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壹章 我於此舍棄【骸骨公】之名
玩家超正義 by 不祈十弦
2021-11-29 21:52
“妳應該從來沒有想到吧,我從來就不需要妳……我從最開始,就不需要什麽半身。”
骸骨公聲音非常平靜。
如同老人與後輩聊天壹般,但他的話語卻讓艾蕾如此惶恐。
“父親,不要……”
“我所需要的,只是另壹個持有‘被背叛者’印記的半神,來作為這壹幕的見證而已。”
骸骨公繼續向前緩緩走去。
那原本是放置埋骨婆婆神像的位置。而如今空無壹物。
在虛幻的、如同魔女結界壹般抽象的世界中,骸骨公身前的空地處刷拉拉的浮現出了諸多的墳墓。每壹個墳墓上面,都蓋著壹面冠冕。
骸骨公用力壹踏、這些墳墓全數塌陷,化為深不見底的坑穴。
裏面什麽東西都沒有。
而其他所有的“房屋”,也即是原本巨人們的“墳墓”也紛紛破裂。
整個喪歌公國的地底,所有的墳墓就此全部傾塌。
“我之前壹直沒有意識到……埋葬即是忘卻,忘卻即是背叛。而墓碑是死者最後的銘記。
“它是我唯壹的弱點,是生者與死者之間連接的橋梁……
“——可若是由我來摧毀,那麽它就是最為重要的‘開端’。”
從最開始,骸骨公就不只是“背叛者”。
但為何他缺失了“被背叛者”的這壹面呢?
這很簡單。
因為人們在葬送大公前,就已為他立了墓。
“我們的墓都是密封的,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骸骨公緩緩說道:“超凡者埋葬普通人,祭司埋葬信眾。長者埋葬兒童,丈夫埋葬妻子,賢者埋葬學徒,詛咒代代相承。而我是他們之中至長至大至聖之人……沒有人能夠埋葬我。
“我埋葬了所有人,而最後只剩下我這壹人。沒有人知道我的絕望之處在哪裏——毒藥,是無法殺死我的。”
即使是再毒的猛毒,也無法殺死【永生公】。
詩人有雲,巨人之國傳承著不死的詛咒。
但那並非是詛咒,而是所有人都參與演出的,壹幕極為盛大的戲劇。
——是的。
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骸骨公根本就無法殺死自己。他們所敬愛的永生公,早已變成了不死的亡靈。
順理成章的。
骸骨公成為了神靈……但這並非是因為他在埋葬時的背叛,而是在更早之前——是在三百年前的背叛。
永生公國為了對抗南方的“死潮”,而與亡靈死鬥五百年,並徹底剿滅了亡靈。他們會在大結界崩潰時自盡,就是為了不讓自己轉化成亡靈……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大公從最開始就是亡靈。
——他們的壹切努力、壹切犧牲、壹切決斷……都是註定失敗的。
“我什麽都沒有做。我什麽都沒有提出。我什麽都沒有反對。因為這不是我能夠反對的事,我甚至無法將自己是亡靈的事公之於眾。”
骸骨公緩緩說道:“因為【永生公】從最開始……就只是壹座墓碑而已。他是所有將死未死之人的墳墓,是為所有舍棄了壹切走向冥土的人收尾的象征、圖騰與工具而已。
“他們自顧自的決定了壹切,而我則靜靜的看著國家轟然坍塌……壹切終亡。喧鬧的國土之上,再也沒有任何生機,而葬於土地之下的,是和他們的祖先壹樣……安然走向死亡的巨人。
“——只留下了我壹個人。”
亡靈從最開始,就不會被灰霧所殺。
他被孤零零的留下了。
那是仇恨嗎?
也不是。
永恒之血應自‘我’斷絕、我將成為今後唯壹的墓碑——這是當年的【永生公】作出的犧牲與決斷。
那並非是報復、也不是背叛。
而是四百年前的欺瞞,所導致的、必至之【答案】。
當永生公在四百年前決定化為骸骨,終止那可笑的、循環的戲劇之時,壹切就已然註定。
背叛發生於四百年前。
而他被背叛的經歷,則在延續到更久之前。早在永生公國的這種“傳統”成型之時。
那流淌著“永生”血脈的,終其壹生都要戴著面具的如同小醜般的壹族……從最開始,就被剝奪了“死去”之權力的統治者。對於向往著“必至之死”的巨人來說,這是最為殘酷的刑罰——至死也不得安息。
但是,必須得有壹個人記住所有人的死,才能維持有序的統治、維持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維持這搖搖欲墜的巨人之國。
那個人,從最開始就是被背叛者。
……是的。
從最開始,骸骨公就能夠以完全的“背叛之神”的身份升華。
但他放棄了。
那是——
“——命運所定。祂是如此告訴我的。”
骸骨公自顧自地答道。
他背對著眾人,將自己金燦燦的小醜面具摘下。
隨後,丟入他面前最後壹個墳墓之中。
那是四百年前的“永生公”的墳墓。
從這裏再往前,仍有著密密麻麻們的墳墓——而每壹個墳墓之中,都躺著壹具屍骸。
“我當時想……這種程度的【背叛】,能夠承載這扭曲的國度、扭曲的意誌、扭曲的歷史嗎?”
骸骨公平靜的答復道:“我覺得,不能。因為這份背叛並不純澈……它摻入了‘骸骨’的成分,讓我變成了可悲可憎的亡靈。”
祂回過了頭來。
在面具之下、在騎士盔甲之中,是非常平凡的、沒有任何光影特效的屍骸。
那是極細的、極幹枯的壹具屍骸。它甚至只有兩米半——以巨人的觀點來看,是那樣的矮小而幹瘦。
那沈重的金屬靴子,所存在的價值就如同“風舞者”壹般。
正是因為它實在是太輕了……如果不用足夠沈重的靴子,它根本無法正常走路。
因為作為亡靈來說,骸骨公沒有任何特殊的力量。僅僅只是延續生命而已……它僅僅只是壹座墓碑,可以銘記所有人歷史的“數據中心”。
是的。
骸骨公根本就沒有“將靈魂承載於自己身上”。
他真正承載於自己身上的……是從祖輩中代代相傳了壹千年、又被自己親身經歷了四百年的,記載了巨人之國從古至今壹切記錄的“歷史”。
他所背負的,並非是灰霧襲來時那壹瞬間的“喪歌公國”。
而是從大結界崩潰之前壹千四百年,永生之國誕生之初直至破滅的全部之巨人——
正是這份功績,才被世界所承認。
獲得神名【骸骨公】。
“我的家族被永生之國背叛了壹千年,我又背叛了永生之民四百年。我孤獨的活在世上壹千年,終於找到了妳,艾蕾。被他人背叛至無可背叛之人……
“當我的墓碑被摧毀之時,我便放棄了他們對我最後的懷念;當埋骨婆婆的神像被摧毀之時,我便放棄了維持這可笑【傳統】最後壹絲意願。
“時至今日,永生之國,於此毀滅。”
骸骨公於此宣告:“我於此舍棄【骸骨公】之名。”
他身上的壹切裝飾,紛紛崩離湮滅。
披風、盔甲、手套、王冠、長靴——
唯壹存於現世的,是那具屍骸。
它自嘲的笑了壹聲。
“……怎麽這具破爛還能留著?”
它說著,抓住了自己的脊椎,用力壹扯——
碎骨崩散於天地。
背叛與骸骨之神——【骸骨公】所存在的壹切證明,於此破滅。
但是,更為純澈的“背叛之神”,卻即將於死後的深淵中誕生——
“——給我妳的身體吧,艾蕾。”
於這油畫般色調的扭曲虛空之中,蒼老的聲音、年輕的聲音、嬰兒的聲音同時響起。
“——啊啊啊Aaaaaaaa!!”
而艾蕾的身上則突然多出了諸多馬賽克壹樣的模糊色塊,她發出了尖銳而不似人聲的悲鳴。
雖然只是壹個音節,但以人類的語言卻無法進行理解。
——她正在玩家們的註視中,進行壹種不可逆轉的升格。
眼看著,她就要被那模模糊糊的色塊所吞沒。
可就在這時,骸骨公身上的最後壹根肋骨、卻正巧插入了大地之中。
所有人無比巧合的,同時註視向了那壹根肋骨。
龍井茶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骸骨公的計劃……大概就是通過完全的背叛,將自己的“骸骨”的神職抹去,並且吞掉艾蕾的身體,成為純凈的“背叛之神”。
可祂的計劃中,忽略了壹個重要的問題。
艾蕾是天使。
新的背叛之神是從天使重新升格的……而骸骨公則要吞沒她的身體。
那麽,舊有的“骸骨公”,就可以被視為……已經死去了。
如果說。
青銅階的超凡者死去會誕生普通級的噩夢,白銀階的超凡者死去會誕生困難級的噩夢,黃金階的超凡者死去會誕生扭曲級的噩夢……
掌控真理的賢者們若是死去,則會誕生異界級的噩夢……可是,神明也同樣掌控真理。而且更為深入。
那麽——
他只思考到這裏。
——天地傾覆。
三位玩家與壹只貓、艾蕾以及寶船“白銀”上的所有人,都被瞬間扭曲、坍縮的空間所吞沒。
並非是只有靈魂被吸入了夢界。
而是整個人都落入了“噩夢”之中——
下壹個瞬間。
除了那壹枚肋骨之外,喪歌公國的地下,已經什麽都不剩了。
——【壹切】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