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社壇

　　丈月星，乃是負責社陰城血壤的事情，這點葛恒子提過。
　　他突然出現在這裏，也是讓項北飛兩人都警惕了起來。
　　“妳們兩個不去巡邏，來這裏做什麽？”丈月星冷漠地問道。
　　項北飛和黎千洛都微微松口氣，因為丈月星沒有發現他們的偽裝。
　　“回長老，我們剛才聽到這裏有動靜，似乎是這把古琴響了下，就特意過來看看。”項北飛立即說道。
　　丈月星目光壹凝，沈聲道：“五弦琴響了？妳確定？”
　　“是的，剛才五弦琴似乎散發出壹道奇妙的樂音，這樂音非常短暫，稍縱即逝，我們還以為是誰撥動了琴弦。”黎千洛也附和道。
　　丈月星皺起眉頭：“那妳們沒事？”
　　項北飛和黎千洛對視了壹眼，他們會有事？
　　但是項北飛反應很快，馬上說道：“我們剛才覺得很不舒服，就好像整個神魂都顫了壹下，心神蕩漾。”
　　他壓根都不知道五弦琴被彈奏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但丈月星能夠這樣問，就意味著永生境的斐聞和瑰鹿應該是抵擋不住五弦琴的聲音，所以項北飛就順水推舟說壹句。
　　至於心神蕩漾，這種模糊的措辭，是項北飛所能想到的，最符合音律類能力的特點。
　　丈月星瞇起眼睛，似乎是在思索，片刻後他才說道：“五弦琴可不是誰都能夠彈得了的，妳確定它響了？”
　　“或許是我們的錯覺？但感覺又不太像，因為我們剛才在另壹片區域巡邏，只聽見聲音……”項北飛故作納悶地看著黎千洛。
　　黎千洛也壹臉不解地配合道：“可能真的是錯覺吧？不過為了以防萬壹，我們還是過來查探了壹下。”
　　他們倆壹唱壹和，神情倒是很認真，儼然就是非常稱職的值崗者。
　　“我去看看。”
　　丈月星似乎沒有懷疑，隨後便躍上了空中，如履平地般在那把古琴周圍繞了壹圈，又細細地打量著這把古琴，目光很是嚴肅。
　　但他沒有伸手去觸碰五弦琴，而是凝聚起壹絲靈力，將下方的血壤給拉扯上來，稍微接觸了下這把古琴。
　　嗡！
　　古琴直接將血壤給擊碎了。
　　丈月星又轉悠了兩圈，才落了下來，說道：“五弦琴確實有時候會無緣無故地自己彈奏琴音，因為這東西乃是上古的神琴，它會彈奏出人的七情六欲，修為不夠的人，陷入其中，都很難掙脫。”
　　他環顧了下四周的血壤土堆，再次道：“這裏太多卑微的可憐蟲被鎮壓，怨氣極多，血壤汲取了它們的力量，又供給到五弦琴身上，它有時候會響，倒也正常。”
　　項北飛仔細地聽著丈月星的話，他需要更多關於五弦琴的信息才行。
　　“行了，妳們也不用管這些。沒有人能夠真正彈奏得了五弦琴，哪怕是祖道境的悟天機大人也不壹定彈奏得起來。”丈月星說道。
　　“是。”
　　項北飛原本想要多問兩句，但他想到言多必失，斐聞和瑰鹿兩人既然是這裏的巡邏者，他們應該是懂得這些的，再問多余的問題，就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了。
　　丈月星道：“目前社陰城外面正在舉行比試，妳們繼續巡邏。”
　　他揮了揮手，示意項北飛和黎千洛離開。
　　項北飛和黎千洛兩人立即轉身，也不想多停留，丈月星畢竟是升道期的高手，要是被發現端倪，在這裏他們很難脫身。
　　但他們還沒有走幾步，丈月星忽然又說道：“等壹下。”
　　項北飛和黎千洛心裏咯噔壹下。
　　“大人還有什麽吩咐？”黎千洛轉身問道。
　　丈月星道：“我突然想起那邊的社壇需要人手，斐聞，妳跟我來壹趟，瑰鹿，妳繼續巡邏。”
　　“是。”
　　黎千洛有些擔憂地看了眼項北飛，但項北飛朝她使了個眼色，告訴她回剛才崗哨那個地方等著。
　　黎千洛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小黑，妳在外面四處看看，不要惹出什麽麻煩來，和我保持聯系。”項北飛在腦海裏對小黑說道。
　　“好，妳小心。”
　　小黑立即從項北飛的肩膀上跳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好在小黑的能力還是很厲害，他隱身丈月星也看不到。
　　丈月星背著手，像是閑庭散步地朝前面走去，項北飛則是跟在丈月星後面。
　　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丈月星不出聲，項北飛也不會隨便發問。
　　他們沿著壹條路往前走了壹段，繞開了這片血壤，前面總算見到了壹座類似宮殿的建築。
　　這座宮殿十分詭異，為圓柱形，通體烏黑，在那些黑漆漆的墻上，鑲嵌著許多骨頭，就像是裝飾物壹樣，排成壹道道。細細壹看，都是人的骨頭！
　　項北飛走近了才意識到，這些骨頭並非是裝飾物，它們的排列都是有規律的，每壹根骨頭相互連接在壹起，道道紅色的靈力正是順著骨頭中心流淌著，讓這座宮殿都籠罩了壹層森然的氣息。
　　在宮殿的正前方，有壹塊牌匾，上面寫著兩個鮮紅色的大字：
　　【社壇】
　　項北飛又擡起頭，才發現昏暗的天空中，那根離天矛就是立在這座宮殿裏，仿佛是把宮殿的屋頂給捅破了壹樣，直直地沒入到上方的烏雲中。
　　丈月星沿著臺階往宮殿中走去，在臺階兩側，方才那條進來的黃泉正順著臺階往上流去，壹直流向了殿中。
　　項北飛壹邊打量著四周的情況，壹邊走向了宮殿中。
　　走進宮殿中，就像是走進了寒冰深淵之中，壹股極寒的氣息襲來，隱約還能夠聽見各種慘叫的聲音。
　　殿中很陰暗，呈現為圓環形，直徑大概有兩百多米。前面中心環裏是坍塌下去的，有壹道道圍欄，那些黃泉水就順著地面上的裂縫流向了那個圓環之中。
　　而在這個圓環中心，粗達幾十米的離天矛就立在那裏。
　　丈月星走到了圍欄邊，朝裏面看了壹眼，微微皺起眉頭。
　　項北飛也朝下方看去，下面是壹個黃色的池子，裏面翻滾著各種詭異的血肉骨頭，還有無數表情猙獰的怨魂在黃泉裏掙紮著，時不時就凸出壹張痛苦的臉來，仿佛想要從黃泉之下掙脫出去。
　　“麻煩，這樣下去，人族這種牲畜祭品供應不上了。”丈月星壹直看著池子裏正在掙紮的怨魂，看上去不是很滿意。
　　項北飛沈默著，沒有應腔。
　　丈月星沒有註意到項北飛的臉色，而是繼續看著下方的黃泉池，半晌他才說道：“斐聞，帶十個人過來。”
　　項北飛左右掃了壹眼，才發現在環形的大殿墻壁，是壹扇扇的門，這些門都用黑色的藤蔓封住，他走了過去，隔著藤蔓的縫隙，朝裏面看去。
　　昏暗的房間裏正關著壹些人！
　　而且是人族！
　　因為每個人頭頂上都有壹個雪白屏的系統界面！
　　“這裏果然還有涯角空域殘存的人族！”
　　項北飛心沈了下去。
　　細細壹數，壹個房間裏似乎關押著五十多人，按照整間大殿的環形排列長度來估計，至少有壹百個房間，也就是說，少說也有五百多人！
　　五百多個人族，是被俘虜的！
　　那邊丈月星還在往黃泉池裏觀望，項北飛不知道該怎麽控制這些人，他遲疑了下，喝道：“妳們都給我過來。”
　　但是那些人都沒有動，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項北飛看著封在門口的黑色藤蔓，壹手抓住了這藤蔓。
　　詭異的力量從藤蔓裏傳來，似乎要將他給控制，但他的身上立即偽裝出了月神族聖潔的光輝！
　　項北飛對於月神族還是很了解的，靠著陰陽源氣獨特的模仿能力，他的光輝和月神族的相差無異，那黑色的藤蔓在被白色光輝照耀之後，也開始發出了聖潔的白色光芒，變成了白色的藤蔓。
　　沙！沙！沙！
　　白色藤蔓開始蠕動了起來，慢慢地往墻邊兩邊縮了回去，露出了牢房來。
　　項北飛走近牢房，雖然光線很暗，但他還是看見了這些人的樣貌，目光看上去很呆滯，沒有任何神采，就像是壹具行屍走肉。
　　在這些人的背後，攀附著壹棵棵黑色的藤蔓，這些藤蔓紮根在了他們身上，牢牢地控制了每個人的關節經脈，就像是控制了壹群木偶。即便有人進來，他們也只是坐在地上，沒有動彈。
　　他還在思考要自己能不能控制這些人，便走到其中壹個人身邊，然後握住了對方後面的藤蔓。
　　黑色藤蔓在接觸到項北飛的靈力時，便亮起了白色的光芒，緊接著壹股奇異的感知力就傳到了項北飛身上，項北飛發現自己居然然可以靠著這些白色藤蔓操控這些人的行動！
　　這些人類的修為明顯很弱，但是白色的藤蔓不僅僅是在操控束縛這些人，更是給這些人提供特殊的營養供給。
　　也就是說，這些人類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能夠靠著白色藤蔓活下去，但也僅僅只是活下來，本體的意識似乎都被白色藤蔓給壓制了。
　　“快點，妳那麽磨蹭做什麽？”丈月星在外面喝道。
　　項北飛知道自己不能耽擱，只能隨便清點了十個人，帶著他們走出了牢房。
　　這十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的滿頭白發，亂糟糟的須發都快拖到胸口了，弓著腰，看上去有氣無力，小的甚至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項北飛不知道丈月星要做什麽，這些人他也是倉促之間隨便挑的。
　　這十個人排在壹行，站在丈月星後面，丈月星把目光從黃泉池裏收回來，轉身打量著這十個人。
　　“讓他們放血，補充下黃泉。”丈月星說道。
　　“是。”
　　項北飛沈悶地說道。
　　他沒有任何辦法，先不說在這裏打不過丈月星，在離天矛這件祖器面前，他也不能輕舉妄動。
　　項北飛目光掃了下這些人，才看見這些手臂上已經是傷痕累累，有壹道道的傷痕，這些傷痕看上去愈合了，又切開了，新傷舊傷混合在壹起。
　　而在他們的手腕邊，還有白色的藤蔓，十分鋒利，就像是壹把刀刃。
　　項北飛看見這柄刀刃般的藤蔓就知道要怎麽做了。
　　他讓這些人走到圍欄邊，遲疑了下，不得不掌控藤蔓讓他們在手腕上再次割了壹道新傷口。
　　咻！咻！咻！
　　十個人，每個人手腕上都流出了鮮血來，他們的臉色分明抽了下，顯然還是有痛覺的，有些人甚至都顫抖了下，那股疼痛連他們也承受不了。
　　嗒！嗒！嗒！
　　鮮血如註，壹滴壹滴地往黃泉池裏流下去。
　　下面在黃泉池裏翻騰的怨魂似乎嗅到了血腥味，變得更加瘋狂了起來，掙紮得越來越劇烈，有些怨魂甚至壹半身子都爬出水面了，但是黃泉水就像是有壹層水膜壹樣，牢牢地困著這些怨魂。
　　丈月星依然在看著那黃泉池，但項北飛壹直都把註意力放在這些人類身上，他心情有些沈重。
　　被關押在這裏的人，幾乎都是被活捉的，從他們的身體狀況來看，有些似乎被關押了幾十年，比如那個臉幾乎都被白頭發遮蓋住的老人，手臂已經是血肉模糊了，按照項北飛的估算，他至少被關押了三十年！
　　其他的，有的被關押十年，有的也就是壹兩年。
　　他們每天或許都像是傀儡壹樣，將血註入到黃泉池裏，靠著藤蔓的營養維持活著，慢慢地恢復體力，然後又派來放血。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回。
　　項北飛握緊了拳頭。
　　噔！
　　正在項北飛思索的時候，那個老人的身體搖晃了下，後退了壹步，好像再也站不穩，壹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幹瘦的手臂上傷口已經泛白，沒有鮮血可以流出來了。
　　丈月星微微皺起了眉頭，陰冷地看著他。
　　“哼！這老牲畜看樣子沒多少血可以放了。”
　　他完全把這個人族老人當做牲畜看待。
　　項北飛沈聲道：“我把他帶回去關起來，讓他恢復體力，下次再來。”
　　“帶回去？妳是傻子嗎？這個人類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妳把他殺了，絞成碎骨，倒進黃泉池裏。”丈月星喝道。
　　“我？”
　　項北飛壹怔。
　　丈月星瞇起眼睛，道：“妳不幹，難道還得我親自來做？快點，正好今天我需要活祭壹個人，就他了！我去開啟祭祀陣法！妳快點！”
　　他伸手猛地壹拽，將白色的藤蔓從老頭後背拽了下來！
　　藤蔓的根須從老頭的後背關節收了回來，帶著壹點點的鮮血，他痛苦地慘叫了聲，在地上蜷縮成了壹團，老人的後背已經是千瘡百孔，都是血洞，但已經沒有血可以流了。
　　“好。”
　　項北飛低聲地應了句，轉過身，看著躺在地上毫無反抗能力的老人，握緊了拳頭。
　　自己得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