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夢

　　“3……2……1！”
　　“呦呼~過年啦！”
　　“2012！龍年！龍年！”
　　成千上萬人共同的倒計時聲音，伴隨著鐘聲敲響，松柏鎮中央廣場沸騰開來，成為了壹片歡樂的海洋。
　　榮陶陶坐在床上，腦海裏回味著當時的畫面，臉上也露出了壹絲笑容。
　　是的，此時的他，已經和家人返回了小區居民樓裏，此時他正在六樓，剛剛洗漱完畢，準備睡覺。
　　高淩薇和她的父母在壹樓居住，哥哥嫂子則是帶著榮陶陶，來到了六樓的房子。
　　哥哥嫂子當然是在主臥居住，而榮陶陶，則是來到了高淩薇昔日裏的閨房。
　　大薇的閨房裏，墻上可是掛滿了振奮人心、激昂澎湃的沙場詩詞。
　　平日裏，榮陶陶可能遭受很大影響，容易被高淩薇那鐵畫銀鉤般的文字帶入邊塞疆場，不過今天倒是無所謂，畢竟剛才的跨年煙火慶典，氣氛太過美好了壹些。
　　客廳中，剛剛洗漱完畢的榮陽走到門口，壹手搭著房門把手，作勢就要給榮陶陶關門，壹邊開口說著：“突破吧，淘淘，我和妳嫂子守著妳。”
　　“啊。”榮陶陶鉆進了被子裏，看著門口的親哥，道，“不用守，妳倆該睡就睡，我又不是沒經驗，突破沒問題！”
　　“呵呵。”榮陽笑了笑，幫弟弟把房門關上了，“晚安。”
　　榮陽回到主臥不久，便感覺到了遠處的小臥室中，傳來了壹陣陣劇烈的魂力波動……
　　從魂尉初階晉升到魂尉中階，這種小段位的境界突破，用不了太長時間，只不過，榮陶陶匯聚著魂力，卻隱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兒？
　　似乎……不僅僅是魂力等級要突破桎梏，隨著天地間那冰雪屬性的魂力，從四面八方湧入他的身體，連帶著，他那四星初階的魂法，竟然也有要突破桎梏的感覺？
　　榮陶陶大喜過望！
　　什麽叫雙喜臨門！？
　　壹直以來，他的魂法等級都是超出魂力境界壹個大段位！
　　但隨著榮陶陶走出雪境，四處參賽，導致他只能修習魂力等級，魂法·雪境之心的修行速度也落下了不少。
　　然而這種情況，在吸收了九瓣蓮花·輝蓮之後，又得到了壹些改善，在蓮花瓣的幫助之下，他的魂法等級再次頂了上來。
　　今夜，魂尉初期晉級魂尉中期，魂法四星初階晉級四星中階……
　　壹炮雙響！
　　妳告訴告訴我，什麽！叫TM的！過年！
　　如果可以的話，榮陶陶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活在除夕夜裏，嗯……最好是活在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蘆，只剩下壹枚山楂的那壹刻……
　　這邊的榮陶陶突破境界，不可能睡覺，而此時此刻，在壹樓客房中的高淩薇也沒有入睡。
　　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家中的燈都已經熄了，這個位於北郊的民宅也遠離中央鬧市街，按理來說，此時的入睡氛圍很好，然而……
　　然而高淩薇卻是睜著雙眼，看著天花板上的房燈，目光稍顯渙散，暗暗出神。
　　“喵~”小腹上，雪絨貓蜷縮著雪白的身體，本已漸漸入睡，卻是被高淩薇那無意識揉捏的手掌，稍稍捏疼了尾巴。
　　雪絨貓壹聲嗚咽，睜開了那藍寶石般的大眼睛，站起身來，委屈巴巴的看向了主人。
　　“呵。”高淩薇歉意的笑了笑，順了順它的毛發。
　　雪絨貓站起身來，在她的身上走了幾步，來到她的臉前，好奇的歪著腦袋，看著毫無睡意的主人。
　　雪絨貓……真是越來越像雲雲犬了。
　　它看了好壹會兒，便探下了小腦袋，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高淩薇的臉頰，它似乎是會錯了意，認為主人有心事，在努力的安撫主人。
　　高淩薇的確有些心事，但並不是凝重的那種。
　　終於，她不再嘗試著入睡，而是直接坐起身來，慵懶的揉了揉披散著的漆黑長發，回手拿著枕頭，豎在了床頭，坐靠了上去。
　　“窗簾拉開。”高淩薇輕聲說著，歪頭示意了壹下不遠處的窗戶。
　　雪絨貓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縱身壹躍，跳了過去。
　　雪絨貓鉆進了窗簾後，小嘴叼著窗簾，在窗臺上邁著貓步，緩緩拉開。
　　頓時，稍顯漆黑的房間裏，映進來了點點光澤。
　　透過窗戶，高淩薇能看到遠處對面的樓房，那家家戶戶的陽臺上都掛著紅色的燈籠，也會點亮壹夜。
　　高淩薇伸手接住了躍回來的雪絨貓，放入了懷中，她壹手拾著它的小爪爪，手指輕輕的捏著它那軟軟的肉墊，再次陷入了沈思之中。
　　只是，不知何時，外面刮起了風雪。
　　而那風雪也是越刮越大，越來越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思中的高淩薇清醒了過來，看著窗外飄落的大雪，以及那陣陣寒風呼嘯的聲音，不由得，高淩薇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起身下床重新拉好了窗簾，懷抱著雪絨貓，鉆進了溫暖的被子裏，她終於舍得合上了雙眼，緩緩進入了夢鄉。
　　……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傳來，驚醒了熟睡中的高淩薇，她猛地睜開雙眼，卻又突然回想起來，這是在松柏鎮的家中。
　　幾秒鐘之後，她那淩厲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下來，房門外，傳來了母親的輕聲呼喚：“小薇？”
　　而這壹次，母親沒有等她回應，便打開了房門。
　　“啪~”程媛摸索著門邊的墻壁，壹手打開了房燈開關。
　　白色的燈光亮起，高淩薇微微瞇起的眼睛，適應著明亮的光芒，也看向了門口的母親：“媽，怎麽……”
　　話音未落，高淩薇便看到了母親眼眶泛紅的模樣。
　　高淩薇急忙坐起身來，程媛也是邁步走了進來，側身坐在床邊，眼眶泛紅，將高淩薇攬入懷中。
　　“媽，怎麽回事？”高淩薇壹手揉順著母親的背脊，語氣輕柔，“發生了什麽，告訴我。”
　　懷中，母親的身體卻有些顫抖，似乎是在抽泣。
　　高淩薇實在是忍不住，稍稍用力掙開了母親的懷抱，她雙手捧著母親的臉頰，卻是真的看到了母親哭泣的畫面。
　　高淩薇心疼極了，雙手捧著母親的臉，拇指抹過了她臉頰上的淚痕，關切道：“別哭，媽媽，告訴我，怎麽了？”
　　程媛低垂著眼簾，輕聲說著：“妳又要走了，去戰場，去執行任務。”
　　高淩薇心中疑惑，急忙道：“我還在放假，我在家陪妳，哪兒都不去。”
　　程媛：“妳看窗外。”
　　高淩薇心中不解，壹手拿著床邊的雪絨貓，扔向了窗臺。
　　雪絨貓很有靈性，也很懂事，身體輕盈的落在窗臺上，小嘴叼著窗簾，像之前那樣，將窗簾向壹側的窗框拽去。
　　窗外壹片漆黑，甚至都看不見對面居民樓陽臺上掛著的紅色燈籠了。
　　高淩薇知道，並不是燈籠滅了，而是壹層層風雪阻礙了她的視野。
　　那寒風呼嘯的聲音猶如鬼哭狼嚎般，在這漆黑的夜色裏，顯得那樣的瘆人。
　　高淩薇壹手輕輕拍著母親的背脊，擡眼向房門上方望去，那裏掛著壹個小小的鐘表，指針清晰的顯示著：9:15。
　　九點十五分？
　　高淩薇心中錯愕，我睡了壹天壹夜？
　　不，不可能！
　　即便是今早淩晨入睡的，自己也不至於睡壹天壹夜。
　　所以……現在是上午的九點十五分？
　　既然是上午，天為什麽沒亮？
　　高淩薇瞪大了眼睛，再次扭頭看向了窗外，卻只能看到壹片漆黑。
　　程媛雙臂抱緊了高淩薇，聲音還有些顫抖：“又是那樣的風雪，又是之前那樣的極夜，又會有魂獸軍團入侵雪境吧，壹定會有的。”
　　高淩薇回過神來，安撫著母親那焦慮的心靈：“不，不會的，那樣大規模的入侵戰爭，不會這麽頻繁的。”
　　“妳是雪燃軍，妳會去北方的城墻吧。”程媛開口說著。
　　高淩薇的話語卻是有些遲疑了：“我……”
　　耳邊，傳來了母親的輕聲細語：“為什麽要讓我回到雪境，回到松柏鎮？”
　　高淩薇微張著嘴，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程媛主動松開了懷抱，這壹次，卻是她雙手捧著女兒的臉頰了，程媛額頭前探，兩人四眉相抵，看著高淩薇那錯愕的眼眸：“為什麽，妳總是那個帶來麻煩的人？”
　　高淩薇徹底懵了，她不明白，這種話怎麽會從母親的口中說出來，這根本不符合母親的性格。
　　兩人的眼眸對視著，在額頭相抵的姿勢下，高淩薇的世界裏，只剩下了母親那壹雙眼睛。
　　“妳牽連了我，被那些偷獵者追殺。”
　　“因為妳，我被迫搬回了雪境，回到了松柏鎮，回到這冰天雪地裏，遠離普通的安逸世界。”
　　“現在，還是因為妳。妳又要離開了，去三墻執行任務，留下我在這漆黑的風雪夜裏……”
　　高淩薇猛地向後仰頭，她的視線，也從只能看到對方壹雙眼睛，變為能看到對方的整張臉。
　　然而，眼睛依舊是那雙眼睛，沒有改變，但是面前人的其他五官卻是變了樣。
　　高淩薇看到了壹個成熟版本的自己。
　　壹個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惡魔……
　　女人的臉上露出了壹絲笑容，壹字壹句猶如匕首，往高淩薇的心裏捅著：“為什麽，妳總要給她帶來麻煩呢？”
　　“呵……”高淩薇倒吸了壹口亮起，猛地睜開了雙眼，從床上坐了起來！
　　“喵！！！”枕邊熟睡的雪絨貓嚇了壹跳，身體下意識的向後彈起，毛都炸了起來。
　　“呵……呵……”高淩薇額頭上浮現出了壹層冷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房間中壹片漆黑，哪裏開過燈？哪裏有母親的身影，哪裏又有惡魔的身影？
　　是噩夢麽？
　　高淩薇急忙擡頭，向房門上方的鐘表望去，漆黑壹片的房間中，鐘表的指針泛著微弱的熒光，而上方的指針清晰的顯示著：2:40。
　　淩晨兩點四十？
　　高淩薇抿了抿嘴唇，從她閉眼入睡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便做了這樣壹個噩夢。
　　為什麽？
　　是我最近的生活太美好了麽？那埋藏在心底的陰影，為什麽會再次湧現？
　　“咚~咚~咚~”下壹刻，門口處突然傳來了壹陣輕輕地敲門聲。
　　高淩薇：！！！
　　她傻傻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是好。
　　“小薇。”門口處，傳來了父親的話語聲。
　　不知為何，父親的沈穩嗓音，讓高淩薇那顆顫抖的心安穩了不少。
　　“怎麽回事？”門外，高慶臣輕聲詢問道。
　　高淩薇平復了壹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輕聲道：“抱歉，爸，吵醒妳了，我剛才……嗯，做了個噩夢，我媽也被吵醒了麽？”
　　“她沒有我們這麽敏銳，還在睡覺，沒有被吵醒。”高慶臣壹手搭在門把手上，遲疑了壹下，還是沒有擰開，畢竟女兒已經長大了，他也不好進她的房間。
　　高慶臣想了想，安慰道：“別害怕，沒事的，爸爸在這呢。如果妳想要聊壹聊……”
　　“不，不用。”未等父親說完，高淩薇便開口回絕了。
　　“嗯，妳也不小了，又是個戰士，壹個噩夢而已。”高慶臣笑著說道，“早點睡吧，別多想。”
　　“好……好的，爸，妳也睡吧。”高淩薇歉意的說著，門外，傳來了拐杖輕輕接觸地面的聲音，越來越遠。
　　高淩薇壹手扶住了額頭，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的嘆出……
　　雪絨貓小心翼翼的爬了過來，小腦袋蹭開了高淩薇披散的長發，好奇的看著閉目養神的主人。
　　看到主人這幅驚魂未定的模樣，它蹲坐在她的腿上，忍不住仰起小臉，輕輕舔了舔高淩薇的臉頰。
　　許久，高淩薇掀開被子下了床，輕輕的拉開了窗簾，懷抱著雪絨貓，看著窗外的夜色。
　　窗外的風雪依舊，但遠沒有噩夢中的那麽大。
　　房間裏的鐘表，秒針滴滴答答走過，對於高淩薇來說，每壹秒都是煎熬。
　　她就這樣在窗口佇立了壹夜，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她的視線，透過幾幢居民樓中間，看到了遠處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這壹刻，她那壹顆緊繃的心終於舒緩了下來。
　　即便是風雪還在刮，但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顯然，天就要亮了。
　　高淩薇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壹個噩夢，是因為“黑夜將至”這句話麽？
　　是因為自己知道了，這句話是高淩式說的麽？
　　亦或者，是心中壹直沒能過去的那道坎，對於父母離開安逸的普通世界、重返松柏鎮，自己壹直心懷愧疚？
　　擔憂的事，宛若夢魘的人，壹個個因素聯系在了壹起，在潛意識裏醞釀發酵，竟編織出了這樣壹場噩夢……
　　終於，高淩薇將雪絨貓按進了自己的體內，她雙手撐著窗臺，緩緩的垂下了頭。
　　“哢嚓”壹聲輕響。
　　她那按在窗臺上的雙手，指節處微微泛白，而大理石窗臺也裂出了幾道碎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