也不過是第壹次相見，他也並不是對方真正的長輩。
　　“承您吉言！”
　　“城隍大人，不知森渺可否留在城中？”
　　風清安順勢問道。
　　“龍馬乃是祥瑞，妳若是不怕麻煩，便是讓她現出真身，在城中漫步也無妨，她想在這城中待多久就留多久！”
　　老城隍看著風清安，面無表情道。
　　他想不明白，自己昔日老友的女兒，是怎麽讓眼前這小子三言兩語給拐出來的，還成了坐騎，當真可恨。
　　可惜，他的身份太過尷尬，即便是想管，也無從插手，若是強行幹預，不僅吃力不討好，還會遭到嫉恨。
　　況且仔細想想眼前這小子的來歷，跟著他，或許確實比留在白浪江中當水君更好，最少不會僅僅只是龍種壹時貪婪，就遭到殺劫。
　　“這也太雙標了！”
　　親眼見過森渺兇殘壹面的風清安忍不住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