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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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卫天麟练完功已经是入夜了,他回到家中,突然听见从母亲的房中传来水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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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麟角初露

疤面人 by 书吧精品

2018-5-22 21:40

  卫天麟虽觉心胸气血有些翻腾,但已没有昏厥的现象。蒙头怪人倏敛狂笑,狠狠地说:「苍天有眼,不负我洞中十五年煎熬之苦。」说着,疾出左掌,向着自己右手五指,闪电劈下。
  卫天麟看得大惊失色,不知怪人何意,闪身上步,疾扣怪人的左腕。就在卫天麟的右手,接触到怪人的左腕之际。喳,怪人右手五指上的长长指甲,齐指削断。卫天麟看得一愣,立顿冲势,倏然停身,茫然望着怪人。
  蒙头怪人看着自己的右手,哈哈一笑,说:「孩子,把腾龙剑给我,让我教你七招二十一式剑法。」说着,伸出乾枯的右手,望着卫天麟。
  卫天麟一听怪人要传他剑法,心中不禁大喜,小手向腰间一按,卡登一声,右手一抖,嗡然一声龙吟,全洞顿时大亮。这时,卫天麟手中已多了一柄银芒刺目,光华耀眼,宽约八分的软金薄剑。蒙头怪人一见卫天麟手中颤巍巍的薄剑,眼中泪水,倏然流了下来。
  卫天麟将剑交给怪人,茫然不解地问:「老前辈,您为何又哭了?」
  蒙头怪人两眼望剑,微微一叹,说:「我与卫大侠性情相投,堪称莫逆,目睹此剑,心怀故人,怎不伤心落泪。」_
  卫天麟眼圈一红,颤声问:「老前辈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蒙头怪人轻轻摇头,黯然说:「我的姓名,我也久已不用,目前我也不便对你直说,适当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我是谁了。」说着,右手一抖腾龙剑,光芒暴涨,剑身笔直,冷气森森,刺人肌肤。卫天麟看得一震,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
  蒙头怪人眼望剑身,问:「孩子,这柄剑的功用你可尽知?」
  卫天麟微微一笑,说:「腾龙剑乃是家父仗以成名的兵刃,晚辈岂能不知?」
  蒙头柽人微一点头,笑道:「讲给我听听。」
  卫天麟立即朗声说:「软金腾龙剑,为九金合铸,可坚可柔,锋利无比,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可用之为刀、为索、为鞭。施展时,真气贯注剑身,视使用人之功力深浅,光芒暴涨之长短,而伤人于心念之间。挥舞时,上跃下击,削刺点劈,剑身幻化,宛如银龙腾空,故名腾龙宝剑。」卫天麟朗声说完,两眼一直望着怪人。
  蒙头怪人见卫天麟不说了,又问:「还有吗?」
  卫天麟心中一动,躬身说:「腾龙剑乃宝刃仙兵,功用当不止此,只是晚辈年事尚小,记忆不全,现在已想不起来了。」
  蒙头怪人哈哈一笑,赞声说:「聪明之处,尤胜于我。」说着,轻轻一抖手中腾龙剑,又说:「腾龙剑除你说的功用外,剑身上尚有九个小孔。这九个小孔的功用,不单是给使用人系在腰间的卡簧孔,其主要功用,则是施展时,这九个小孔能发出三种不同的慑人声音。」
  说着,将剑身一竖,左手指着剑柄上的一个蓝色宝石说:「这颗蓝色宝石,上推,剑身发出的是清越的龙吟声。下拉,即是震人心弦的风雷声。中按,则是慑人神志的剑啸声。」
  卫天麟望着怪人,不解地问:「老前辈怎对家父的腾龙剑,知道得如此详尽?」
  蒙头怪人发出一声轻微的低笑,说:「腾龙剑为武林至宝,人人梦寐想得,这些功用,我岂能不知。」蒙头怪人似不愿再谈这件事,说着,一指壁上的人像,说:「这些人,个个武功高绝,功力深厚,今后遇到时,必须智勇兼施,如对方有两人以上,即应避开,须知他们俱是外貌和善,内心险恶的欺世盗名之辈,毫无磊落胸怀,遇到不敌之人,必围攻群殴,不置对方于死,誓不甘休。」
  卫天麟听得怒火高烧,冷哼一声,忿然说:「请老前辈说出这些人的姓名住处,将来我定要除去这些武林败类。」
  蒙头怪人微微摇头,说:「目前对你说了,定会影响你的武功进境,待你的武功剑术,足以击败这些人时,我自会让你前去。」说着一顿,又说:「现在随我到洞外去,让我授你七招精绝剑法。」怪人说着,身形微动,就坐着的原势,直向洞外飞去,身法之快,宛如飘风。
  卫天麟随后紧跟。一个纵身,已至洞口。这时,蒙头怪人右手持剑,已坐在洞外地上。卫天麟看了,颇觉奇怪,怪人为何不横剑伫立?正待发问,蒙头怪人说了:「孩子,你要仔细看好,这七招剑法,共分二十一式,是我在这洞中十五年,呕尽心血参悟出来的精绝剑招。你以前学的是腾龙剑法,我这七招也就以龙字为招名吧。」说着一顿,腾龙剑向天一指,说:「第一招「飞龙回天」。」
  天字尚未出口,怪人身形已然腾空,看来恰似一朵上升的乌云。蓦地,怪人腰身一挺,一片耀眼光华,闪着漫天寒星,分射前后左右。继而,怪人双臂一抖,身形夹在点点寒星中,闪电般绕空飞了一个小圈。怪人一声暴喝,光华骤失,飘身落在原处,仍然盘膝而坐。
  卫天麟看呆了。自认震惊江湖的腾龙剑法中,任何一招,也较这招飞龙回天练来容易。第一招即如此困难,以后六招,可想而知。心念间,又听怪人说:「孩子,第二招是「金龙舒爪」。」这次爪字刚刚出口,怪人身形已在空中,闪闪银光,幻出如林剑影。嗡然一声,一阵清越的龙吟,划空响起。
  一声暴喝:「滚龙翻云。」喝声中,光华大盛,刺目银芒,在空中连连翻滚。接着,在滚滚剑光中,传出震撼人心的隐约雷声。倏然,空中怪人一声嗥叫:「银龙入海。」滚滚剑光,骤然一变,万朵梨花,闪电下降,宛如一道泻地银虹,恰似一堵经天光墙,带起一阵慑人神志的剑啸,直向地面击下。万朵梨花幻成的银虹,看看触及地面之际。
  一声厉叱:「怒龙逞威。」厉叱声中,剑势倏变,银光疾绕,幻成一片光海,刺眼眩目,令人不敢直视。继而,「龙腾苍穹。」地面一片光海,骤然集成一道银柱,夹着闪闪银花,直向空中升去。怪人升至近十丈处,身形一顿,一声大叫:「孩子,注意第七招「天降寒龙」。」
  寒龙两字的余音仍在空中飘荡,一道宽约八尺的刺目电光,经天而降,直向十数丈外一簇翠竹间射去。喳,电光过处,响起一阵悠长的喳声,随之,近百翠竹,拦腰削断,竹枝横飞,纷纷四射。一声狂笑,怪人手持腾龙宝剑,随声飘落原处,依旧盘膝坐在地上。
  卫天麟一定神,纵身飞了过去,闪电掀开怪人的长长乌纱。果然不出卫天麟所料,怪人的两腿,由膝被人斩断。卫天麟神情一阵激动,扑通一声,跪在怪人面前,颤声问:「老前辈,您您……您的腿……」蒙头怪人仰首发出一阵淒厉惊心的长笑,声震山野,直上苍穹,群峰回应,历久不绝。
  卫天麟伸出两手,连连摇着怪人,大声狂喊:「老前辈,是谁?是谁斩断您的两腿?」
  蒙头怪人一敛厉笑,痛心厉声说:「就是洞壁上的那些恶人。」
  卫天麟高声急问:「老前辈,您有如此高绝的武功,为何不找他们报仇?」
  蒙头怪人一声长叹,痛心地说:「这些人散居各地,远在千里,大江南北,塞外边陲,像我这样蒙头断腿的人,如何去找他们?」
  卫天麟跪在地上,仰面望天,双手抱在胸前,向天厉声说:「苍天在上,弟子卫天麟,如不诛尽壁上所有恶人,定遭天谴。」说罢,双目射电,剑眉竖立,脸上罩满了煞气。
  倏然,蒙头怪人伸臂将卫天麟抱在怀里,神情异常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蓦地,那白鹦鹉的清脆声音,又由林外远处掠空飘来:「卫天麟,卫天麟。」
  蒙头怪人全身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沉声说:「孩子,永远不要越过南面那道松林,知道吗?」
  卫天麟听了,茫然不解地问:「为什么?老前辈。」
  蒙头怪人略一沉思,说:「因为那边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女人,任何男人走进她的住处,必杀不赦,即是你们未成年的孩子,也不例外。」
  卫天麟更不懂了,急声问:「那又是为什么?」
  蒙头怪人微微一叹,黯然说:「这些事你还不懂,不必去问它,你只记住不要前去就好了。」
  卫天麟生性倔强,好奇好胜,听了怪人的话,心中不禁微哼一声,暗说:哼,我非去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蒙头怪人似乎已看透卫天麟的心意,立即警告说:「你不要心存不服,如你不听我言,那时后悔已经迟了。」
  卫天麟仍有些不满地问:「老前辈近在咫尺,为何不将她除掉?」
  蒙头怪人显得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一定能胜过她。」
  卫天麟听得心里一凛,急说:「这女人既有如此高绝的武功,她一定是个老婆婆了?」
  蒙头怪人轻轻一叹,似自语,又似对天麟说:「岁月飞逝,心灵悲伤,谁敢保她的娇靥不生皱纹,秀发不变斑白……」
  正在这时,空际又飘来那鹦鹉的叫声:「卫天麟,卫天麟。」
  卫天麟不解地问:「老前辈,这只白鹦鹉,可是那脾气古怪的女人饲养的?」
  蒙头怪人略一沉思,说:「十五年前我来紫盖峰的第一天,便发现了这只白鹦鹉,是否是那女人饲养,就不得而知了。」说着一顿,左手一拍天麟的肩头,说:「孩子,不要去想这些,专心苦修你的武功,有了高绝惊人的本领,龙潭虎穴,岂能阻你。」
  怪人这几句话,顿时引起卫天麟的雄心,于是大声说:「老前辈放心,晚辈自会痛下苦功,决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栽培。」蒙头怪人欣慰地连声应好,并将软金腾龙剑交给卫天麟。
  卫天麟接剑在手,无意拇指触到剑柄上的蓝宝石,于是心中一动,功贯剑身,拇指一按宝石,转身顺势一挥。顿时,光芒暴涨,剑啸惊心,银芒射处,枝叶横飞。卫天麟楞了,他确没想到他的功力已进步到如此惊人,定睛一看,七尺以外的一棵矮树,已被暴涨的剑芒削断了。
  怪人看后,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说:「孩子,不要知足,要想尽诛所有恶人,非具有如此数倍以上的功力,休想成功。」卫天麟听得一凛,恭声应是,知道怪人所说不虚,于是,掀起破衣,卡登一声,将软剑收进腰里。
  怪人仰面一看天色,说:「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再传你「腾龙七绝剑」的心诀,现在进洞休息去吧。」说着,双肩微动,身形如烟,首先向洞中飞去。
  蒙头怪人进洞之后,卫天麟也仰首看了看天色。但见插天巨木,枝茂叶浓,天上彩霞透过枝叶之间,银点闪闪,宛如夜空中的寒星。他竭力去想这三天来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只得早晨是在峰下神秘庄院的花园里,如今,天已入暮,他又立身在紫盖峰的绝顶上。
  他想了很久,无法证实他来此是否已经三天,或许他三次昏迷,便是每次睡了一整天?他缓步向洞中走着,那具精致的小玉琴,仍在青石上发着一片银光。但是,小玉琴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致。因为,他的脑海里,正浮现着那恬静优美的黄衣女孩的影子。晶莹的大眼,苹果形的圆脸,双眉微蹙的幽怨神色。他的耳鼓里,却响着小翠蛮横有趣的叱声。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时,实不该对那个小待女那样无礼,小翠,确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子。他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再看到黄衣女孩和小翠?
  他回头看看身后,俱是数人合抱的插天大树。远处,已没入黑暗中。他想,这时峰下那座庄院里,该是到处烛火高燃了。怪人迷离的身世,悲惨的遭遇。还有,会说话的白鹦鹉、松林南面的怪癖女人。卫天麟呆呆地立在那儿,脑海里的问题越想越多。
  最后,他决心留在这个洞里,他要学成绝世武功,他要偷探那座神秘庄院,他要揭开其中的谜,他要杀尽所有的恶人,他要……正在他做着一连串决定的时候,蓦地,耳边响起了蒙头怪人的亲切声音:「孩子,进来吧,我已为你找好休息的地方。」
  卫天麟一定神,大步走进洞里。自此,卫天麟,便伴着身世难测的蒙头怪人,在这个山洞里住了下来。一个月后,衡山区内的樵夫猎人们,又常常听到紫盖峰上,响起阵阵淒厉刺耳的悠长怪啸。山区的人们,除了对神秘庄院怀有一份惧意,对紫盖峰上常常响起的怪啸,又增加了一份骇心。但他们却不知道神秘庄院里的人们,也正为着那声声怪啸,而感到不安。
  时光,不停地飞逝着,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了。这天,紫盖峰上,凉风徐吹,月华如水,松涛阵阵,竹叶瑟瑟。一阵幽怨的「叮咚」琴声,由插天巨木林中,随着夜风飘了出来。片刻之后,雾声倏然停止了,那哀伤的琴音,仍在绝峰上空飘荡不绝。
  蓦地,一个宽大的人影,由巨木林中,悄悄掠出,直向南面一道松林驰去。宽大人影距那道松林尚有十数丈,即隐身在一块大石之后。
  他悄悄伸出头来,两眼像一对寒星,向着前面松林内,闪闪扫望着。隐在石后的宽大人影,不是别人,他就是伴随怪人习艺一年的卫天麟。
  卫天麟吃了三颗灵芝果,又加上一年的苦练,功力较前倍增,身体也较去年长高了不少。最令人可笑的是,他穿着一袭又宽肥又长大的黑衫,两手双足尽被遮住,一看便知不是他的衣服。这时,他又悄悄跑来,偷看蒙头怪人的秘密了,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最初,蒙头怪人每至二更时分,必飞身出洞,向林外掠去。他颇怀疑怪人是否飞下峰去,回到那座神秘庄院里。后来,他发现蒙头怪人,竟是独自一人,坐在松树间一座大石上,两眼静静地望着前面,不知怪人在看什么?
  蓦地,卫天麟的身躯一战,两眼一亮,倏然把头低了下来。紧接着,一团乌云,由前面那道松林间,电掣飘风般,向着这边飞来。卫天麟心情万分紧张,立即伏身在地,屏息而卧。嗖的一声,那团乌云,在身侧五丈处,闪电掠过,直向巨木林中驰去。
  卫天麟看得清楚,那正是传授自己腾龙七绝剑,为自己增长功力,让自己仿学他淒厉怪啸的蒙头怪人。卫天麟心说:怪,往日他都是四更将近才回去,今天还不到三更,为何便回洞了?他与怪人相处一年,知道怪人是个心地善良,义肠侠骨,嫉恶如仇的人。
  怪人从不谈他的身世,也不让卫天麟呼他师父,但怪人对待卫天麟却是爱护备至,宛如慈父待他的儿子。愈是如此,愈惹起卫天麟的好奇心,愈想知道怪人心中的秘密。卫天麟心中尽管怀疑蒙头怪人的迷离身世,和怪人经常坐在松林大石上,呆呆南望的事有些神秘,但他却深信蒙头怪人是一个正派好人。
  蒙头怪人回去了,但卫天麟并不心急,因为,蒙头怪人一年来,从未到过他休息的小洞里。正在他想回洞之际,蓦见西南方的远处,一闪一闪,幻起一片银光,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异常遥远。今日的卫天麟,较之一年前,阅历大增,对当今武林中的奇人异士,各派武功,黑白两道,江湖禁忌,俱都由蒙头怪人讲述一清。
  他看到那片银光,忽隐忽现,倏降倏升,时而银芒骤敛,时而光华大盛。卫天麟看得心里明白,这正是宝刃幻出的瑞光剑气,那面,定也隐居着一位武功颇高的异人。他的好奇心又动了,不觉间,已由石后援缓走了出来。
  一个意念掠上他的心头窥人练武,是大忌。他想到了,但他的两腿,却仍向前移动着。他自己宽容着自己,心说:只站在远处看看,不太近前,应该是不妨事的。心念已定,纵身疾驰,直向银光隐现处奔去。不一会儿,来到一道断崖,崖下白云瀰漫,深不可测。
  举目向前看去,崖宽约十数丈,深处隐约响着隆隆的水声。崖的对面,斜斜伸出一段凸岩,岩面平滑,方圆半亩,在一簇修竹前,伫立着一个白衣少女。白衣少女左手扣着一柄光芒四射,耀人眼目的宝剑,凤目凝神望着碧空的月亮,黛眉微蹙,似有满怀心事,又似苦解剑招。看她年龄,大约十六七岁,雪肤玉貌,瑶鼻樱口,秀发长披肩后,显得格外清丽出尘。
  卫天麟看呆了,他觉得黄衣女孩与白衣少女两人的美,迥然不同,前者恬静幽怨,后者圣洁脱俗。蓦地,对崖白衣少女绽唇一笑,凤目闪光,一领剑诀,银虹乍吐,腾空一跃,幻出朵朵莲花,直升上空。继而一展腰身,剑势倏变,朵朵莲花一变而为漫天银雨,经天洒下,方圆数丈内,尽在光雨笼罩中。
  白衣少女一收剑势,光华骤敛,白裙飘飘,翩然落下。卫天麟看得心里一震,觉得白衣少女这两招剑式,威势凌厉,精奥无比,实不亚于自己的腾龙七绝剑法。卫天麟正看得出神,蓦见修竹内,缓缓飘出一个年约八旬的老尼姑来。
  老尼姑慈眉善目,红光满面,身穿一袭灰僧衣,神光内蕴,看来竟像一个毫无武功的人。但看了老尼姑飘来的身法,又令卫天麟心骇不止。只见老尼姑,衣袂飘拂,垂手垂足,远远看来,恰似行云流水,以这份轻功看来,老尼姑又是一个武功修为已达化境的高人。
  白衣少女一声欢呼,转身扑进老尼姑的怀里,愉快地说:「师父,蓉儿已悟出那招「青云百莲」和那招「瑞雪银雨」了。」
  老尼姑一脸慈祥,伸臂揽着自称蓉儿的白衣少女,微笑着说:「蓉儿,你只知傻练剑法,可知人家在一旁看你?」
  卫天麟听得大惊失色,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颤,心说:糟,这老尼姑的武功,果然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正在心念间,白衣少女已走至崖边,手扣暗器,两眼望着这面搜寻着。卫天麟心头一震,本能地向石后退半步。
  只听老尼姑慈祥地说;「蓉儿,我已过崖看过了,那人同你一样,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为师念他年幼无知,饶他这次,下次再来,定然废去他的一身武功。」卫天麟听得胆战心惊,冷汗直流。
  抬头看看对崖,老尼挽着白衣少女,已走进竹林里。卫天麟呆呆伏在石上,他在想:这个老尼姑是谁?是百年前已隐侠踪的悟因神尼?是武林尽知嫉恶如仇的净凡师太?还是铁面佛心武功高绝的南诏老尼?可惜,这些人,蒙头老前辈俱都没说出她们的形貌衣着来。
  卫天鳞苦苦想着,他实在无法确定对崖老尼是以上三人之一,抑或是另外一人。正在这时,空际飘来蒙头怪人的惶急声音:「天麟……天麟……」卫天麟立由沉思中惊醒,倏然起身,疾向巨林方向驰去。
  他偷偷外出的行为,被蒙头怪人发现了,心中焦急万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蒙头老前辈解释。刚刚越过一片嶙峋怪石,便看到蒙头怪人的身形,宛如穿梭,在前面风驰电掣般寻找着。卫天麟脚下加劲,全力前扑,并高声急呼:「老前辈,我在这里。」呼声未落,蒙头怪人的身形已电射而来。两人来至近前,同时急刹冲势。
  卫天麟急声问:「老前辈有事吗?」蒙头怪人神情紧张,两眼闪着焦急地光辉,看来他已无暇责问天麟为何不在洞中。
  只见蒙头怪人,盘坐地下,迅快地一招手,激动地急声说:「天麟,蹲下来,快。」
  卫天麟从没见怪人如此激动过,他立即蹲在地上,心情也随之紧张起来。怪人伸手将一张薄如蚕丝,形如手帕的东西,迅即覆在天麟的脸上。接着,又在耳后、颈间一阵按摩,然后急声说:「快,到南半峰去。」说着,一拉天麟的手,直向南面那道松林,闪电飞去。
  卫天麟想问,但没有机会给他问,只得尽展轻功,向前飞驰。这时,怒叱、狂笑,由南半峰上隐约传来。眨眼工夫,已到松林边缘。蒙头怪人一带天麟,飞身纵上一座高大岩石。卫天麟的身形还未立稳,前面情形还未看清,便听怪人忿怒焦急的沉声说:「快,将所有来犯之人,悉数杀绝。」
  怪人口中的话音未落,卫天麟的身形,宛如临空大鹏,直向南峰闪电扑去。由于时间是如此的急迫,卫天麟在蒙头怪人一拍一推之际,疾如流星赶月,宛似凌空大鹏,闪电扑向南峰。他藉着飞扑之际,举目向前看去。
  他看到前面一箭之地,矮松疏竹之间,在一圈修筑整齐的竹篱中,有一座三间长形木屋。竹篱前面,有一片十数丈方圆的草坪,绿草茸茸,花树分植。这时,草坪上正有数条人影,上纵下跃,兔起鹘落,看来打斗甚为激烈。银光闪烁,兵刃带风,暴喝怒叱,不绝于耳。
  蓦地,卫天麟耳边响起蒙头怪人的忿怒疾喝:「先发啸声。」
  果然,一声淒厉刺耳的悠长怪啸,由电掣飞驰中的天麟口中发出。在这夜半更深的月夜里,叱喝连声的绝峰上,这声如鬼哭,如狼嗥的怪啸,令人听来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啸声,沙哑悲壮,高亢激昂,充满了忿怒。啸声,响彻云霄,震撼群峰。
  卫天麟声啸毕,身形已到草坪之上。场上几人,骤闻这声惊心长啸,俱都停止打斗,用惊异的目光,望着由北峰掠来的宽大黑影。卫天麟掠至草坪,一抖宽大衣袖,刹住身势,倏然停在场上。那声悠长的怪啸,仍在夜空中飘忽不散,谷峰间响着嗡嗡的回声。
  这时,场上几人,一见卫天麟,同时惊啊一声,身不由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卫天麟看到场上几人,不禁一阵心惊,也不由地吓了一跳。他确没想到,场上六人中,竟有四人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他一扫全场,左边两人,身材瘦长,各穿一袭黑色长衫,尖嘴、猴腮;一个短发及颈,大环眼、惨白脸;一个长发披肩、豆眼,獠牙。
  两人之间,立着一个雍容脱俗,身穿墨绿,手持树枝的中年妇人。右边,是两个高大僧人,俱是一脸狞恶之相;一个虎头燕颔,黄眼正目,持方便铲,一个大嘴阔腮,朝天鼻,手握降魔杵。两个恶僧,俱是用的沉重兵刃,偏偏他们中间站着的,却是一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绛衣少女。
  绛衣少女年约十五六岁,手横青钢剑,柳眉微蹙,小嘴微张,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惊惧地望着卫天麟,显得害怕已极。卫天麟看毕,见竟无一人是蒙头老前辈说的有名人物。于是,横目一扫几人,面部毫无表情,用一种沙哑的声调问:「谁是来此峰捣乱的人?还不过来受死。」
  左边短发环眼的人,不禁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人人说我邛崃二丑长得难看,想不到还有比我兄弟两人长得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叫我丑老大看了,不禁好笑。」说着,竟真的发出阵极为得意的狂笑。
  卫天麟听得一愣,不知丑老大说的是谁,继而见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盯着自己,不禁勃然大怒。于是,双肩一动,掠身而出,用手一指丑老大,怒声问:「你说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长发獠牙的人,想是邛崃丑老二,只见他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自己满脸大疤,形如怪物,不是说你,难道是我哥哥说他自己?」
  卫天麟自信自己长得并不难看,一听丑老二骂他是满脸大疤的怪物,只气得浑身直抖。于是,星目一瞪丑老二,仰天发出一声狂笑。狂笑刺耳难闻,声震山野,令人听来,不寒而粟。卫天麟倏敛狂笑,厉喝一声,说:「哪个与你们贫嘴,快纳命来。」说着,急上两步,右臂一圈,闪电劈出。
  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掌力,直向丑老二击去。丑老二嘿嘿一声厉笑,咬牙恨声说:「你简直是找死。」说着,右掌猛力推出一道狂飙。砰然大响,闷哼一声,丑老二身形一阵踉跄,一连退后数大步。呆了,所有在场的几人,俱被这穿宽大黑衫,面上一脸花疤的人的惊人掌力惊呆了。
  尤其两个高大僧人,素知邛崃二丑掌力雄厚,力逾千斤,没想到,竟被一个满面有疤的人,一掌震退数大步。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两人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瘟神?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疤脸妖物,再接大爷一掌。」喝声中,人影一闪,丑老大已至天麟身前,两腿一蹲,双掌同时推出。
  丑老大年龄较长,功力亦厚,此次含怒出手,双掌已尽全功,两道排山倒海的劲力,直向天麟卷来,威势凌厉,猛不可当。卫天麟冷哼一声,也怒声大喝,说:「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妨字方自出口,双掌已然迎出。
  轰隆一声巨响,砂石横飞,狂飙激扬。一声嗥叫,人影摇晃,丑老大一连退后五步,卫天麟衣袂飘拂,双肩直晃。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带疤的怪物,让佛爷超渡你吧。」吧字余音未落,虎头凶僧,一抡方便铲,呼的一声,一招「横扫千军」,挟着刺耳啸声,已扫至天麟腰际。
  天麟听到二丑喊他妖孽,已然怒火高烧,如今恶僧又呼他怪物,更是怒不可遏。于是暴叱一声,立演「幻影迷踪」步,身形一闪,已躲过虎头僧这凌厉的一铲。虎头僧一击未中,只气得哇哇怪叫,一声怒吼,铲势立变。
  只见铲带风声,有如惊雷,在皎洁的月光下,精光闪闪,幻起一片铲影。卫天麟暴怒如狂,杀机陡起,一声厉啸,不退反进,身形几闪,已跃进如林的铲影之中。嗡然一声龙吟,光华耀眼,银虹乍现。卫天麟宝刃在手,有如猛虎添翼,振腕一招「蛟龙戏水」,腾龙剑恰似一条蛟龙,绕铲翻滚。
  虎头僧看得眼花缭乱,眩目不敢直视,顿时大惊,心神一慌。嗖的一声,手中方便铲,脱手而飞,直向数丈以外射去。卫天麟一声沙哑厉叫:「纳命来。」厉叫声中,银虹一闪,血光四射。一声淒厉刺耳的惨叫,虎头僧连肩带背,立被劈为两段。红影闪处,尖锐娇呼,绛衣少女两手抚面,吓得已扑进中年妇人的怀里。
  一声狂吼:「妖孽竟敢杀人。」吼声中,另一阔嘴凶僧,飞舞手中降魔杵,一式「泰山压顶」,向着天麟当头砸下。卫天麟哈哈一阵厉笑,劲贯剑身,直刺凶僧的天枢穴。正在这时,衣袂飘风,人影闪动,邛崃二丑,一声不响,倏伸双手,十指箕张,直扑卫天麟。连声娇叱,光华大盛,绛衣少女一挥手中长剑,中年妇人一抖手中树枝,两人分迎邛崃二丑。
  大丑一招「游鬼索魂」,疾扣中年妇人手腕,二丑一招「玉笔点睛」,指戳绛衣少女的脉门。中年妇人一声怒叱,绛衣少女一挥长剑,又与邛崃二丑斗在一起。阔嘴僧挥动大杵势如山崩,气势万丈,愈战愈勇。卫天麟手中薄剑,忽软忽硬,招式诡异,变化神奇,招招狠辣,式式紧逼。
  阔嘴僧虽将一柄降魔杵,飞舞得风声呼呼,势沉力猛,但卫天麟的软剑,活泼轻灵,剑尖所指,尽是凶僧周身要穴,端的狠辣无比。顿时,银虹飞舞,寒光杵影。掌风呼呼,狂飙陡扬,邛崃二丑那边,略占上风,阔嘴凶僧这边,险象环生。
  倏然,卫天麟一声厉叱,振腕抖剑,功贯剑身,银芒暴吐。紧接着,又是一声刺耳惊心的悠长惨叫,阔嘴僧的前胸,顿时射出一道血箭,仰身向后栽倒。卫天麟一扣软剑,进步欺身而飞起一脚,踢向阔嘴僧的尸体。砰一声,凶僧如水牛般的身体,喷着一片血雨,直向草坪以外飞去。
  叭,阔嘴僧的尸体,着着实实摔在一块大石上,继而一滚,落在石下野草里。卫天麟看也不看,紧闭双唇,两眼电射,目光中透着无边杀机,又向闻惨叫已停手的场中四人逼去。邛崃二丑看了这满面大疤的人一眼,不禁全身一战,身不由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中年妇人看了这满面有疤的人,心中虽然暗暗吃惊,但总觉对方眉目间有些熟悉。绛衣少女手扣长剑,飘身飞至中年妇人的身边。卫天麟目光冷冷地望着二丑,缓缓逼去,嘴角掠起一丝阴森森的冷笑,沉声说:「到此峰来的男人,尚无一人活着出去,你这两个丑鬼,还不举掌自毙,难道还要我动手吗?」
  邛崃二丑心头一震,两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说:这有疤的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两人听得一愣,心中顿感莫名其妙,也分不清这怪人男是女?卫天麟见邛崃二丑装癡作呆,不禁大声说:「再不举掌自毙,你俩便难全身而死了。」
  邛崃二丑虽非顶尖高手,但也稍有名气,加之平素狂傲自大,何曾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疤面丑鬼看在眼里?但虎头、阔嘴二僧,武功并不弱于两人,竟在他们手下走不到十招,俱都命丧剑下,血溅当地。二丑自知今夜万难全身而退,于是,獠牙一咬,暴睁双睛,两人互望一眼,同时一声暴喝:「大爷今夜与你拚了。」
  喝声中,一抖银索,一抡链锤,各自取出多年不用的独门兵器,舞起一片雪光锤影,挟着呼呼风声,向着天麟滚滚罩至。卫天麟哈哈一阵沙哑怪笑,心念一动,正待挥剑迎敌。蓦地,中年妇人、绛衣少女同时一声娇叱,再度向邛崃二丑迎去。
  卫天麟已完全知道了蒙头老前辈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面上覆着的是张什么东西,虽然他没看到是什么样子,但他深信,是一张极丑、极怕人的面皮。蒙头怪人既然要他前来,当然是要他杀尽来犯之人,他岂能再让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出手。于是,故意怪嗥一声,掠身而前,厉声大喝:「哪个要你们多管闲事。」说着,左掌猛吐,一股巨大无匹的狂飙,竟向着中年妇人和绛衣少女卷去。同时,右手软剑一招腾龙七绝剑中的「金龙舒爪」,幻起两团耀眼光华,分取扑来的邛崃二丑。
  中年妇人、绛衣少女,万想不到这个脸上有疤的怪人,竟然向自己两人劈出劲道极强的一掌。于是,两人骤然一惊,同时立顿身形,倏然暴退一丈,两人俱都愣了。
  绛衣少女茫然望着中年妇人,似乎在说:这怪人真有点怪,他前来包揽一切,乱斗一气,竟然还责主人多管闲事,真是岂有此理。
  心念已毕,再看场中,身穿宽大黑衫的疤面怪人,身形腾跃,剑光似龙,已进入翻翻滚滚,呼呼生风的雪光锤影中。邛崃二丑确非庸手,只见两人银索链锤,招式诡异,一招比一招紧,一式比一式疾。中年妇人、绛衣少女,虽被疤面怪人无端击了一掌,心中有些生气,但人家总算为自己两人卖命,今夜如非疤面怪人前来协助,后果实不敢想。因此,师徒两人,目注场中,俱都看得心惊肉跳,暗为疤面怪人捏一把冷汗。
  中年妇人低声对绛衣少女,说:「梅儿,快给我一支银钗,你也扣好一支,万一怪人不敌,也好助他脱险。」
  那被称梅儿的绛衣少女,柳眉一皱,不解地问:「师父,如此一来,他们不就知道你是银钗圣女了吗?」
  中年妇人银钗圣女,苦笑一下,说:「傻孩子,他们不知我是银钗圣女,他们就不会来了。」
  绛衣少女不解地问,「师父,这四个恶人,要您交出西天龙凤九九魔琴,您真的有这具琴吗?」
  银钗圣女眼圈一红,粉面立罩一层幽色,微一点头,轻轻一叹,说:「为师确有具琴身刻有九龙九凤的小玉琴,可是这具小玉琴,正在一个薄倖负心人的身边。」
  绛衣少女梅儿,知道又触起师父的心事,也顿时明白了师父为何常常警告自己的几句话:「天下男人尽薄倖,愈俊愈美,愈寡情。」绛衣少女的心念未毕,突然,场中响起一声慑人心神的剑啸。
  银钗圣女,粉面骤变,在紊乱的心情下,顿时想到疤面怪人手中的薄剑,正是震惊武林的宝刃软金腾龙剑。她的芳心深处,闪电浮上一个英健俊美的影子,往事也在心头,一掠而过。因此,她惊得几乎脱口喊出「振清大哥」。但是,她终于忍住了。
  就在这时,场中一声震人心弦的隐约雷声,光华闪处,两颗人头,疾向半空射去。接着,一道宽大黑影,闪电掠出,一抖灰袖,飘然而落。噗嗤一声,两道冲天血柱,由二丑两具无头的颈口疾射而出,继而扑通一声,倏然倒在地上。
  银钗圣女、绛衣少女俱都看得娇躯一战,粉面色变。卡登一声,光华骤失,卫天麟已将软剑系在衣内腰间。绛衣少女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着憎恶的光辉,一直望着身穿宽大黑衫,满面有疤的怪人。她心中似乎在说:这真是人间最心狠、最丑恶的人。
  卫天麟杀了四个恶人,心中中顿时一畅,觉得已圆满达成蒙头老前辈的使命。他看到雍容的银钗圣女,和秀丽的梅儿,俱用冷冷的目光望着他,因此,他也用冷冷的目光望着她们。他想起一年前来紫盖峰的第一天,蒙头老前辈便警告他,不可越过那道松林。
  这时,面前站着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那个怪癖的女人。他看到中年妇人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他看到绛衣少女用憎恶的目光望着他。当然,他不会知道他的脸上有着不少的疤。绛衣少女的两眼,一直在卫天麟有疤的脸一看个不停。
  她看到那张奇丑的脸上,左额,一块亮疤;由鼻至右颈间,一道整齐的长疤,右颊一片凹凸不平的开花疤,还有不少的斑点疤。除了两道入鬓的长眉,一双朗朗有神的星目,和一张薄而下弯的嘴外,几是人间最丑的面孔。卫天麟看到她们迷惑憎恶的目光,顿时想到自己脸上的假面皮。于是,又冷冷望了银钗圣女和梅儿一眼,转身向北峰松林方向走去。
  蓦地一声清脆悦耳的娇叱由身后响起:「站住。」
  卫天麟知是喊的自己,心说:莫非真的一个男人也不准活着出去?心念间,停步转身,怒目直视,只见绛衣少女,手持长剑,面罩寒霜,已向着门己缓步走来。银钗圣女似乎也未料到爱徒这突来的举措,于是急声阻止说:「雪梅,回来。」就在银钗圣女话音未落之际,一阵疾速的衣袂飘风声,由西南方传来。
  卫天麟三人骤然一惊,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灰影,背着偏西的朦胧月亮,越过一片怪石矮松,电掣飞来,身法之快,异乎寻常。好快,眨眼间,场中已多了一个身材矮小,一身灰衣,颚下留有山羊胡子的老头。灰衣老头两眼如电,一扫地上几具尸体,不禁仰天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刺耳,令人心悸,老头内功之深,由此可知。
  灰衣老头倏敛狂笑,立时沉声说:「银钗圣女,果然厉害,十数年不见,不但武功进境奇速,花容娇艳,也依旧不减当年。」
  银钗圣女冷冷一笑,说:「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铁掌震江南张道天,竟也卑颜屈膝,加入了蓝凤帮,十数年不见,我倒觉得你愈老愈没骨头了。」
  铁掌震江南张道天被骂得老脸通红,厉喝一声,说:「贱妇,少说废话,本坛属下四位香主,可是死在你的手里?」
  站在远处的卫天麟,这才知道死在自己腾龙剑下的邛崃二丑和虎头阔嘴二僧,竟是时下势力庞大的蓝凤帮的香主。听这老头口气,似乎比方才四人的职位,又高了一等,当然,在武功上也较四人强上一筹。卫天麟见这灰衣老头,神态狂傲,出言无礼,心中不禁有气,正待掠身过去。忽听银钗圣女说:「张道天,你来此之前,想必已经知道,进入紫盖峰的臭男人,可曾有一个活着出去?」
  卫天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铁掌震江南张道天,正为银钗圣女的狂言气得发抖,蓦闻远处飘来一声冷哼,不由转首厉声喝问:「什么人?」卫天麟右袖一拂,倏然掠至张道天的身前。
  张道天喝声未毕,只见远处黑影一闪,疾如脱弦之箭,面前已多了一个身穿宽大黑衫的人。藉着濛濛月光,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战,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铁掌震江南闯荡江湖数十年,何曾见过如此奇丑的面孔,较之他属下的邛崃二丑,尤有过之。尽管他经验老到,遇事沉着,双目一瞪,再度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卫天麟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地嘿嘿一阵阴森冷笑,说:「我就是杀死你属下四个香主的人。」铁掌震江南微微愣,似乎根本不信,不禁仰天发出一阵轻蔑的大笑。
  卫天麟见张道天仰脸大笑,意态轻视,不由心头火起,于是厉喝一声,说:「闭嘴,既然不信,我就做给你看。」话声未毕,身形骤然掠至张道天身前,倏伸右手,疾扣脉门,左手箕张,闪电抓向张道天的前胸。
  卫天麟出手一招两式,迅快无比,声势凌厉,端的惊人。铁掌震江南倏敛大笑,滑步闪身,一抖双袖,暴退一丈,一双老眼中,闪射着股怨毒的寒电,嘿嘿一笑,厉声说:「阁下身手果然不凡,但你仍不是老夫的敌手。」说着,身形已然扑至,双手疾出如电,上点双目,下击小腹。
  卫天麟冷哼一声,身形一旋,已至张道天身后,一举右掌,闪电劈下。铁掌震江南的武功,确有惊人之处,只觉面前人影一闪,便不见了疤面怪人,心中暗叫不好,迅即低头躬身,闪电一转,一式「卧虎翻身」,右掌疾挥,直击卫天麟的左肋。
  卫天麟心头一震,一收小腹,顺势进步欺身,右掌变劈为抓,直点对方后颈藏血穴。张道天倏觉后脑指风已到,心下大骇,身形立即闪电地,一挺腰身,飞起一脚,直踢卫天麟的丹田。这一脚踢得又疾又狠,距离又近,场外立着的银钗圣女,不禁惊得手足无措,高声娇呼,要想出手相救,已是万不可能。
  只见场中一声暴叱,宽大人影一闪。哧的一声,两人骤然分开。这时,卫天麟飘身落在两丈以外,手中却拿着一块长约尺许的灰布。再看铁掌震江南,面色苍白,眼含怨毒,额角已惊出一丝冷汗,右腿灰绸长裤,已被撕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
  铁掌震江南久已闻名江湖,武功罕逢敌手,在蓝凤帮中,身为坛主,地位仅次于帮主蓝天丽凤心如冰,和总坛三位堂主。今夜他万没想到,属下四位香主,前来夺取西天魔琴,竟悉数被杀,看来自己的老命也有些难保。
  细想之下,自觉老脸无光,无颜跑回总坛覆命,因此,顿时存了拚死之心。
  卫天麟初次与人交手,连杀四个恶人,对方老头,又险些死在自己掌下,不觉雄心倏起,豪兴大发。于是,仰天哈哈一笑,不屑地朗声说:「张道天,你已年老无用,在下破例准你活着离开此地,快些滚吧。」
  铁掌震江南听了这话,只气得浑身直抖,骤然一声厉喝:「狂妄之徒,老夫与你拚了。」喝声中,急上两步,两臂一圈,双掌同时推出。一阵山崩海啸,势如暴洪的狂飙,直向卫天麟涌去。
  卫天麟豪兴正浓,早已不把张道天放在心上,于是哈哈一笑,厉声说:「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我心狠。」说着,两臂集中功力,双掌闪电迎出。一声震撼夜空群峰的巨响,砂石冲天,尘土卷空,花树,被震得枝断叶飞,地面,被击出个大坑。_
  尘土飞扬中,两人身形,一阵踉跄,各自连连后退数大步。卫天麟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张道天只觉得气血翻腾,喉间发甜。卫天麟心头一凛,赶紧拿桩站稳,一阵气血上涌,知道内腑已被震伤。举目一看张道天,面色灰白,两手抚胸,身形连连摇晃,看来受伤也并不轻。
  再看场上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正用不屑的目光望着张道天。卫天麟突觉喉间一甜,立即运气,强抑上涌的鲜血。他生性倔强好胜,他宁愿伤势加重,也不愿在别人面前,把这口鲜血吐了出来。
  哇,哇,铁掌震江南终于吐出两口鲜血,缓缓坐在地上。这时,卫天麟觉出丝丝冷汗,在薄如蚕丝的面皮内,已缓缓流了下来。哇的一声,铁掌震江南又张口吐出一道血箭。于是,他一面揉胸,一面喘息地对卫天麟说:「阁下功力果然深厚,张某衷心佩服。」说着,又是一阵喘息,说:「阁下可敢将尊姓大名,师承门派说出来,张某今后有生之年,定要再来讨教。」
  卫天麟冷冷一笑,沉声说:「在下无名无姓,也无师承门派……」说着一顿,强抑胸间一阵剧痛,又说:「张道天,在下念你成名不易,留你一条活命,在我未反悔前,快快滚吧。」卫天麟说着,已觉头昏,腿软,自知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下去。于是,又看了银钗圣女和雪梅姑娘一眼,勉强昂首转身,缓步向北走去。
  就在他转身,刚刚举步之际,蓦地,一点黑影,已迎面射至。卫天麟已无力闪避,本能地伸手去接,但是,飞来的物体,竟然毫无一丝劲力。低头一看,一阵异香,直扑鼻孔,心神不禁一爽,细看,竟是一颗朱红药丸。于是心中一动,想是灵丹妙药,心念至此,也未想到灵丹来源,举手放进口里。就在丹药入口,津液流入喉间的同时。
  一声清脆娇叱,由身后响起。「站住……」娇叱声中,红影一闪,雪梅姑娘,手横长剑,已拦在天麟身前。
  卫天麟一愣,冷冷地问:「你要作什么?」
  雪梅姑娘柳眉一竖,粉面罩霜,也冷冷地说:「你要往哪里去?」
  卫天麟心中不禁有气,大声说:「要你管。」
  雪梅姑娘也大声说:「你可知道没有活着离开此地的臭男人?」
  卫天麟勃然大怒,厉喝一声道:「我偏要活着离开。」说着,右手一按腰间,嗡然一声,光华暴涨,腾龙薄剑已然在手。
  这时,卫天麟怒火攻心,早已忘了对方是什么人。于是,鼓足最后一点真气,薄剑迎空一挥,带起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刷的一声,竟以软鞭手法,向着雪梅姑娘,当头抽下。雪梅姑娘虽有对敌经验,但却不知腾龙剑的厉害。于是,瑶鼻一声冷哼,举剑向上疾封。
  蓦闻银钗圣女一声惊叫:「梅儿不可。」
  呼声未毕,右手一扬,一丝刺眼白光,向着天麟右腕,闪电射来。就在这时,喳的一声,雪梅手中长剑,应声而断,卫天麟的剑势不变,继续闪电下降。那线白光,夹着尖锐之声,已然射至天麟脉门。卫天麟剑势一慢,右腕微沉,飞来银钗,擦皮掠过。
  雪梅姑娘长剑一断,方寸大乱,这时,薄剑未到,寒气已然扑面,吓得尖叫一声,身形疾向后倒,双脚一蹬,闪电平射疾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倏然,南面一声娇叱,北面一声暴喝,一道绿影,一团乌云,分由两方,疾向天麟闪电扑来。
  双方同时举掌,呼的一声,两道如剪劲力,竟向天麟击至。砰然一声,卫天麟的前胸,如遭锤击,身形宛如断线的风筝,直向两丈以外飞去。哇,卫天麟胸间一阵剧痛,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顿时昏了过去。就在天麟身躯飞行落地之际,一团乌云,挟着极速的衣袂声,已将天麟接住。
  接着,一声震撼山野的淒厉长啸,由那团乌云中发出,直向北峰松林间电掣驰去。银钗圣女飞身将雪梅姑娘扶住,两眼茫然望着以绝快身法飞走的那团如乌云似的人影。她不知道这个轻功已达化境的人,是友,是敌?
  国色天香的雪梅,定神,也茫然望着那团乌云消失的松林发呆。银钗圣女,轻轻一叹,说:「梅儿,这人身法迅快绝伦,必是一位息隐山野的异人,极可能就是经常飞来此处,逗你玩耍的那只白鹦鹉的主人。」
  雪梅姑娘听了,立即想起那只洁白如雪,能说人语的白鹦鹉。她非常喜爱那只灵慧的异禽,她希望有一天能捉住它。谈到白鹦鹉,夜空便传来了那清脆如婴儿的熟悉声音:「小姐,跑了……跑了……」银钗圣女和雪梅,顿时想起跌坐草坪上,调息运功的铁掌震江南。两人转身一看,不禁同时一惊,哪里还有那灰衣老头的影子?
  银钗圣女异常焦急地说;「梅儿快追,今夜万万不能放这老鬼活着回去,否则,我们以后,将永无安宁之日了。」说着,身形起处,当先向前追去。雪梅姑娘丢掉手中半截断剑,尽展轻功,紧紧随在师父身后。顿时,两道娇小人影,在濛濛的月光下,宛如殒星流矢,疾向正南驰去。
  这时的卫天麟,只觉头脑昏眩,四肢无力,虽然吐了一口鲜血,但内腑并不太剧痛,口中、喉间,仍残留着那颗灵丹津液的余香。他仍清楚地记得,他被震飞的一刹那,身体被人接住了。听了那声熟悉的厉啸,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蒙头老前辈。
  这时,蓦觉一件马尾似的东西搭在自己的身上。接着,一股柔和潜力,将自己的身体由地面轻轻吸起,继而,向前飘去。卫天麟眼皮沉重,四肢乏力,他没有挣扎,心中也没有恐惧,任凭这一股巨大的吸力,带着自己向前飘去。他听到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但却觉不到劲风袭面。他觉得飞行极速,但听不到自己衣袂的飘风声。他只觉得,时高时低,忽而上升,忽而下降,渐渐,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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