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臨別壹笑泯恩仇

　　趙金豆去派出所送郭胖子的檢查報告，同時因為她有批進的小百貨下午到，需要回去點收，所以送完材料就不過來了。畢竟郭胖子的傷勢只是需要靜養，並不需要貼身陪護，她點收了貨物就得去接兒子放學。為生活掙紮的窮人，可是沒有那麽多奢侈的時間用來纏綿的。
　　中午的時候小璐到了，見張勝的傷勢不象自已想象的那麽嚴重，這才松了口氣。她先去了張勝家裏，因為張勝囑咐過不要告訴家裏，免得他們擔心，因此只說去看張勝，給他帶來了換洗衣物。
　　小璐上午十點多就請假離開廠子了，特意買了只小雞給他燉了湯，順帶著郭胖子也沾了光，不過‘木乃伊’郭胖子壹身繃帶，也只能自已端著搪瓷缸子“滋溜滋溜”地轉圈兒喝熱湯。
　　張勝只不過額頭磕破了壹塊皮，胳膊腿兒有點小擦傷，外加傷風感冒，現在卻倚著枕頭坐得高高的，跟老太爺似的享受著小璐的服務。
　　小璐用小湯勺舀上壹口湯，湊到嘴邊輕輕吹吹，然後才餵到他嘴裏，湯味鮮美可口，還有煮得稀爛的肉塊，最重要的是有壹個如此明眸皓齒、善解人意的小美人兒服侍，當真是羨煞旁人。
　　秦若蘭進來轉悠了壹圈，給張勝量體溫。
　　不知怎麽的，她壹見張勝就有氣，就忍不住想奚落他，看到他在自已面前手足無措或者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裏就有壹種惡作劇的快感。要說真的厭惡，倒是談不上。
　　平心而論，這壹個病區那麽多病房、病人，好象就和他打交道的時候心情最輕松，至少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不管自已對他怎麽發脾氣，這個人都逆來順受，絕不會去投訴她。不象在其他人病房裏，心裏再不痛快，臉上還總得帶著壹副假笑。
　　見小璐盡心服侍張勝的模樣，秦若蘭心中有些納罕：真是好女配銼男啊，這麽清純如水的女孩兒，怎麽會看上那麽個大色狼了？莫非是為了他的錢？
　　她歪個頭細細打量了壹眼小璐，只覺得她整個人清麗端莊，臉上情意流動，滿是關切，瞎子都看得出是對張勝動了真情的。
　　“真是奇怪了，”秦若蘭心裏嘀咕道，忽然想起張勝對付自己的種種手段，自己心裏好象也並不特別討厭他。她恍然大悟：“原來這家夥是個泡妞高手，壹定是用了什麽手段，騙得別人姑娘死心塌地跟著他，壹定是這樣！”
　　郭胖子壹邊大口喝湯，壹邊說：“小璐的手藝真是好，張勝這小子找了妳，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小璐聽了臉色微暈，不過臉上卻很是歡喜。
　　郭胖子趁機恬不知恥地提要求道：“妳壹定要天天來看他啊，多帶點好吃的，這食堂的飯菜跟妳沒法比。明天換換口味，來個鯽魚湯吧，更鮮靚。”
　　小璐抿嘴壹笑，說：“沒問題，不過……魚湯不行吧？勝子是外傷，水產品是發物，聽說吃了傷口不易逾合的。”
　　郭胖子壹拍油亮的腦門，恍然道：“啊，對，我把這茬兒忘了。”
　　秦若蘭在另壹側示意張勝取出腋下夾著的體溫計，聽見小璐的話，忍不住說道：“這是民間的說法，其實並不科學。失血會使病人體內蛋白質和營養物質丟失，從而消耗體內的營養貯備，如不及時補充足夠的營養，才會使傷口愈合時間延遲。
　　傷口愈合不良主要是不註意衛生發生感染，禽、畜、魚、蛋、奶等動物性食品都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豐富微量元素及維生素B，有利於傷口愈合，並不存在水產品忌口的事。不過……”
　　小璐聽了，眨著睫毛長長的漂亮大眼睛忙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他的病情主要是感冒發燒，感冒病人忌油膩，妳給他熬點粥喝比較好。”
　　秦若蘭說完，心裏暗自得意地壹笑：“哼，還想喝魚湯，喝白粥吧妳！”
　　張勝笑笑，深情地對小璐說：“不用了，妳工作那麽忙，也不用費時間我為熬粥了，我這裏休息兩天就好。等有空了……我還是喜歡喝妳煲的排骨湯。”
　　排骨湯是小璐第壹次上張勝家的時候給他帶的禮物，張勝這麽說自然別有所指，小璐含情脈脈地瞟了他壹眼，心中甜甜的。
　　秦若蘭撇撇嘴，轉身離開了。
　　吃過午飯，小璐逼著張勝到洗手間把內衣褲都換了，去水房把衣服都洗幹凈，又督促著張勝吃了藥，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關廠長摸清廠子情況後，對臃腫的機構進行了精簡，廠辦吃閑飯的人少了，現在壹個蘿蔔壹個坑，每個人都有自已的壹攤工作，她不能呆得太久的。臨走時，她把張勝的外套也拿走了，上邊沾了點血跡，得拿去幹洗壹下。
　　小璐離開後，郭胖子對她的容貌、手藝、性情脾氣大加誇獎，張勝聽的美滋滋的，比誇他自已還開心，就在這時，壹名護士推門進來，後面跟著壹群人。人未到，呻吟聲倒是先到了。
　　壹個病號由家屬攙著走了進來，張勝和郭胖子忙坐起來表示歡迎。這個病號四十五六歲，身材高大，國字臉、重眉毛，說話聲音洪亮。他得了急性闌尾炎，聽他和家屬討論的意思，是想做個手術把闌尾切掉，壹了百了。
　　那個病號長得和郭胖子差不多壹樣胖，雖說被病痛折騰的有些狼狽，但是人挺樂觀，躺在床上呻吟著，還不忘與張勝二人寒暄幾句。
　　他正說著話，忽然看見張勝手背上壹片烏青，不禁問道：“張老弟這手是誰紮的？怎麽造的烏青？”
　　張勝擡起手看看，苦笑壹聲道：“別提了，讓壹個姓秦的小護士給紮的……大概有五針才找著血管。”
　　這時，秦若蘭走了進來，說道：“三床，現在先幫妳掛上點滴，然後再安排手術的事。”
　　三床病人壹聽，急忙說：“打點滴？可得給我找個經驗豐富的護士啊，有個姓秦的，是不是實習生啊？可不要給我安排，聽鄰床這個小老弟說，他被紮了五針，手造的烏青。”
　　秦若蘭的臉騰地壹下紅了，臉紅脖子粗地辯解道：“誰說紮了五針？明明是四針，妳這人怎麽添油加醋呢？”
　　張勝狼狽不堪地道：“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我挨紮的次數比較多，這個……咳，我血管比較細，肌肉有點萎縮，所以不太好紮，其實秦護士的手法挺高明的。”
　　“哦，這樣啊！”三床病號將信將疑地看向秦若蘭，秦若蘭馬上露出壹副甜美可愛的乖乖女笑臉，三號放心了，他拍拍肚皮，又問：“護士，我脂肪厚，會妨礙做手術嗎？”
　　秦若蘭臉皮子抽動了壹下，忍笑道：“不會的，沒有關系。”
　　“哦，這樣啊！那……能順便給我做個抽脂嗎？我是公費。”
　　秦若蘭雖在氣頭上，還是被他逗得“卟哧”壹聲笑了出來。
　　下午張勝又接了楚文樓的壹個問候電話，他壹天兩瓶滴流，除了給傷處換藥，其他時間沒什麽事。三床病號是小手術，手術回來接著打滴流，可能是麻藥藥性未過，三床的談興健旺得很，張勝閑極無聊，在郭胖子和三床病號打屁聊天的時候，便壹個人溜到水房去抽煙。
　　此時天色已經將晚，夕陽西下，這背陽的壹面特別陰涼。張勝正站在窗口吞雲吐霧，手機忽然響了，這是小璐忙裏偷閑打來的電話，兩人纏綿了壹會兒，剛掛了電話，就聽見身後腳步聲響，壹回頭，見是秦若蘭走了進來，手裏拿著香皂盒，在水池旁洗手。
　　她好象心情很好，嘴裏哼著歌，洗了臉、手，還整理了壹下鬢邊的發絲。
　　張勝想起在病房內發生的事，心裏有點不好意思，人家是護士，是靠這壹行吃飯的，恐怕最難堪的就是被人說她技術不過硬，於是他丟掉煙頭，幹笑兩聲道：“秦護士，下午……真是對不起，是三床問起來，我隨意說了壹句，其實沒想說妳壞話。”
　　秦若蘭瞟了他壹眼，淡淡地道：“沒什麽，在這地方工作，什麽難纏的病人都見過，妳算是好的了，對了，中午那個女孩……是妳媳婦？”
　　張勝笑笑，說：“我女朋友，我還沒結婚呢。”
　　秦若蘭壹邊把嬌憨俏麗的短發撥到耳後用發夾固定起來，壹邊若無其事地問：“那麽，妳是享受已婚待遇的未婚青年？”
　　“嗯？”張勝腦子轉了壹圈兒，才想明白這句話，不覺為之汗顏。不知道是衛校女生說話都這麽大膽還是這個秦若蘭特別的新潮，張勝總是招架不住她犀利的言語。
　　他開玩笑地端起架子，說道：“我……，咳咳，妳看我這麽老實本分的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象是那種人嗎？”
　　秦若蘭笑瞇瞇地，綿裏藏針地說：“所謂衣冠，然後禽獸，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張勝的肩膀又垮下來：“妳就損我吧……”
　　秦若蘭“咭咭”地笑起來，她甩凈手上的水滴，摸出壹張紙巾擦著手說：“結婚證和生產許可證差不多，唯壹的區別是它不掛在墻上。違章經營的也不少嘛，妳是經商做生意的，接觸最多的就是這個，少跟我裝純啦！本姑娘對純情處男不感冒，泡女人不是這麽泡的。”
　　張勝郁悶地道：“我根本沒有什麽想法，只是和朋友在瞎扯淡而已。”
　　秦若蘭順手壹拋，紙團準確地落入紙簍：“這倒是，妳有壹個那麽漂亮溫柔的女朋友，要是還花花腸子，可真是天理不容了。我現在知道了，妳不是風騷，而是悶騷。”
　　她走前兩步，伸出手來，說：“我要下班了，今晚和朋友去happy，再見吧！”
　　張勝被她可親的笑容感染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小手：“這算是相逢壹笑泯恩仇嗎？”
　　秦若蘭皺皺鼻子，說：“我和妳有仇嗎？等我再上班，妳就離開這兒了，誰還記妳的仇呀？”
　　張勝如釋重負，說：“不管怎樣，真心感謝妳當班時對我的照料。”
　　秦若蘭扮個鬼臉道：“要是有人在外面敢對我象妳似的動手動腳的，他早就完蛋了，妳應該感謝我這身護士裝，因為我從來不打自已的病人，很有職業道德吧？”
　　張勝苦笑道：“嗯，有……，不打自已的患者，多不容易呀。”
　　秦若蘭又皺皺鼻子，嘁道：“行啊妳，諷刺我！”
　　她壹轉身，腳步輕盈地向水房門口走去，右手輕揚，很瀟灑地說：“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大人大量，不跟妳計較，再見……”
　　張勝忙道：“再見！”
　　不料秦若蘭還沒說完，見字拖著長音兒，拐出了水房後半句話才出來：“……流氓！”
　　張勝手揚在空中，哭笑不得地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