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五章 站得更高，看的更遠

　　魂魄天井寂靜如死，調查員們震撼無語，甚至感到恐懼和顫栗。
　　壹位部長級，就這麽死了，屍骨無存。
　　更令人震驚的是從天而降的熾烈雷光，那是不屬於任何傳承途徑的力量，而是來自太古的絕密禁咒，只是隨意的壹瞥過去，便殺死了壹位六階。
　　這就是總會長的力量。
　　天災級的實力！
　　這次沒有人鼓掌，誰也不會這麽沒有情商。
　　高層們面無表情，他們都是從血和火裏殺出來的，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
　　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裏，有太多的人癡迷於力量和永生，從而背叛了人類的陣營，殘害曾經親密無間的同伴，用他們的生命獻祭，與神明交易。
　　無論是以太協會還是幽熒集團。
　　亦或是別的組織。
　　這都不新鮮。
　　“周玄壹部長按照背叛者處理，他的家屬近期會被嚴密調查，倘若沒有問題，將會送到保護區進行看護，後代再想加入協會，需要經過最高議會審查。”
　　老仆環視四周，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說道：“即日起，總部會召開候選會議，挑選壹位德才兼備的六階升華者，擔任酆都分部的新任部長。”
　　如此便宣布了對這位死去的部長後事處理。
　　“最後是關於，前守夜者成員，SSS級調查員，牧鋒的案件調查。”
　　他頓了頓：“包括他的同伴。”
　　顧見臨放在圓桌上的手，觸電般彈了壹下。
　　終於來了！
　　他扭頭望向身邊的冰山禦姐，認真說道：“謝謝。”
　　唐綾挑眉：“謝什麽？”
　　“上次歸葬之森的任務，如果不是妳非要拉上我，這件事也不會重啟調查。”
　　顧見臨平靜說道：“真的謝謝。”
　　“如果妳能查清楚這件事，那麽也能查清我曾祖父的事。”
　　唐綾以手托腮：“各取所需而已。”
　　顧見臨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壹個好隊友啊。
　　魂魄天際的臺階頂端，老仆繼續說道：“鑒於這幾起案件的異議，我們將對案件經過進行重新梳理和調查，提供相應的證據。調查時間為壹個月，屆時所有的證據都會被提交到司法庭進行審理，並公開判決。”
　　此言壹出，張議員最先瞇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審判庭的人們也沒有提出任何意義。
　　韓晶眼神閃爍，也表達什麽。
　　而在場的守夜者們，則露出了振奮和期待的神情，壹起望向後方。
　　隊伍的最末有壹個輪椅，傅青玄坐在上面掛著點滴，經過長時間的救治過後，他終於清醒了過來，並且恢復了記憶和神誌，只是還非常的虛弱。
　　傅朝陽在後面推著輪椅，小臉依舊倔強，在人群裏尋找什麽。
　　壹道金色的光芒落在了臺階的最前方。
　　牧叔從金光裏走出來，滿臉都是感慨的神情。
　　他穿著練功服，身上也沒有戴什麽鐐銬，因為都已經廢成這樣了，在座的任何人壹個人都有單挑並擊潰他的實力，因此他並沒有什麽威脅。
　　但他曾經作為超級精英的氣度還在這裏，不卑不亢。
　　環視四周，盡是壹些熟悉又陌生的臉。
　　昔日的同事和戰友們都看著他，眼神或懷念，或激動。
　　也有人忌憚，甚至是仇視。
　　而在穹頂上方，虛無縹緲的威儀面容俯瞰著他，毫無情緒。
　　凜冬和萊茵也是居高臨下的凝視，沒有任何表情。
　　老仆凝視著這個曾經的精英，認真問道：“牧鋒，妳到現在還是堅持認為，妳沒有被古神的力量所蠱惑，並沒有在任務裏殘害同伴。妳堅持認為妳是被誣陷的，包括妳的女兒以及妳的同伴，妳們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雖然只是壹個仆人，但人們都知道，這是總會長的代言人。
　　至於總會長為什麽不親自說話。
　　倒也不是因為裝。
　　而是大家都知道，總會長這個人很懶。
　　而且她脾氣不好。
　　年輕的時候，三言兩語不合就要動手殺人了。
　　尤其是遇到擡杠的，還有那種不懂事亂說話的。
　　妳把她惹急了，她是真殺。
　　“想清楚再說，倘若最終證明了妳確實做過那些事，那麽所有為妳佐證的人，都會受到牽連。我們有權懷疑，他們的真實意圖。”
　　老仆沈聲說道。
　　這壹刻，牧鋒察覺到四面八方的視線，壓力沈重。
　　然而當他轉過身，在人群裏看到了那個冷漠的少年時，卻有些恍惚。
　　壹時間，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老友。
　　他知道，這是老友的兒子，拿生命和前途做賭註，為他換來的機會。
　　或許是因為自負，想要做好父親沒做好的事情。
　　也可能是因為他太善良了，所以看不得這些苦難，沖冠壹怒。
　　再回想起黑雲城寨的暴風雨夜，這個少年踩著壹具具屍體，孤身壹人面對那麽多的調查員，卻只是對他壹個人說，與其逆來順受，不如先握緊拳頭。
　　牧鋒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失去鋒芒了，沒用了。
　　竟然還要讓壹個孩子頂在自己的面前。
　　事到如今，不能再辜負他了。
　　“我堅持我的看法。”
　　牧鋒坦然說道：“我和我的同伴，都是被誣陷的，接下來我將配合以太協會的壹切調查，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為止。無論調查的結論是什麽，我都接受。”
　　他的聲音貫穿全場。
　　韓晶的視線深深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望向角落裏那個少年的側影。
　　與此同時，守夜者們望向他，心情振奮至極。
　　傅青玄更是深吸壹口氣，沈聲說道：“我將為我曾經的戰友提供證據，我們都在調查活葬區的異常時，被失魂蠱所影響，失去了記憶。這充分證明，在我們班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有某種不知名的勢力在暗中活動。”
　　傅朝陽猶豫了壹下，也鼓起勇氣，大聲說道：“近年來，我獨自壹人在西港禁忌區照顧我的養父，我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次的追殺。我接受以太協會壹切形式的調查與審問，只希望案件盡快水落石出。”
　　所有調查員們都望向這個小男孩，露出詫異的神情。
　　老仆望向這個小男孩，說道：“孩子，妳確定麽？這種調查的方式接近於審問，對妳這個年紀和位階的升華者來說，或許會非常痛苦。”
　　韓晶和守夜者們，都望向了這個小孩。
　　傅青玄摸了摸養子的手。
　　“我確定。”
　　傅朝陽在人群裏鎖定了那個少年的身影，回答的斬釘截鐵。
　　老仆微微頷首，轉而說道：“那麽，審判庭也要盡快提交證據。”
　　如今九大聖者不在，張議員算是審判庭的話事人，他的臉上照舊毫無情緒，扶了扶眼鏡框：“我們的證據，將會盡快提交到司法庭，請您放心。”
　　最後，老仆朗聲開口道：“我們將根據牧鋒案的調查結果，重新對血月屠戮事件進行評估和調查。倘若這個幕後的神秘組織真的存在，那麽先前壹切的定論都將被推翻，為無辜者沈雪昭冤，讓真正的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有那麽壹瞬間，魂魄天井裏的調查員們都扭頭望向壹個角落。
　　包括在座的高層們，也都投去目光。
　　“這就是顧教授的兒子？長得是挺像的，氣質倒是差的有點遠啊。”
　　“除了面癱之外，看不出什麽攻擊性，他真的是個狂徒？”
　　“呵呵，他壹階的時候，不知道用什麽手段，陰死了壹個重傷的隊長級，還有兩個重傷的副隊長，越階擊殺了好幾個二階的調查員。雖然那些人都墮落了，但這個戰力就離譜，他怕不是從娘胎裏開始學呼吸術和禁咒吧？”
　　“如果在我二階的時候，我也能做到這種事，壹階就有點玄乎了。”
　　“這說的是戰力的事麽？妳在二階的時候敢公開叫板審判庭？嚴家那個蠢兒子被他壹腳踩爆了狗頭，那場面是真的血腥。還有他用椅子爆頭的時候，椅子殺人魔這個代號是怎麽來的？當真是有辱斯文。”
　　“無組織無紀律的狂徒，跟那個雷霆簡直是壹個模子刻出來的，這種人就算再怎麽天才，也不能對我們的事業做出什麽貢獻。”
　　“人家在西港不還力挽狂瀾了麽？這話說得，怎麽就沒有貢獻了？”
　　“要不是椅子殺人魔和雷霆，我們能知道麒麟之楔碎片的下落？”
　　“畢竟是青之王看重的人，我們需要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可惜，覺醒的太晚了，現在才三階。”
　　“好在他只有三階，他三階的時候就敢公然毆打上級了，再進階還得了？”
　　“什麽？誰被打了？快快快，講給我聽聽！好家夥，真是個狂徒啊！”
　　“嚴懲，必須要嚴懲！”
　　十二位部長們議論紛紛。
　　六位神將也在交頭接耳，忽然有人說道：“天火，妳怎麽了？”
　　天火神將板著臉沈默不語，臉色極其難看。
　　但他卻什麽都沒說。
　　顧見臨不在乎他們說什麽，只是察覺到了四面八方的視線。
　　這壹刻，他的心情忽然有些復雜。
　　“不需要多想，也不用感謝任何人，這是妳憑自己的能力贏來重視和尊重。”
　　唐綾輕聲說道：“總會長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公理和正義是最沒用的東西。只有妳的拳頭夠大，這個世界才能聽到妳的聲音。”
　　姬小鈺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就是就是，我祖母還說過了，如果妳認為妳是對的，那就繼續堅持下去。誰反對妳，就狠狠的揍他！”
　　顧見臨沈默不語。
　　雖然只是案件重啟了調查，並不意味著最終結果的宣判。
　　但這壹幕卻意味著，這個世界聽到了他的聲音。
　　魂魄天井的臺階盡頭，陳伯均含笑地看著他，眼神裏滿是贊賞和期許。
　　陸子衿莞爾壹笑，朝他拋了壹個嫵媚的眼神。
　　傅青玄望向他的目光裏滿是感激，微微頷首。
　　傅朝陽則倔強地看著他，然後在背地裏悄悄豎起大拇指。
　　最後是牧叔，他轉過身來看著少年，眼神欣慰。
　　顧見臨知道他們的意思。
　　案件已經重啟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了。
　　與此同時，萊茵和凜冬的面容驟然消失在了黑暗裏。
　　忽然間，魂魄天井裏響起了壹聲冷哼。
　　“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
　　總會長漠然地嗓音響起：“我這個庸主也沒有幾年可活了，妳們誰對現狀不滿，那就給我站出來做事，不要再繼續藏著掖著，讓我好好看看，妳的本事。”
　　轟的壹聲。
　　虛無縹緲的面容驟然崩潰在黑暗裏。
　　魂魄天井劇震。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威壓，仿佛從鬼門關裏走了壹遭。
　　總會長這話不對勁啊，怎麽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還自嘲是庸主。
　　咳。
　　顧見臨清了清嗓子，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
　　……
　　帕米爾高原的山脊上終年籠罩著呼嘯的狂風。
　　槐蔭背負雙手站在山巔，俯瞰著壹望無際的荒原，這裏是人跡罕至的無人區，方圓數十公裏內壹片荒蕪，只有狂風夾雜著碎石肆虐，沖天而起。
　　他忽然感應到了什麽，唇邊泛起壹抹笑容。
　　“經歷了那麽多事，這孩子總算是得到應有的犒賞了。”
　　他笑道：“不過這還不夠，他還需要站得更高壹些，更耀眼壹些。”
　　景辭眺望著宛若宇宙原暗壹般的天空，隱約在無盡的風暴裏看到了壹根通天徹地的天柱，纏繞著無盡的雷霆和電光，天火在烏雲裏彌漫，燒灼如熔巖。
　　“老師。”
　　他仰頭問道：“隱修會真的有那麽可怕麽？”
　　“當然可怕，否則也不會跟我對抗足足二百年之久。”
　　槐蔭眺望著斷裂的不周山，感慨道：“隱修會的真正主人，手段通天啊。”
　　景辭想了想：“隱修會的主人呢，會是燭龍尊者麽？”
　　“多半不是。”
　　槐蔭笑呵呵說道：“這位至尊才是真正的無敵，可不屑用這種手段。”
　　景辭若有所思：“也對。”
　　槐蔭忽然似有所感，擡頭仰天。
　　“尊者，又變強了。”
　　他嘆息道：“這樣我怎麽該怎麽贏妳呢？”
　　宛若幽冥般的蒼穹之上，仿佛凝聚出了壹張血色的面容。
　　幾乎侵蝕了整個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