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治国家的病，救天下的人

　　“乾帝复活了？”
　　“准确的说，是被修真者联盟唤醒了。”
　　白倾心的表情十分微妙。
　　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和魏君说了一下，然后感慨道：“陛下到底还是个明白人。”
　　魏君眨了眨眼，发出了和蓝晴一样的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乾帝是真的怂了？”
　　白倾心：“╮(╯▽╰)╭”
　　她不是盗火者，自然能猜到真相。
　　不过因为乾帝的装睡，大乾毕竟还是获得了一个好的结果。
　　所以白倾心还是道：“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魏君点了点头：“也是。”
　　虽然魏君经常辱乾帝，但乾帝这一波确实让修真者联盟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这应该是乾帝登基之后，第一次收到修真者联盟的回头钱吧，也不容易。”魏君吐槽道：“我估计他应该激动的不轻。”
　　白倾心：“……”
　　确实如此。
　　不过乾帝今天的表现还是获得了她一定的尊重，白倾心为乾帝找补了一句：“陛下知道轻重，顾全大局，不会给大乾造成麻烦。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皇后，我看的出来，皇后并不甘心。”
　　“正常。”
　　魏君丝毫都不奇怪。
　　“皇后的利益确实受损太大，她要是甘心那才奇怪了。”
　　改革总是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皇后就是牺牲的那部分人当中的一员。
　　当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发生冲突，有几个人能够选择集体利益的？
　　贪官污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挖国家的墙角，有一个人停手吗？
　　那些保守派阻止改革的时候，也都知道自己是在阻碍国家的进步，可该下狠手的时候还是一样下狠手，毕竟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利益。
　　天下间，有多少人能够背叛自己的阶级呢？
　　很少很少。
　　魏君前世，也只是在教科书上见过那种人。
　　当那一代人逝去后，新一代的人，也都基本失去了那种无私奉献的精神。
　　所以魏君对于人性并不高估。
　　皇后的行为在他看来，十分合理。
　　不过合理与接受，又是两个不同的名词了。
　　“那个小太监的死查清楚了吗？”魏君并没有忘记这个导火索。
　　白倾心点了点头，道：“基本查清了，幻神宗宗主幻月和皇后走到了一起，她们应该是商议的时候被那个小太监无意当中听到了，所以被杀人灭口。”
　　“这样的话，不好办啊。”魏君微微皱眉。
　　白倾心道：“确实不好办，皇后杀一个小太监，按照大乾律法——也没有犯任何忌讳。”
　　太监是家奴。
　　如果皇后杀的是大臣，甚至是一个普通百姓，白倾心都有理由兴师问罪。
　　但是死的是太监或者宫女，那白倾心根本没有立场去主持公道。
　　脱离了大环境去谈人人平等，那就是耍流氓。
　　魏君在铁血救国会内部会议上开会的时候也说过，人人平等那是终极梦想。
　　短期内根本实现不了。
　　长期也实现不了……
　　对此白倾心也很清楚。
　　她看向魏君。
　　魏君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道：“查查那个小太监的生平，看看他有没有其他问题。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从皇后家取部分钱弥补一下这个小太监家。”
　　至于如何取，魏君没有说，白倾心也没有问。
　　这个方法太多了。
　　官府想查一个家族，总能查出点问题，尤其是这种皇亲国戚。
　　要是不干点犯忌讳的生意，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皇亲国戚。
　　“皇后那边呢？”白倾心问道：“皇后很快就是太后了，她要是一门心思的跟着修真者联盟走，对于大乾来说确实会是一个大问题，除非……”
　　“除非什么？”魏君问道。
　　白倾心幽幽道：“除非皇后死了，说起来有点奇怪，今天我感受到了陆元昊对皇后的杀意。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今天我要是成全一下，皇后说不定已经死了。”
　　魏君：“……”
　　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魏君无语道：“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好歹是个皇后，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再说了，皇帝沉睡，皇后再莫名横死，真以为皇族是软柿子啊？”
　　皇帝沉睡，皇族忍了。
　　大皇子继位，皇族也忍了。
　　但是要是这个阶段皇后莫名横死，皇族还能继续忍吗？
　　做人还是得有点共情能力的，不能把人家往死里逼，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坟头蹦迪。
　　白倾心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天才没有配合陆元昊。陆元昊平日里看着怂的很，真到了关键时刻，胆子简直大的可怕。”
　　魏君耸了耸肩。
　　这点他早就发现了。
　　“皇后的问题，根源其实不在皇后身上，在二皇子身上。”魏君沉声道：“等大皇子登基后，皇后就会是太后，尽管只是名份上的，但是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也不会有人会蠢到对她不敬。皇后折腾这些，为的不是自己，为的是二皇子。所以劝皇后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
　　“二皇子那里……怕是也不好说。”白倾心摇头道：“最近二皇子的声势十分没落，地位也很是尴尬。”
　　“可以理解，我去找他谈谈吧。”
　　魏君对于二皇子的印象不差。
　　尽管二皇子这厮也曾经跳出来保他的性命。
　　不过在魏君的心中，二皇子还是一个好人。
　　魏君不忍心看到二皇子就这样一蹶不振。
　　听到魏君要亲自去和二皇子谈谈，白倾心顿时放心下来。
　　“二皇子最佩服的就是你，你去和他谈，应该能起到效果。”白倾心道。
　　魏君倒是没有白倾心的信心，只是淡淡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恐怕不会很容易。”
　　毕竟，二皇子的境况和之前的确是产生了天壤之别。
　　自身的利益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仅靠嘴炮就说服别人，那是玄幻事件。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而且还发生过不少。
　　事在人为。
　　总是要试试的。
　　魏君亲自去了一趟二皇子的王府，拜访了二皇子。
　　二皇子大开中门迎接魏君，神情显然受宠若惊。
　　“魏大人，你怎么会登门拜访？”
　　魏君笑着道：“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我早就想和你一醉方休了，不过我知道你忙的厉害，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你。”
　　魏君注意到，二皇子没有用“本王”或者“本宫”的自称，一直在说“我”。
　　这可能是因为二皇子把魏君当成是交心的朋友，所以不以身份地位结交。
　　也可能是二皇子现在把自己的王位视为一种屈辱，毕竟大皇子即将登基，他却还只是一个王爷。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魏君也不能确定二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记下了这件事情，然后对二皇子道：“那就叨扰王爷了，今天就在王爷这里讨顿饭吃。”
　　“求之不得啊，我这就安排人去准备酒宴。”
　　看的出来，二皇子确实发自内心的开心。
　　不过酒过三巡之后，二皇子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魏兄，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母后吗？”
　　魏君并不奇怪二皇子知道皇宫内发生的事情。
　　皇后是二皇子的母亲，自然会及时通知二皇子。
　　魏君点了点头。
　　二皇子苦涩一笑：“我就猜到会是这样，魏兄，不瞒你说，幻月也来找过我。”
　　“不奇怪，幻月本来是想从陛下那儿下手，可惜陛下不按套路出牌，那她把目光瞄准你很正常。”
　　毕竟二皇子和皇后的利益休戚与共，而且二皇子也是大乾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因为二皇子的特殊身份，他在朝中是有很多拥簇的。
　　只要二皇子愿意站出来，保皇一派立刻就会紧紧的跟随在他身边。
　　当然，现在保皇一派还剩下多少，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连魏君都不知道……
　　所以修真者联盟也很难知道的特别清楚。
　　从修真者联盟的角度出发，他们采取的行动与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魏君觉得一切合情合理。
　　所以他今天才出现在了这里。
　　看着眼眶微红的二皇子，魏君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二皇子坦然道：“我很失落。”
　　“失落的原因呢？”
　　“大哥之前一直不被看好，也不被父皇所喜，没有几个人能想到皇位最后能落到他头上。
　　“还有四弟，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天资平平，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可是天骄争霸赛上，四弟一战成名，背后还莫名其妙的有了西大陆的支持。
　　“皇姐就不用说了，她一直都那么出色，卫国战争期间就已经用战功确立了自己的位置。
　　“相比较起来，我成为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二皇子自嘲一笑，苦涩道：“可是，明明之前我才是被最多人寄予厚望的帝国继承人啊，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魏君能够听的出来，二皇子其实很痛苦。
　　魏君也理解二皇子的痛苦。
　　明珠公主一如既往的优秀，应该并没有刺痛二皇子。
　　甚至如果皇位真的落到了明珠公主头上，二皇子应该也会服气。
　　但是大皇子和四皇子……二皇子是真的不服。
　　看着两个之前明明不如自己的人突然跑到了自己前面，这是最扎心的。
　　事实上二皇子的确是这样想的，他也没有虚伪的否认：“魏兄，不瞒你说，我不服，我不甘心。”
　　魏君点了点头，道：“我如果是你，我也不甘心。”
　　“真的？”
　　二皇子惊喜的看向魏君。
　　这些真实的想法，哪怕外人能够猜到，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承认过。
　　因为二皇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蠢货。
　　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想，但是不能说出来，否则他会有生命危险。
　　只有在魏君面前，他才不会说谎，他相信魏君的人品。
　　魏君确认了自己的说法：“当然是真的，你有资格不甘心，这是人之常情。”
　　“魏兄，谢谢你能理解我。”
　　二皇子的眼眶更红了。
　　“我敬你一杯。”
　　魏君和二皇子碰了碰杯，一饮而尽后，继续问道：“所以你答应幻月的招揽了吗？”
　　“说实话，我心动过，她承诺我，修真者联盟会全力支持我做大乾的皇帝。如果我愿意在大乾推行九品仙宗制，无论最后成功与否，修真者联盟都会尊我为下一任盟主。
　　“魏君，你知道的，修真者联盟的盟主，地位完全不比大乾的皇帝低，甚至犹有过之。
　　“不过最后，我还是拒绝了。”
　　说到最后，二皇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不甘心，我嫉妒，我不服，我有怨气。但是让我通敌卖国，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魏君这一次主动举杯：“我敬你。”
　　二皇子看似只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他的坚持，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都没有做到。
　　比如引刀成一快。
　　比如运输大队长。
　　他们都没有做到。
　　从风骨与人品上，二皇子都值得魏君主动敬他一杯酒。
　　二皇子和魏君碰了碰杯。
　　“魏兄，不瞒你说，拒绝了幻月，我也很后悔。”二皇子酒后吐真言：“凭什么？我寒窗苦读，习文练武，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丝毫都不敢懈怠，才博得了满朝文武的认同。我这个皇子当的差吗？我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走到现在，难道我这一生，只是为了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王爷？看着那些从前根本不如我的人一个个踩到我的头上？”
　　二皇子越说越激动：“人都说母凭子贵，母后为了培养我，尽心尽力，呕心泣血。前二十年，母后给予了我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光。她未曾亏我，我何以报她？魏兄，我应该甘心吗？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最后受伤的是我？”
　　魏君看着情绪爆发的二皇子，无声一叹。
　　二皇子确实没有错。
　　但是这个世界，又怎么会以他的意志运转呢？
　　归根结底，二皇子还是不够强。
　　只要他够强，就不会有这些问题。
　　不过这种回答肯定是不能和二皇子说的。
　　他是来劝说二皇子的，不是来火上浇油或者说风凉话的。
　　即便魏君告诉了二皇子是因为你不够强，可二皇子也没有变强的方法啊。
　　以他从前的地位，如果能变强，早就变强了。
　　所以没必要说废话。
　　魏君只是默默的陪二皇子喝了一杯酒，然后沉声问道：“你很想当皇帝？”
　　“当然，做皇子的，谁不想当皇帝？”二皇子坦然承认。
　　“还记得你最早想当皇帝是哪一年吗？”魏君问道。
　　二皇子回忆了一下，然后缓缓道：“十八岁那年吧。”
　　他不是最开始就是皇子，因为乾帝之前先帝的弟弟。
　　魏君继续问道：“这些年你那便宜父亲一直窝囊的活在修真者联盟的阴影下，你之所以想当皇帝，不是因为做皇帝至高无上吧？”
　　二皇子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是想着由我来带领大乾变的更好。年轻人，总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充满了热情。”
　　魏君闻言嘴角一勾，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刻，一个身材丰满的美人凭空出现，伸了个懒腰。
　　风情无限。
　　周芬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了魏君一眼，然后把目光转移到了二皇子头上。
　　“事情我大概已经知道了，魏君让我以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来劝劝你。”
　　周芬芳对二皇子显然没有对魏君的热情。
　　不过作为国子监的祭酒，对于引导误入歧途的学生，周芬芳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也是魏君请她出面的原因。
　　别看周芬芳经常口吐芬芳，可经她指点而重回正轨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这方面，周芬芳其实是专业的。
　　而且她的经历也很有说服力。
　　“小二啊。”
　　听到周芬芳对自己的称呼，二皇子嘴角一抽，但没敢反驳。
　　这个女人不仅经常口吐芬芳，她的拳头也很硬。
　　小二就小二吧。
　　总比小三好听。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但凡你有魏君一半的聪明，也不用我多费口舌。”周芬芳吐槽道。
　　魏君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周芬芳对自己的吹捧，提醒道：“老师，说正题。”
　　“行吧，你这个倒霉孩子真不禁夸，那我就夸夸自己。小二啊，你但凡有我十分之一的聪明，也不用我多费口舌。”
　　二皇子：“……”
　　魏君：“……”
　　这个女人说话是真的欠打。
　　名不虚传。
　　周芬芳也没有继续再口吐芬芳，终于说到了正题：“我可不是在自我吹嘘，当年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家里人围着我，问我的理想，我说我想当名医。我的家人对我的理想都十分满意，奶奶说做名医好，受人尊重。爷爷说除了受人尊重之外，赚的钱也多。姥姥说当了名医，即便是那些达官贵人，面对名医也要客客气气的。最后我父亲很满意的问我为什么想当名医？我回答的是——不是说当名医可以治病救人吗？”
　　周芬芳话音落下，二皇子浑身一颤。
　　他确实还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周芬芳的话，他听懂了。
　　周芬芳继续道：“不要忘记你曾经是怎样的小孩，也不要忘记你曾经想成为怎样的大人。
　　“我最初想做医生，只是因为想治病救人，和功名利禄社会地位都没有关系。所以后来我做了医生，治了很多病，救了很多人。但我后来发现学医救不了乾国人，所以我弃医从儒，现在成为了半圣，为的依旧是治病救人——治国家的病，救天下的人！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心，小二，你呢？你最初的初心，是做皇帝？还是让国家变的更好？”
　　二皇子道：“让国家变的更好。”
　　周芬芳道：“现在大乾有没有变的更好？”
　　二皇子脸上露出了惭愧与释怀的笑容：“有，大乾比从前好多了，即便是我做皇帝，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所以，你还自寻烦恼吗？”
　　二皇子起身，向周芬芳深深的鞠了一躬。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周祭酒受我一拜，多谢周祭酒指点迷津。”
　　周芬芳坦然受了二皇子这一礼，然后得意的冲魏君挑了挑眉，传音道：“刚才有没有用留影石把为师精彩的表现录下来？”
　　魏君：“……”
　　虽然帅不过三秒，但魏君也必须承认，自己刚才被帅到了。
　　但是录像……当然是不可能的。
　　周芬芳猜到了。
　　所以她背负着双手，做足了高人风范，然后继续传音给魏君：“哎，白夸你了，你要向为师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就猜到你没有录，幸好为师自己录了。一会你来我这取走，我限你三天之内，复制一千份留影石，让天下人都知道本圣的传奇风采。”
　　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