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回：秭归城关公显圣
　　章武三年二月，秭归。
　　马忠这一段精神一直有些恍惚，他已经有数次在夜晚，看见了关羽的身影。第一次，马忠在巡视兵营时，无意中抬头，却望见一条大汉，立在对面的坡顶，此人绿袍长须，面如重枣，他太熟悉了，不正是关羽？
　　他一揉双眼，想再细看时，坡顶已经空无一人。当然，马忠并不是太在意，建安二十四年，马忠在潘璋的带领下，在临沮入川的山路下设下多处绊马索，也是他运气好，关羽父子一路突围至此，人困马乏，正闯入他设的埋伏圈中，被绊马索卷翻在地。
　　关羽坐骑名为“赤兔马”，本为神将吕布所骑，吕奉先白门楼殒命后，此马饲养在许昌，然此马甚烈，军中无人能够驾驭，曹操为收拢关羽，将赤兔马转赠关羽，说来也怪，赤兔见到关羽，就如温柔的小妇人，服服帖帖。
　　赤兔马本来穿山过涧，如履平地，按理说，区区绊马索如何能绊翻赤兔？
　　只是，一来关羽从麦城突围，一路和吴兵交战，不下数十次，赤兔马忍饥挨饿，体力下降；二来赤兔从建安五年归于关羽，到建安二十四年，已有近二十载。
　　从一匹健壮的悍马，慢慢老去，赤兔马再也不可能像年轻时腾挪闪跃，迅捷如风，英雄末路，宝马失蹄，关云长一世英名，随着赤兔马被绊倒在地，毁在一旦。
　　而马忠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东吴下级军官，因为擒住了穷途末路的关羽和关平，一时名声大噪。被潘璋破格提拔为副将，一时间功名利禄，齐齐到来，好不风光。
　　夷陵之战后，马忠随潘璋到了秭归，从建安二十四年，到如今的黄武二年，已经三年多了，马忠一直吃的香，睡的好，关羽是他的福星，因此，突然看见关羽，马忠的心里，隐隐觉得是不是又有喜事来临？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马忠却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只一次瞥见绿袍长须的关羽，无论他身处何地，关羽的影子似乎如影随形，可是，当他寻踪想去追逐那个身影，却又屡屡扑空。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幻觉？
　　绿袍长须的关羽并没有消失，他又出现了，这一次，是在深夜。当马忠被房间外的细小声音惊醒后，他揉着朦胧的双眼，举目望向窗户，今日是月圆之日，月光如水，洒在窗纸上。
　　在窗纸上映出了一个身影，那长长的须髯，不正是美髯公特有的标志吗？
　　马忠的心狂跳起来，他平生脑海中第一次闪出一个念头，鬼！
　　窗外是关羽的鬼魂，一定是关羽的鬼魂！马忠惊的冷汗直流，猛然抽出床头的佩剑，一剑朝窗纸上的身影掷去。
　　长剑破窗而出，铿然落在院中，惊的府中守卫，纷纷涌来。
　　然而，院中并无外人，长剑也镫亮如新的躺在地上，难道，适才看到的身影，仍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二日晚，马忠在府中四周都布满暗哨，这才放心熄灯，半夜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将马忠惊醒，马忠侧耳倾听，声音是从房顶传来。
　　“有人在房顶？！”
　　马忠猛地跃起，提剑奔出房门，大声疾喝：“快，房顶，快上房顶。”四周围的暗哨一拥而出，可惜大家都没有轻功，只得手忙脚乱的四处寻找梯子。
　　等卫兵们上了房顶，月光洒在屋瓦上，哪里见的到一个人影？
　　忽然，马忠的眼角瞥见一条人影，穿过院旁的灌木丛，直窜入后院，马忠看的清切，他青衣长髯，不是关羽是谁？
　　马忠大吼道：“鼠辈休走！”提剑急赶而去，旁边的卫兵没头没脑，跟随而上，一众人等，在后院窜来窜去，并未见得一人一影。
　　马忠疾声怒吼道：“鼠辈，有种滚出来，和你马爷爷正大光明打一场，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
　　然而，除了风声，没有一丝回应。
　　秭归太守府，
　　潘璋正细心的用丝布擦拭着手中的那尊玉马，这尊玉马是秭归大族文布花重金购来转赠给潘璋的。
　　潘璋是一个爱财之人，特别是这名贵的珍品，更让他爱不释手。但此时，他并非一心一意的在观赏这尊宝物，他的脑中，思索的还是这一段发生的秭归城内的怪事，全城人现在都在传言，关羽显灵。
　　潘璋从小家里就很贫穷，他又喜好喝酒赌博，常被债主追得满街乱跑，在潘璋的眼里，什么仁义道德，百无一用，有钱才是硬道理。跟随孙权后，他就是凭着斩杀敌人的头颅，一步一步挤进东吴的核心。
　　给予他莫大动力的，不是什么建功立业，封侯万里，仅仅只是对钱财的渴望，年轻时，被债主追债的窘迫，成为他心中一道永远的心瘾！
　　“我一定要做一个有钱人，一个非常非常有钱的人。”
　　潘璋的人生信条，如此简单！
　　擒杀关羽，潘璋记功第一，孙权特加封他为秭归太守，这秭归山高皇帝远，潘璋在此处三年来，倒是收刮了不少钱财。
　　关羽死后，他的坐骑赤兔马和武器青龙偃月刀，都落在潘璋的手里。让潘璋稍微遗憾的是，赤兔马本是一匹举世难寻的宝马，如若运至东吴出售，必有人重金求购，那自己不是又能发一笔横财？
　　可惜的是，他的计划还在构思中，尚未付诸行动，那赤兔宝马竟然几日不食草料，郁郁而死。这让潘璋心疼了好几天，他倒不是痛惜宝马辞世。而是眼看就要有一笔横财入账，现在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璋草草埋了老赤兔马，而青龙偃月刀，锋利无比，潘璋本想将自己的固陵刀换掉，也使使这把威震华夏的神兵利器。可是，试舞了几下，潘璋就感到有些气喘，八十二斤重的刀，太沉，这要是拿来做兵器，敌人没被砸死，自己倒要先累死。于是，潘璋只得把偃月刀当作战利品，锁在后房中。
　　从建安二十四年，到黄武二年，已经三年多了，特别经历了夷陵之战，要不是孙权不准，潘璋说不准就挥兵直取永安，刘备是蜀汉皇帝，抓住刘备，他若向蜀国要什么，蜀国敢不给吗？
　　纵然只是将刘备押解回东吴，这封万户侯，赏万金是肯定少不了的，这是一次发大财的好机会，可惜陆逊竟然胆小，前怕狼，后怕虎，和自己意见相左，让自己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发财好机会。
　　对于关羽，潘璋几乎已经把他忘记了，潘璋关心的是如何赚钱，如果死人也能帮自己赚钱的话，那潘璋一定要记得，反之，记着一个死人，毫无意义。
　　但是，这一段的风言风语，像长了腿似的，跑遍了城内城外，特别是马忠，他最近有一点的神经错乱，总是神经兮兮的在自己的耳边絮絮叨叨，说关羽一直缠着他，要害他。
　　三年前，自己亲手将关羽和他儿子关平的脑袋砍了下来，如果关羽现在能谋害马忠，那岂不是真的见鬼了？
　　潘璋是踩着人头往上爬的，如果真的有鬼索命，那自己每天还要被多少鬼魂纠缠！因此，近来城中出现的这个所谓的关羽，一定是假冒的，那假冒的关羽目的何在，一定想来诈取钱财！
　　潘璋想到此时，豁然开朗，这些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想在我潘文珪面前诈取钱财，简直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